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項琊

砰！

雖然已經急剎，但是兩輛車還是輕輕得撞了一下。

對面私家車的車主是個梳著油頭的小年輕，他下車后氣勢洶洶得走過來，對著司機就破口大罵：「阿叔你眼睛是不是長在頭蓋骨上了？尼瑪紅燈沒看見？！」

計程車師傅摔門而下，急忙走到車前檢查損壞情況，然後指著對方鼻子就罵了回去：「大晚上你車子開這麼快作死啊！你卡羅拉當戰鬥機開的？近地飛行咯？！」

聽著外面的吵鬧聲，江承捂著額頭坐直了身子，想先下車，結果一轉臉，對上了一雙澄凈而冰冷的眸子。

江承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清冷麵龐，看著這雙透著寒意但仍美到極致的眼睛，不知怎麼的，有些緊張，老臉一紅，「呃，你醒啦？」

江承是見過世面的人。

雖然從小江承不打籃球不懂街舞，從沒有刻意修鍊吸引女生的技能，但是他有一副好皮囊，因此學生時代起，大大小小的戀愛就談過不少，大學期間開始兼職做婚禮主持，偶爾也接過些商業主持，三四線模特和網紅也見識了許多。

他一直認為他對美女是有十足抵抗力的。

要知道，長得好看的女生都是相似的，無非是皮膚白，眼睛大，臉蛋小，鼻樑高，氣質就靠不同的衣著和妝容堆砌起來，看的多了也就這樣，相差大不過天地。

眼前這姑娘也不至於美得多驚世駭俗。

但是在沒有妝容的情況下，耐得住近看的美女是稀有的，眼前的女人是他平生所見底子最好的。

而且此刻她醒了過來，氣質和昏睡時迥然而異，明明長相沒有一點兇相，但是卻美得極有侵略性和辨識度。

江承恍惚間覺得，這會不會是一段如同言情小說一般美好愛情故事的起始，就這樣雙目對視，然後對方忽然撲倒在他的懷裡，淚流滿面的告訴自己，她已經尋找了自己三生三世，終於在這個輪迴找到了自己。

很符合她穿著的人設嘛。

果然，她伸出手，抓住了江承的手腕，江承整個人都酥了一下。

下一秒，粉紅色的泡沫毫無徵兆的破碎了。

她伸出一隻芊芊玉手，看似輕描淡寫的拍了一下車門。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車門飛了出去！重重得砸在馬路中間，然後隨著慣性繼續彈向遠處。

江承目瞪口呆，彷彿聽到了自己三觀一同破碎的聲音。

左邊是主幹道，幾輛車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撞到了一起！後面魚貫而來的車變道得變道、剎車得剎車，鳴笛聲和輪胎急剎的聲音交錯在一起。

計程車師傅和那名私家車主無助而彷徨得看著這一幕，像兩隻被車燈照傻了的貓。

江承沒時間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胳膊一緊，身子一輕，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失重狀態。

他閉上眼睛忍住眩暈感。

風變得很重，拍打著他的臉龐，隱隱作痛。

他感覺到自己在高速前行，空氣的阻力從來沒有一刻如此鮮明而有質感，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褲子快要掉下來了。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他才意識到他一直在尖叫。

「能不能閉上嘴。」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

江承閉上了嘴。

春寒料峭，晚風微涼，江承被夜風吹的一個激靈，他發現自己此刻身處在一處多層民宅的樓頂，樓下不遠處就是剛剛肇事的馬路，下面車輛亂作一團。

如仙如鬼的女子站在他身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江承偷偷的咬了下自己舌頭，確認這不是個夢境，然後高舉雙手，「女俠饒命。」

沉默。

江承看得出來女人幾次欲言又止，神色猶豫，他大腦又開始快速轉動分析局勢，但很快，他發現他已有的社會經驗和知識不足以處理眼下的情況。

這時，江承的手機鈴聲響起。

女子神色微凌，左手放在劍柄上，「什麼聲音？」

「沒事沒事，我就接個電話。」江承把手機掏出來，展示了一下並非什麼兇器，他發現女子雖然儘力不表現出來，但臉上還是閃過了一絲微惘的神情，她放下了手，說：「請便。」

「喂。」

電話里傳來江承的經理——林飛的聲音：「喂，江承，你還有多久，客戶已經到了，房東說在路上也快了，你人呢？」

「呃……」江承又瞥了一眼傲立風中的女子，轉過身小聲道：「我這邊有點情況，可能過不去了，你幫我談就好了。」

林飛明顯有點火氣：「什麼情況？！什麼情況比開單還重要？你怎麼回事？越來越不像話了！你解釋清楚幹嘛去！」

江承剛想杜撰一個理由，忽然想到自己此行目的，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故意把聲音放大了些：「經理，是這樣的，我剛剛在璋華府那邊看到一個女孩子倒在地上了，不知道什麼情況，正送她去醫院的路上，她剛醒過來，我明天跟你具體解釋，實在不好意思。」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笑了一聲：「你不是明哲保身的江跑跑嗎？你會管這種閑事？你小子的尿性我還不清楚？就你……」

