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不吐不快

第五百九十七章:不吐不快

第二天一大早,衛階,王鎮惡,還有張大,三人一行,由建康城東門出城,袁湛早就已經在城門外等候他們,四人會合之後,直奔會稽方向而去。

「士深兄,此番讓你為難了!」

不知是否因為始終覺得王鎮惡有關袁湛立場的論調終究有些牽強,還是想到了昨日謝鍾靈和他說的那番話,衛階一看見袁湛,便覺得有些不自然,然而還是禁不住想要和他說幾句話,他很清楚,這一路之上,王鎮惡必定會對袁湛發起心理攻勢,讓他徹底站到自己這一邊來,趁著王鎮惡還沒出手之前,他想和袁湛好好聊一聊!

「袁湛不覺得為難!」袁湛微微搖頭說道。

「鎮惡兄說得對,此去東海,吉凶難測,袁湛怎能坐視叔寶你以身犯險!」

說完之後,不知想起什麼,袁湛深深嘆了一口氣。

「士深兄,鎮惡兄曾經說過,你在會稽的這段時間裡,在東海發現了徐道覆的一處窩點,為何沒有找機會端掉這個窩點?」衛階略顯奇怪地問道。

去東海找徐道覆並非只是因為東海是會稽郡最貼近海域的一個重鎮,而是因為袁湛在這裡發現了徐道覆潛藏的一個據點。

「天師道一旦潛往海外,便無跡可尋,端掉徐道覆的這個窩點很容易,然而再想尋找他們的下落,就難上加難了!」袁湛介面說道。

「實不相瞞,袁湛曾經密切監視這個據點,數次想利用這個據點找到天師道在海外的老巢,但是最終都是無功而返,他們在海上選擇的航線讓我們只能望洋興嘆,而無法尾隨其後!」

「士深兄的意思,如果我們在東海找不到徐道覆,就別無他法了?」衛階皺眉問道。

衛階的擔心並非多餘的,徐道覆畢竟是天師道中舉重輕重的人物,呆在東海的幾率實在是微乎其微,即便東海有他的據點,在這裡主持大局的定然也非徐道覆本人!

「那也不盡然!」袁湛搖頭說道。

「東海的這個據點事關天師道的補給,對於天師道來說極為重要,而這些事向來都由徐道覆負責,在東海主持大局的天師道信徒,必然是徐道覆的心腹!」

衛階聞言表情微感釋然,既然是徐道覆的心腹,多少也能估量到徐道覆的心思,此番去東海,即便是見不到徐道覆本人,若是能將他的意思通過這個人轉達給徐道覆,只要徐道覆有這個意向,想必會想盡辦法來東海見他!

「有件事需要事先說好,到東海后,一切都要聽袁湛的!」袁湛看了一眼衛階后,低聲說道。

衛階心中感動,知道這是袁湛怕他為達目的,鋌而走險,擔心他會在東海出什麼意外,東海如今雖然不是天師道的勢力範圍,但畢竟是沿海重鎮,天師道在這裡還是有著不少隱藏的實力的,當地的百姓的心究竟是向著天師道,還是向著南晉的在當地的官府,都還是未知之數!

「多謝士深兄提醒,衛階不會胡來的!」衛階深吸一口氣,介面說道。

「對了,士深兄,你是否還在想著鍾靈小姐?」

面對袁湛,衛階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說起,只能是旁敲側擊地出言試探,說起來謝鍾靈對他有好感,並不是他的問題,然而衛階的心中始終還是有著幾分愧疚,覺得對不起袁湛,如果袁湛的心中能放下謝鍾靈,那自然是最好的!

「想或不想,事實都已經註定,無法改變!」袁湛神情一黯,無奈說道。

「其實袁湛心中也很清楚,自己配不上鍾靈小姐,只是當時安公尊口一開,實在是給了袁湛莫大的希望,這種得而復失的感覺確是很難受!」

「士深兄切勿妄自菲薄!」衛階聞言正色說道。

「在衛階看來,這世上只有女子配不上士深兄,而沒有士深兄你配不上的女子!」

「叔寶兄弟太過抬舉了,袁湛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最是清楚!」袁湛勉強笑著說道。

「袁湛雖然不才,卻也不至於妄自菲薄,只是鍾靈小姐是玄帥的千金,謝家的孫小姐,別說是袁湛了,建康城內,又有幾人配得上鍾靈小姐?」

「想來除了叔寶你,就只有王弘,王公子了吧!」

衛階頓時愕然,心中撲通急跳幾下,他沒想到袁湛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心中做賊心虛的感覺更甚了!

