第叄佰陸拾叄章 復仇之鬼
皇太后卻發出了意想不到的冷笑。「我的玉兒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是我把她送走的。你以為我會把她留在這種虎狼之穴里,受你的欺凌和折磨嗎?」
「你認為我會折磨她嗎?」葉黛暮反問道。
「難道不會嗎?你恨不得食我肉飲我血,怎麼可能會不傷害我的寶貝女兒?還有,是你下的毒吧。」皇太后竟然突然冷靜下來了。也許是玉真郡主的名字叫她清醒過來了。
「你說的對,我確實恨你入骨。但是我不會傷害靜姝的。」葉黛暮沒有否認她恨皇太后那一點,但是也不打算說假話,讓她心焦氣急。
「為什麼?」皇太后明顯愣住了。很明顯她聽出了葉黛暮沒有說謊。
「玉真郡主雖然是你的女兒,但也是榭哥的妹妹。雖然我和你怨恨諸多,但是榭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泫哥和軒哥兒也不曾傷害過我,我不可能會對他們的姊妹恩將仇報的。」葉黛暮始終記得那些雪中送炭的舉動。
「我的泫哥兒,軒哥兒,你這樣下賤的傢伙不配說他們的名字。」皇太后想起自己命中的珍寶,竟然一次被病魔奪去了。「我的泫哥兒,軒哥兒……啊……老天,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還是老樣子。從不提起榭哥啊。雖然知道你厭惡他身上的殘疾,但是沒有到他都去世兩年了,你還不曾念起他的好啊。」葉黛暮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那個討債的,有什麼好說的?這也還輪不到你這個賤人來說。」徐婉清憤怒地瞪著葉黛暮,卻完全沒有讓後者感到絲毫的懼怕。因為很明顯皇太后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對葉黛暮來說已經是完全沒有威脅了。
「你生辰的時候,榭哥為了做出那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花了半年的時間去尋覓上好的紅寶石,首飾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是由他親自盯著完成的。諸如此類的事情,你想要多少,我都能說出來。他如此地愛你,你竟然連他的一點好都不想嘛?」
雖然早就知道皇太后是個極端的人,對愛的東西深愛,對不愛的東西就視若無物,但是葉黛暮沒有想到,她會無情到這個地步,竟一點也看不到榭哥的好。
「不過是一支首飾,有什麼好說的。如此的在意,你們都不虧是那個沒用的男人的種。」皇太后對這樣的好嗤之以鼻。「他不過是個瘸子,不能習武,也沒有才華,吟詩作畫都不會。只會做些旁門左道的事情。」
果然,她還是介意血緣吧。葉黛暮毫不客氣地將她言語中的漏洞揭露。「是啊,對於你來說,只要是父親的孩子,你都討厭吧。所以泫哥、軒哥兒和靜姝都不是父親的血脈吧。」
「是啊,那又怎麼樣?」皇太后冷笑道。「反正那個窩囊廢除了你那個賤人娘,誰也不在乎。可是他在乎又怎麼樣,最後人都要死了,他還不是連去看她一面的勇氣也沒有。」
反而被戳了一刀呢。葉黛暮將自己臉上的面具牢牢地戴好,保持著淡淡的語氣回答道。「所以你殺了他吧,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在御花園裡。」
「是又怎麼樣?你知道那個混蛋做了什麼嗎?他竟然殺了我的孩子們,若不是玉兒一向都不親近他,就連玉兒也保不住了。我就硬生生地將毒酒灌進他的喉嚨里,任他怎麼掙扎,最後還不是死在我前面了。」皇太后完全不掩飾。
這樣的直白也真是叫葉黛暮嚇了一跳。不過,果然是她啊。
「他們是病死的。不是父親殺死的。」葉黛暮淡淡地說。
「蠢豬,你以為在御醫全力治療的情況下,只有我的孩子死亡是正常的嗎?你的父親從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關於這一點,葉黛暮真的不否認,父親的懦弱和無能確實是這一系列的不幸的源頭。
若是他稍微堅持一點,就不會娶徐婉清了,不會害得葉黛暮的娘和哥哥慘死,也不會令她度過那樣一段灰暗的人生了。同樣的,徐婉清也不會經歷被無能的丈夫冷漠對待,三個兒子重病而亡,在自己病重之時卻連女兒的面都見不到。
可是這真的全都是父親的錯嗎?殺死這麼多人的徐婉清真的一點錯也沒有嗎?不見得。她所說的父親殺死了她的孩子這件事不一定是真實的,但她殺死了葉黛暮的母親和哥哥是毋容置疑的,現在還要多一個父親。
葉黛暮正沉思,突然角落裡走出一個人來,她立即站了起來,一手拔出了腰間的帝姬。是敵人?還是……來人確實有很重的敵意,但是葉黛暮覺得那不是針對她的。「是誰?」
角落中走出來的人卻回應也不回應她一句,直直地走到了徐婉清的面前。他嘴角的那一抹邪笑,叫葉黛暮立時毛骨悚然起來。他平靜地對徐婉清說道。「殺死榭哥兒、泫哥兒、軒哥兒的不是葉庭溪,是你。」
「怎麼可能?我查過了,那葯里確實有劇毒,否則我的孩子怎麼會死呢!明明同樣的葯……!」皇太后說到這裡,瞳孔不由地放大了。她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因為葉黛暮看到她的臉色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像墜落的枯葉一般迅速地腐朽了。
「是啊,你所謂的愛,最後殺死了你最重視的人。還有……榭哥兒是誰的孩子?你難道真的不清楚嗎?那雙眼睛。」那個人依然不放過徐婉清,一字一句皆用最尖銳的刀子刺入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將她最後的防線割得鮮血淋漓。
「你最疼愛的女兒,玉兒也不是在你的安排下遁走,她在那之前便自己逃走了。哦,這麼說可能不夠貼切,玉真郡主和她在宮外的男人一見鍾情,怕你不同意,私奔了。對,就是你最厭惡的最看不起的那種方式。」
這樣爽快地報復,簡直就和她心目中的預演一樣。如果不是葉黛暮確定自己沒有分身術,葉黛暮都要懷疑說話的人是自己了。
「徐婉清承認吧,現實就是這世上沒有任何人願意你活下去,沒有任何人在乎你。三十一年前你因為一言不合,將我妹妹妡兒推入寒冬的湖水裡,令她在痛苦與絕望中死去。現在該輪到你了。」
人的眼睛有無數種模樣,不同的人各有不同,唯有仇恨的眼睛,不論是按在哪一副面孔上,都是一樣醜陋和可怕的。葉黛暮從那雙積累著無數的憤怒和怨恨的雙眼中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