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只是個過客
上面有字,似乎是用利器刻上去的。
任驚鵬看了眼其他人,然後低頭,輕聲念道:「老夫邱東來,後人見此信,務必據信中吩咐行事,否則有性命之憂!」
所有人彼此對視,臉色微變。
任驚鵬繼續念道:「汝既能熬過邢台一月之苦,必已突破肉身桎梏,切記,執布囊中令牌、短劍,出宗門東南方向,直線前行一百二十三萬里,有一書院名為『丹香』,屆時只需交出此布囊中另外一封信件便可!切記,直線前行!」
任驚鵬抬起頭。
眾人紛紛詢問:「沒了?」
「沒了。」任驚鵬遞出金葉子,其他人拿過來一看,果然沒有了。
「什麼意思?」
沒人明白什麼意思。
「東南方向,百萬里之外…這不是讓人去送死嗎?」許義山怒罵,「東南方向都是延綿大山,無窮無盡,裡面各種強大野獸遍地皆是,別說百萬里,就算一萬里也走不出去!」
「不對,老祖宗肯定留下了什麼精妙功法,武學秘籍之類的!」嚴泰抓起布囊翻了個底朝天,抖了好一會,裡面別說武功秘籍,就連一根毛都沒掉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沉默。
「噗…」一名長老忽然噗嗤一笑,「我明白了,老祖宗這是給宗主指了一條修鍊的道路!」
這名長老提了提桌子上的衣服,「衣服,用來穿的。」
他放下,又抓起缽盂,「缽,討飯吃的。」
「短劍,一路上割肉吃的,金葉子,實在討不到飯,就花錢買點吃的,老祖宗的意思很明顯,東南那邊應該有個書院,想要習文識字的,就帶著缽盂衣服,沿途乞討去求學!」
他說完,見沒人笑,頓時一陣尷尬,悻悻地將手中的令牌甩在桌子上。
「我看…四長老說的有道理。」嚴泰的目光在這些東西上掃來掃去,「宗門典籍中記載,老祖宗幼時家貧,喜歡讀書卻因沒有錢,無法上學,最後無奈之下選擇習武,自學文字……也許他留下遺命,只是要後輩弟子完成他的心愿。」
「是的,老祖宗臨死都渴望像個學子一樣的去讀書,這份心愿,我們晚輩一定要幫他完成!宗主,要不…你去吧?」
任驚鵬一言不發,只是盯著桌子上這些遺物。
許義山怒道:「他現在只是代宗主而已,真正的宗主……臭小子,你別跑!」
沈千三撒腿狂奔,腦子裡許義山之前的話翻來覆去滾個不停…「東南方向都是延綿大山,無窮無盡,裡面各種強大野獸遍地皆是,別說百萬里,就算一萬里也走不出去…」
要命啊,百萬里,那得走多少年?距離遠也就罷了,還有…野獸。
一想起有恐怖的大怪獸沖著他流口水,沈千三就覺得後背一陣毛骨悚然。
後背還沒有毛骨悚然,只有一隻手,那手就像鐵鉗,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將他提了回去。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當什麼宗主了!」沈千三大吼大叫,不停扑打。
「小子,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不去,老祖宗就會從棺材里跳出來,每天晚上鑽進你的被窩,掐死你!」許義山張牙舞爪,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沈千三頓時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中浮現出一具骷髏大半夜躺在自己被窩中的畫面。
「昨天儀式也舉行了,你還想賴賬不成?你以為這宗主的職位是想當就當,想走就走的?」
這些人一個個就像凶神惡煞,沈千三看清了他們的嘴臉,但卻看不清自己的命運。
他知道自己必須去!
「我憑什麼一定要去?」沈千三靈機一動,我離開寒雪宗不就行了嘛,誰愛去就去,我跑了總成了吧?
「罷了,還是我去吧,他小小年紀,百萬里路走不到萬分之一就有性命之憂,我身為一宗之主,完成前輩遺願,這是我的職責!」任驚鵬緩緩說道,「我去以後,你們務必教育沈千三成人,日後將宗門交給他!這是老祖宗遺命,任何人不得違抗!」
沈千三頓時感動的眼淚橫流,好人啊,這才是一宗之主的魄力啊,我一個小屁孩,哪能當什麼宗主啊!
可一想到若是留下,跟這些牛鬼蛇神混在一起,遲早要被扒皮抽筋啊!
「宗主,我去!」沈千三毅然決然的站出來,這是他逃跑大計的第一步!
