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從此世間再無孫悟空

「從此世間再無孫悟空！」

凌霄殿前，如來淡然開口。

這一日，孫悟空怒上天庭，舞鐵棒，自南天門一路向上，打至九重天凌霄殿前。天兵天將伏屍十萬，也不能阻止悟空的腳步。

凌霄殿中，眾仙惶惶。玉帝端坐於帝位，平淡自恰，不為所動。

凌霄殿前，如來佛祖不請自來。以一雙晶瑩剔透的佛掌阻住孫悟空。

金猴不忿，舞起手中千斤棒，攪得天庭震顫不息。

「從此世間再無孫悟空！」

如來再念，佛掌展開如象天法地，囊括寰宇。渺小孤獨，但又堅硬如剛的身影如滄海小船，在巨掌間沉沉浮浮，最終消失在佛陀巨掌之間。

一代妖聖孫悟空，從此寂滅無痕。

「從此世間再無孫悟空。」

如來立於凌霄殿前，遙望天帝座上的張百忍，第三次念道。

「勞煩佛祖出手滅妖，朕謝過。」

張百忍立於天帝座前，遙遙拱手，聲音平淡。雖在稱謝，而語氣平淡，透著冷漠。

佛陀輕笑，轉身一步踏出，消失於凌霄殿前。自始自終，未踏入殿內半步。

悟空身死，天庭趨於平靜。眾仙安定中，玉帝輕笑一聲：「悟空沒了，那取經人呢？」

***

那一日，悟空再上天庭。

天空黑沉似墨，風雲激蕩。電閃，雷鳴，震雨，狂風，隨著天庭的激斗而映照在凡塵天地間。

一處破落的道院內，八戒和沙僧護著唐三藏在此躲避。

小憶空驚恐的看著外面的末日景象，小臉煞白。

「別怕。」

和尚安撫小憶空。

「大師傅，大聖他還會回來嗎？」

小憶空乖巧的躲在和尚的身旁，仰著臉問道。

「會回來的。」

和尚低語，抬首仰望天空，不再言語。

過了不知道多久，當憶空趴在地上睡著，當八戒的鼾聲如雷不息，當沙僧也陷入迷糊之中時，天空中激射下一道光，直直的落在破碎的道院中。

那是一道幻影。

悟空的幻影。

「師傅！」

猴子單膝跪地，朝和尚拜道：「師傅！弟子罪孽深重，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如今身死，西行取經一途，弟子再也不能隨師傅走下去，望師傅珍重。」

幻影化煙，渺渺無蹤。

唐三藏靜靜的看著屋前雨中的幻影，久久之後，終究長嘆一聲。

「這世間，若容不下一個情字，取到真經又有何用？真能解這世間的紛苦嗎？」

和尚長嘆一聲，后又低語自問：「悟空可以沒有，那取經人呢？」

屋前，雨瀝瀝。夜風無聲，世間蒼涼又孤寂。

天地間在大戰平息后陷入蒼涼。

唐三藏靜坐了很久，直到八戒和沙僧醒來。

「師傅，大師兄回來了嗎？」

八戒四處張望著，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和尚沒有答話。

沙僧晃了晃腦袋，有些悲苦的對八戒說道：「二師兄，大師兄不會再回來了。」

八戒憨憨的豬臉上，一陣痛楚。

「不會回來了？」

「大師兄可是在老君的煉丹爐里呆過的人，怎麼會不回來？」

八戒就要鬧起來，被和尚按住。

小憶空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

「師傅，我們還去西天取經嗎？」

沙僧問和尚。

「不去了。」

和尚平淡的說道。

「真的？」

八戒抬起頭來，望著和尚，滿臉的不可置信。

和尚沒有接話，轉頭對沙僧說道。

「悟靜，你送這位小施主回大唐吧。」

「啊？師傅？」

「回去后，好好的照顧他。」

「八戒，你帶我去一趟靈山吧。」

「師傅？」

八戒和沙僧都迷糊的看著唐三藏，不明白他為何做此安排。

「師傅，咱們不取經了？」

「不取了。」

唐三藏看著窗外的細雨，平靜的說道。

***

「這世間可以沒有孫悟空，那麼取經人呢？」

靈山，雷音寺中。面對數千佛陀圍繞，唐三藏一臉平靜。遙望著那如高山般龐大佛體的如來，他輕聲說道：「世間可無孫悟空，那取經人呢？」

八戒送他到靈山後，不願離去。

「你先回去吧，在高老莊等我。我們師徒緣分未盡，我會回來的。」

唐三藏勸回了豬八戒，然後一步，一步，自雷音寺門口，踏入了大殿。

佛陀林立，寶相莊嚴，梵音陣陣，如過去，如現今，如未來。

和尚一步一步，平靜而堅定的走著。這一條道，似走過了風，走過了雨，走過了大地蒼生，走過了萬千生靈，然後走到了如來佛祖尊前。

走這一路，只為在如來尊前輕聲道一聲：「世間可以沒有孫悟空，那取經人呢？」

如來沉默不語。

「阿彌陀佛。」

萬千佛陀齊聲誦經，佛音陣陣。

和尚仍然站著，站成筆直，仿若會一直那樣站下去，站成永恆。

「世間可無孫悟空，不能沒有取經人。」

如來開口，佛音梵唱。

「金蟬子，你欲做何？」

和尚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吾願蒼生平等，吾願百姓樂業，吾願妖邪不再離亂世間，吾願人心皆可自渡。」

「然吾還有一個願望，願以吾身為代價，換取悟空轉世歸來。」

「金蟬子，你怎可與佛主談條件，你已經入了魔道！」

眾千佛陀齊聲指責。

和尚怡然不懼，抬首望著如來佛祖：「世間可以沒有孫悟空，不能沒有取經人。然沒有孫悟空，亦沒有取經人！」

話中藏鋒，其意萬千。

「好一個沒有孫悟空，就沒有取經人。」

如來輕笑，目光越過唐三藏，望向東方，望向九天之上，望向那天帝座上端坐的張百忍。

「好一個孫悟空，好一個取經人！」

「金蟬子，我成全你的轉世。願千年後，你和孫悟空能重歸正位，再走這西行之路。」

如來晶瑩剔透的佛掌伸出，遙遙朝唐三藏一指。

「需知世間可以沒有孫悟空，不能沒有取經人。這西行的路，你仍得用凡塵之身走一遭的。」

佛聲陣陣間，唐三藏身影消逝，只剩一紫金袈裟緩緩飄落於地。

隨後在萬千佛陀的目光下，化為齏粉！

***

那一日，悟空再打天庭，寂滅於如來神掌之下。

那一日，唐僧以命相抵，終換回一次悟空轉世之機。

那一日，八戒重回高老莊。

那一日，沙僧再潛流沙河。

那一日，西遊的故事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