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將軍難免陣前亡
過了一夜,胡人卻並沒有前來攻城,其實這也早在張弛意料之中。
又過了三四天,這一日,張弛命杜希名在城中寬闊之地圈出了一個不小的地方,說要統計一下城內剩餘糧草的詳細數目。
身為糧草官的蔡順可就奇怪了。
蔡順雖然是張弛大軍中的糧草官,可他卻不是張弛的人,而是隸屬於蜀中典槽都尉羅安直屬。
因為張弛的糧草一直由典槽都尉羅安供給,所以軍中的糧草官和負責押運糧草的都是羅安的部署。
張弛平常並不是太關注糧草問題,之前與胡人交戰,糧草也總是能按時送到,蔡順的工作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偏差。
只不過這次出征,蜀中的糧草卻是遲遲不到,如果不是因為蜀中糧草不來的緣故,自己大軍又怎麼會被胡人圍困城中?
蔡順見張弛要在城中量米,奇怪的問道:「都督大人,城中糧草我已仔細盤點過了,最多也不過七日之用,何必再量?」
張弛卻微微一笑,說道:「蔡大人只知道督運蜀中的糧草,卻不知道其實我這次北伐,還另外從漢中帶了足夠的糧草而來,為了就是避免有備無患。現在我們被圍略陽,軍心渙散,這個時候統計糧草,作用乃是讓三軍將士知道,城中糧草足夠食用,通過此舉穩定軍心。」
蔡順吃了一驚:「原來都督大人早做了準備,果然是未雨綢繆,下官欽佩。」
其實張弛哪裡來的糧草,他只不過是讓杜希名親自帶著親信衛兵,這些天一到夜深人靜之時,便偷偷的在空米袋中裝滿了沙子,然後覆上一層薄薄的白米罷了。
杜希名早派了兵十圍在圈外,名義上說是為了避免軍中爭搶,可其實實際上,是怕人離得近了,看出其中的蹊蹺。
沙子畢竟是沙子,離得近了任誰也都能分辨的出來,可是如果距離遠了又有誰能知道?
城中的普通兵士前幾天聽說另有糧草儲備,大多數都是不信的,不過今日見到果然有這麼的白米,全都心中大定。
杜希名這幾天可沒少裝沙子,量的時候從早上一直進行到了下午,等到了眼看著日落的時候,杜希名才終於上來報告:「啟稟都督,城內現在還共有糧草將近兩萬石,足夠城內大軍一月食用。」
聽了這番話,全城的將士無異於吃了一顆定心丸。
一個月,如果這樣守下去的話,最先被拖垮的也許就應該是圍城的大軍了。
張弛也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胡人以為我軍無糧,正中了我的計謀,再過些日子胡人圍城而無果,必然軍心散漫,到時候我們就大軍衝殺出去,直取秦州!」
眾將轟然叫好。
張弛做這些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穩固軍心,而另一方面,他也要用過這個辦法,找出內奸究竟是誰。
到了晚上三更的時候,可是張弛和眾將依然沒有睡覺,還聚在一起,三桐說道:「張兄弟,會不會是你猜錯了,否則怎麼到了現在還沒有動靜?」
「你懂什麼?」道玄說道:「張大哥的計策向來都是百試百靈,你不要急,多等一會才見分曉。」
道玄話音剛落,就見杜希名走了進來,說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糧草官蔡順就在剛才,趁著夜色偷偷出城去了。」
張弛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當初丁逸之說大軍之中有內奸的時候,張弛就絕不相信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會有問題,這些人無論哪一個跟著自己,都親如兄弟手足,而且從這個時候開始,張弛就已經懷疑糧草官蔡順就是內奸。
而且事情恐怕還不止這麼簡單。
張弛還曾快馬催糧了好幾次,蜀中糧草依然遲遲不到,這個蔡順是自己軍中的糧草官,就算他是內奸,他也不能影響蜀中發糧。
而且又偏偏這麼巧,蜀中遲遲沒有發運糧草,而就是在這個時候,胡人布下陷阱,恐怕蜀中的某些人也難逃干係。
「公子,既然你早猜到蔡順就是內奸,何不命我在他偷偷出城時將他擒住?」杜希名問道。
「如果把他擒住,又怎麼能讓他幫我們向胡人傳話?」張弛笑道。
「傳話?張兄弟你要向胡人傳什麼話?」三桐不解。
這時丁逸之笑著說道:「兄長這條計策,乃是叫做反間計。糧草官蔡順勾結胡人作為內奸,告訴了胡人我軍卻糧,所以胡人才會圍而不攻。現在蔡順誤以為我軍有糧,而且足夠一月之用,等他告訴了胡人,胡人必然會改變策略。而只要胡人一動,必然有懈可擊,到時候我們大軍也就有機會可以逃出升天了。」
「果然是條妙計!」三桐叫道。
「哈哈,主要是你太笨,剛才你不是還說張大哥猜錯了么?」道玄素來喜歡調侃三桐。
「局勢倒也不是這麼樂觀。」秦搏站出來說道:「經過這幾天的觀察,胡人的大軍雖然不足以短期內攻下城池,可是也的確佔有數量上的優勢,我們若要突圍,絕不容易。」