「若是叔寶不是已經有了濛濛,倒是和鍾靈小姐頗為般配!」

袁湛接下來的這句話不禁讓衛階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在試探自己的了,但是轉念一想袁湛並非是這樣的人,當下也只能理解為袁湛真的是這般想的了。

只是無論如何,這個話題衛階是無法再接下去了,難道告訴袁湛,昨日謝鍾靈和他表白了?袁湛即便不會當場翻臉,掉頭就回建康城,這一路之上只怕多少也會帶著點情緒,嘴上說的,心中想的,與事實之間畢竟還是有差距的!

「對了,士深兄,袁府是否有什麼傳家之寶?」

心中念頭一轉,衛階想到了昨夜謝玄和他說的話,當下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同時也想知道袁湛是否對這件事情知情,開口問道。

「傳家之寶?」袁湛愕然看向衛階。

「我們袁家的情況叔寶應該清楚吧,雖然不說是家徒四壁,但是也算是清貧之家了,何來傳家寶呢?也沒什麼東西當得上是傳家寶!」

「士深兄你誤會了!」衛階搖頭說道。

「衛階說的傳家寶並非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而是另有他物,比如說代代相傳的家書之類...」

無奈之下,衛階只能是繼續盡量引導著袁湛去思考一番,而袁湛也確是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片刻之後眼前一亮。

「聽叔寶這麼一說,袁湛倒是有些印象了!」袁湛若有所思地開口說道。

「袁家祠堂之中,確是收藏著一個錦盒,只不過這錦盒之中存放著的並非是什麼寶貝,只是一封書信而已,袁湛幼年時,我爺爺傳給我父親的時候,曾經看過一眼!」

衛階心想這就對了,想必這錦盒之中的書信就是當今這個偽司馬王朝竊國的直接證據,而謝安拉攏袁家,也就是為了得到這個東西,只是如此重要的東西,袁家上下怎麼就收藏在祠堂這麼不隱秘的地方?

祠堂,對於自己家族來說,確是極為神聖的地方,但是對於外人而言,實在是毫無顧忌可言!

「士深兄知道這封書信上說了什麼嗎??」

衛階一再的追問,終於引起了袁湛的注意,只見袁湛疑惑地看向衛階,開口問道:「叔寶何以對袁湛這封家傳的書信如此感興趣,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蹊蹺?」

這封信袁質早晚都要傳到袁湛手中,以繼續作為袁家自保的本錢,也就是說袁湛早晚都會知道這封書信的內容,當下衛階把心一橫,決定和袁湛實話實說。

「實不相瞞,昨晚衛階和玄帥見過面,玄帥和衛階提到過你們袁家這封代代相傳的書信!」

一行四人,張大在前面開路,而王鎮惡在察覺到衛階有話要和袁湛單獨說之後,便追著張大去了,衛階毫無顧忌地就直接說道。

「想來令尊大人還未將這封書信傳到士深兄你的手上,對於這封信的內容,士深兄你還並不知情!」

「難道叔寶你已然知道這封信上的內容?」袁湛略顯不可思議地問到,這可是他們袁家家傳的書信,衛階一個外人,怎麼能清楚信上的內容,難道他看過不成?

「士深兄難道不覺得奇怪嗎?」衛階不答反問。

「袁家自你而上,三代同朝為官,三位袁大人都是忠實憨厚之人,敢問士深兄,以當下朝堂上形勢的複雜,你們袁家三代,是如何在朝中立足的?」

「難道真的是因為袁家與世無爭,不與人結仇結怨,便能和各方勢力都相安無事?」

「難道不是嗎??」袁湛瞪大眼睛問道。

「不瞞叔寶說,對於家父,還有爺爺的一味忍讓,袁湛早就忍夠了,終日上朝,卻都猶如事不關己的路人,從袁湛與家父和爺爺一起上朝起袁湛在朝堂之上,就從未見過阿門開口說過話,從未對朝政提出過半點意見,如此不作為,還做什麼朝廷命官!」