「不行!我去!」任驚鵬堅持。
「我去!」
「不要再爭了,我去!」
「我去!」
「好吧!」
任驚鵬忽然答應,讓渾身熱血的沈千三一愣。
……
「我的生命總是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中徘徊…」沈千三全副武裝,身上掛滿了布囊,裡面裝滿了吃的,這是寒雪宗眾人的『心意』。
他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山門,心中有些黯然。
手中有韁繩,韁繩的另一頭,拴著一匹禿了毛的枯瘦老馬,老馬頭頂綁著一隻紅艷艷的大紅花。
沒有依依惜別的離愁,沒有慷慨激昂的大義凜然,只有古道、西風、瘦馬,和一個更瘦弱的少年。
「小子,別以為出了宗門就可以亂跑,或者不去完成老祖宗的遺命,從你離開兩天開始,凡寒雪宗方圓萬里之內,你將成為被通緝的對象!」嚴泰陰狠狠的盯著沈千三,順手將一袋乾糧扔在了馬背上。
沈千三心中一沉,他萬萬沒想到,這些老奸巨猾的傢伙,居然如此心狠。
他看了看一邊眯著眼睛似要睡著的老馬,小聲道:「這馬……兩天能跑萬里路嗎?」
「閉嘴!馬跑不動,你自己就跑!」許義山喝罵。
沈千三心裡狠,卻不敢表露出來。
「走吧,我送你!」任驚鵬輕嘆,當先而走。
「宗主,還是我去送他吧!宗門事務繁忙,我閑著也是閑著。」嚴泰牽過馬。
「好吧!」任驚鵬點點頭。
「宗主,我…走了啊!」沈千三有些不舍,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前路的擔憂。
「路上…小心!」任驚鵬不想多說,留下一句話便折返回去了。
沈千三忽然覺得有人在盯著他看,他四下看了看,就在山門旁邊的一塊大石上看到了一道倩影。
宋漪蓉。
「唉…」沈千三嘆息,算起來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宋漪蓉一切正常,並沒有留下他的骨血。
他應該是脫靶了,根本沒有正中靶心。
對於這個女人,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何種情緒,如果不是她,也許自己還在不斷的穿越、穿越再穿越,況且她完璧之軀也都被自己給奪走了。
可若不是她,自己也犯不著陷入如今這種困境。
「無論怎樣…你…多多保重吧,如果我能活著,我們再試試看能不能留下我的香火苗子吧!」沈千三有些患得患失。
他居然流了眼淚。
因為他發現,前身在寒雪宗這麼多年,居然沒有一個朋友,也許會有點感同身受吧!
揉了揉眼睛,迎著和煦的春風,沈千三踏上了他的路。
「我不是歸人,只是個過客…」
「叨咕什麼,快走!」嚴泰人如其姓,很容易發火,平常板著臉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但沈千三總覺得這人心機很深。
他的感覺沒有出錯,當看不到寒雪宗那巨大的山門之後,嚴泰停下了腳步。
「告訴我,你在邢台一個月,為什麼沒有餓死,也沒有凍死?」嚴泰目光灼灼,逼視沈千三。
沈千三身子一抖,他剛才甚至還在僥倖,因為始終沒人詢問這個問題。
「我…」沈千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快說!」嚴泰陰著臉,「這裡荒無人煙,我可以幫你提前結束接下來的路途。」
「我…」沈千三急紅了眼,忽然大聲道:「邢台地下有幾個黃色的小洞,那裡面…有魚!」
「魚?」嚴泰一愣,自打沈千三出來,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在老祖宗的遺命上,都還沒來得及去雪谷查探。
「你去看就知道了,而且那魚吃了…身子很暖和,我懷疑邢台下面是一個湖泊!」沈千三語速如連珠炮,飛快的說著,他怕,怕嚴泰一怒之下殺了他。
「算你老實!快滾,別想著逃走,寒雪宗附近除了幾個小城鎮,萬里之內都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你就算逃走,也是死路一條!」嚴泰呵斥一番,忽然眉頭一皺,轉頭厲聲喝道:「聽到了嗎,沒什麼秘密,只是魚而已!」
「那還不快去看看?」聲音傳來,很熟悉,沈千三一聽就知道是一個長老的聲音,還有凌亂的腳步,應該不止一人。
嚴泰飛身就走。
「快!快!快走!」沈千三臉都嚇白了,翻身上馬,腳後跟狠狠一踢馬肚子,沿著東南方向狂奔而去,老馬飛奔,沈千三還嫌速度不夠快,把馬身上的乾糧全部丟了。
不跑就得死!
但不是兩天之內跑不出萬里之外的死,而是…被人追上來殺死。
雪谷中有黃色的小洞,但,那裡面……絕對沒有魚。
……
嚴泰和幾名長老獲得打開邢台入口的許可,一窩蜂的竄了進去。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沈千三說過的黃色小洞。
地面上果然有,而且不少,雖然有白雪覆蓋,但在這白茫茫的世界,點點黃色還是異常顯眼,這些洞幾乎是緊挨著的,一個又一個。
「看看!」
幾個人各自佔領了一個小洞,幾乎是在同時,齊齊出手,寒玉功催動,向著那洞中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