「而且胡人最怕的就是我們逃回梁州關,所以在我們回去的路上更是重兵布防,現在就算我們打亂胡人的計劃,使他們提前攻城,可如果我們要想撤回梁州關,也絕非易事。」杜希名跟著說道。
秦搏、杜希名兩人究竟陣仗,他二人對軍事的理解也是在座所有人最高的,聽了二人的分析,張弛也愁眉不展。
「現在想太多也是無益,等到胡人來攻城后,注意查看胡人兵力部署,再做突圍的打算把。」張弛沉思片刻,也只能這麼辦了。
……
果然不出所料,糧草官蔡順果然就是胡人的內奸,他三更偷逃出城去,而第二日黎明,胡人就已經發動了攻城。
本來想利用一座空城困死張弛,可是這條計策因為得知張弛糧草充足而宣告破產,姚碩得也的確把蔡順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不過縱使是這樣,姚碩德也發誓定要讓張弛回不了漢中。
姚碩得之所以這麼發狠,那當然是為了一雪前恥。
想他姚碩得可是姚秦最能戰善戰的將軍,歷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為姚秦的壯大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可是竟然在張弛手下初嘗敗績。
這還不是最丟人的,最丟人的是自己三十萬人馬精銳鐵騎,竟然敗在張弛區區數萬的步兵手中,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因此他下令道:「全軍攻城,但是切斷略陽和梁州關的那一隻伏兵萬萬不能動,絕不能給晉人回漢中的機會!」
他是要讓張弛死在此處!
這次戰爭,胡人明顯是早有了準備,萬事準備妥當了,而張弛才毫不知情的兵出梁州關,焉能不敗?可是現在有略陽城在手,胡人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攻的進來的,一天下來,城頭征戰慘烈,可卻也沒能攻得下來。
到了夜晚時分,胡人才紛紛退去。
這一天雖然是守住了,不過秦搏城樓上說的話讓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我們今日派出了十數匹探馬,可卻只有一人迴轉,據探報,向南的路上依然布有重兵把守,這可如何是好?」
張弛站在城樓頂上,望著城下七零八落,因攻城而死的胡兵屍體,搖了搖頭,卻也是毫無辦法。
胡人兵多,就算是用屍體堆積也總有堆上城頭的一天,況且自己城中的糧草可都支撐不到這一天。
杜希名在城頭指揮了一天的守城,灰頭土臉,說道:「公子,在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城中兵士雖然軍心凝固,可畢竟再過幾日就要斷糧,到那時我們想突圍也不可能了。」
眾人都毫無辦法,這是趙潛忽然上前說道:「啟稟都督,末將倒是有一計。」
「哦?快說來聽聽。」
「如今我們被胡人大軍所圍,若是尋常突圍必定難上加難,不過我料想胡人兵力雖多,可畢竟也有限度,四面皆圍成鐵桶不大可能,恐怕為了防止都督突圍而回,胡人在略陽與梁州關之間布置的兵力更多。」
這一點顯而易見,趙潛繼續說道:「若是末將趁夜帶八千死士,全力突圍往秦州城方向直攻,這個方向胡人兵馬不多,況且在黑夜中不辨末將人馬多少,必然以為是都督主力。」
這下張弛已經明白了趙潛的意思,不過趙潛還是繼續說道:「由末將佯攻,胡人以為是都督大軍要攻秦州城,大軍必然調動,到時都督就可以向梁州關突圍而去。」
計策是一條好計策,可是如果這樣的話,趙潛此去又怎麼回得來?
見張弛遲疑,趙潛還以為張弛擔心計策不能成功,又說道:「都督開始就通過糧草官向胡人放出了消息,說我軍糧草充足,與胡人相持數日之後,我軍便揮軍直取秦州。如今我趁夜攻過去,胡人必然信以為真!」
「我並非是覺得這條計策不好,我只是擔心你如果佯攻秦州,怕難脫身。」張弛說道。
趙潛輕聲一笑,說道:「都督大人,我趙潛乃是三國名將趙雲之後,最講究的就是忠義。若是沒有公子,我只不過是蜀中一名低級軍官,恐怕到死能不能真正的統兵打一次仗都難說。士為知己者死,就算這一次我趙潛不能脫身,那我也是甘心情願。」
說完,趙潛又對暗刃說道:「再未遇公子之前,我曾有罪與『寒門』,今日但願我能將功補過。」
暗刃的表情卻依然是冷冷的,似乎沒有一絲變化。
趙潛說他有罪與寒門,當然是指在未曾跟隨張弛之前,他在巴東郡下屬,的確殺過不少寒門中人,當初張弛初到蜀中認識暗刃的時候,不正是趙潛帶人圍剿的寒門分舵么?
原本趙潛的確沾染了不少蜀中官場的風氣,可是自從跟著張弛以來,改變也的確不是一點半點。
「你先別急,我們再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讓別人帶自己去冒風險,可不是張弛的作風。
「都督!」趙潛大聲說道:「如今局勢緊迫,若是再不下決斷,糧草用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