「士深兄你錯了!」衛階搖頭說道。

「並非兩位袁大人不作為,而是他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切因由都是因為你們袁家的那封家傳的書信!」

這封信對於袁家而言,就是一柄雙刃劍,既是袁家自保的憑恃,又是時刻懸在袁家上下腦門之上的一把催命之劍,袁湛的先輩,包括他的爺爺和父親,都是極為明智之人,正因為他們看透這一點,所以在朝堂之上從來都是與世無爭,不爭權,不奪利,不拉幫結派,不結黨營私,更不會隨便站隊!

因為無論是哪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有可能給袁家帶來滅頂之災!

「叔寶,袁湛都快被你說糊塗了!」袁湛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還是直接告訴袁湛,這封信上究竟說了什麼,能讓我的祖輩們能始終混跡朝堂之中,卻又甘心選擇一輩子庸庸碌碌!」

「即便士深兄你不問,衛階也已經打算全盤告知了!」衛階點頭說道。

「只是說來話長,這還得從當年晉元帝舉朝南遷之前說起....」

當下衛階將牛繼馬後這個典故,還有謝王兩家,以及袁家和如今的這個司馬王朝之間的關係,他所知道的都盡數說給了袁湛,袁湛聽完之後,整張臉都變得蒼白起來。

「叔寶你的意思,如今的這個朝廷,早就已經不是正統的司馬王朝?」

袁湛的聲音略帶顫抖,說完之後長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直到此刻袁湛才知道當年袁湛弱冠之時,父親和我說的那句『能得幾分糊塗,便得幾分逍遙』的含義!」

「原來父親那個時候就想告訴袁湛,如今我們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都是假的,而只有裝糊塗,才能在這亂世之中覓得幾分逍遙!」

「士深兄也許曲解令尊的意思了!」衛階搖頭說道。

「衛階猜想,令尊是想告訴士深兄,與人糊塗,心中清醒,方能得到真正的逍遙快活!」

「如今這個司馬王朝,是偷梁換柱得到的,還是正統,又有什麼關係?當年的司馬王朝還不是竊取曹魏所得?這天底下,又有哪個王朝能真正做到千秋萬代?」

「興衰交替,古今使然,這點袁湛明白!」袁湛點頭說道。

「正如樹無常青一般,任何一個王朝都有腐朽的時候,待它爛到骨子裡,自有新的王朝將其取代,只是袁湛至今才清楚事情的真相,一時間心中難免有些難以接受!」

衛階微微點頭,即便是他這個穿越過來,原本只是一個局外的人,在知道牛繼馬後這個典故並非只是一個典故的事實,都難免心中震驚,更別說是這個向來忠字當頭的袁湛了!

「玄帥竟然和叔寶你站到一起了嗎?」

一時間二人都沒有開口再說話,半晌之後,袁湛才猶如夢醒過來,開口呢喃著問道。

「因為玄帥的心中,不止一個司馬王朝,更不止一個謝家,還有所有的漢人百姓!」衛階點頭說道。

「安公一心要捧謝家子弟來取代司馬曜做皇帝,讓謝家取代司馬王朝的統治地位,若是在往常,無論是衛階,還是玄帥,都不會多說什麼,只是眼下五胡虎視眈眈,安公此時處心積慮地在南方挑起內亂,只會便宜了胡人,白白斷送了我漢人河山!」

「單憑這一點,玄帥就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衛階這邊,只是不知士深兄你在清楚所有事情之後,會作何選擇?」

「袁湛的心真的很亂!」袁湛抱頭說道。

「唉!」

衛階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能不亂嗎?先是感情遇到挫折,進而從小崇拜的安公也跌下神壇,變成了一個處心積慮的陰謀家,這是愛情觀和人生觀同時遭到了挑戰,甚至是顛覆,此時的袁湛,確是需要冷靜一下,只是冷靜之後,衛階相信袁湛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當下馬背上的衛階沉默不語,放任胯下的戰馬緩緩跟在袁湛的戰馬之後,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不疾不徐地在行駛在大道上。

卯時出城之時還是漆黑一片,不覺間朝陽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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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兩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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