江承把電話摁斷了。

他轉過身來，發現這位彷彿古裝劇里穿越出來的女子果然臉色柔和了些。

她開口：「我叫項琊。」

江承一愣，「象牙？呃，就是象牙？那個動物世界的……大象的牙？」

項琊抽出那把暗紅色的劍，在空中龍飛鳳舞的劃了幾下，項琊兩個字以暗紅的線條空懸在他面前。

江承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讚歎一聲：「名字挺古樸的。」

又是沉默。

江承有些綳不住，想開口緩和一下氣氛，「嗯……你人也挺古樸的。」

依然沉默。

「我叫江承，長江的江，承讓的承。」

還是沉默。

正當江承思考著是不是要講個段子打破尷尬的氣氛，項琊的身子微微一晃，他下意識想去扶一下，但被她凌厲的眼神制止。她站定，閉上眼，然後睜開，長出一口氣，彷彿整個人的防備有所鬆動，語氣也軟了一些，「我猜你現在一定很詫異，但我比你更詫異。」

江承笑了笑，他發現自己臉都有點發僵，「是啊，我到現在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一切太荒誕了，你到底是……」

「這到底是哪兒！」

江承聽出了她聲音里掩蓋不住的無助和惶急，腦海中浮現出了無數科幻電影網路小說，突然福至心靈，「項……琊？你不是這個世界的對嗎？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

項琊遲疑著，似乎在琢磨這個奇怪的問題，然後慢慢的點了點頭。

江承正要再說，忽然項琊腿一軟，整個人蹲在地上，開始劇烈的咳嗽。

江承上前一步，「你沒事吧？你剛剛就是突然暈倒了，我正打算送你去醫院。呃，就是去醫治你。」

項琊又咳了一會兒，抬起頭說道：「我剛剛是為了救你。本來我就受了重傷，剛剛救你時幾乎耗盡真元，加重了內傷。」

「真是你救了我啊。」江承搓著手，思考著措辭，結果冒出來一句：「真是人美心善，我應該請你吃個飯。」

說完，他想到對面這是個單手拍飛車門，一言不合就跳到六層樓樓頂的妖怪，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冒犯，「呃，當然，可能你不需要吃飯，靠別的方式汲取能量什麼的……不過來者是客嘛，試試也無妨，我們這別的沒有，美食最多。」

不料，項琊居然點了點頭，「這樣最好，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到這會兒，江承才鬆了一大口氣，這姐們雖然不是這兒的人，不過既然也吃五穀雜糧，也能正常溝通交流，腦迴路跟正常人應該出入不大，只要能溝通就好，他一貫是靠嘴皮子吃飯的，只要能溝通，他堅信自己不會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控制的程度。

不過話說回來，難道全宇宙都講普通話嗎？

「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得下去，你……？」江承看著明顯非常虛弱的項琊，有些擔心。

項琊二話不說，拽起他就打算飛。

「等等等等。」江承連忙阻止。

項琊問：「怎麼了？」

「別從剛剛那邊下去，你可能沒意識到，你剛剛惹了事，那兒車子亂著呢現在警察可能也到了，你如果再帶著我飛下去，這在我們這是很驚世駭俗的事，會上新聞的。」江承說完意識到她可能不太明白，又補充道：「上新聞就是出風頭，在這兒出風頭不是好事，很麻煩，你可能會被逮捕。」

項琊想了想，說：「明白了，那我從裡面走，人少。」

「對咯，聰明。」

五分鐘后，兩人肩並肩從小區正門走了出來，這裡是一條小馬路，人比較少，但江承還是憂心忡忡的看著她。

項琊眉鋒一蹙，「怎麼？」

「你沒覺得你看著太扎眼了嗎？」江承小聲道：「你穿著這樣一身，跟我們這完全格格不入，而且又長得這麼漂亮，這一路得引起多少人注意。」

項琊一愣，轉過頭使勁想板著臉，但嘴角還是微微抽動了一下，似乎想笑。

「怎麼？」把妹達人江承捕捉到了這個小細節，「你們那沒人誇你好看？」

項琊也落落大方，「沒你這麼直接的。」

江承還想笑著說兩句，忽然發現項琊又站著不動了，身體微微有些搖晃，他伸手想扶，被項琊推開，她說：「沒事，不過我需要找個地方休息，哪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客棧什麼的。」

「客棧？」江承聽到這個說法也是一愣，隨即釋然，「哦，你想找睡覺的地方啊，有有有，不過你確定不去醫院……治療一下嗎？你救了我一命，醫療費我肯定會幫你出的。」

項琊耐著性子說：「不用，我現在需要靜養療傷，你們這的……醫院，我不了解，我不去，幫我找個休息的地方就好了。」

「行行行，我幫你找。」江承眼尖，看到前面不遠就有一家小賓館，「有了，走，我帶你開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