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你不是死了嗎
他耐心的替慕容隱擦去額前的汗珠,她嚇得一哆嗦。
「謝謝主上,臣妾無福……」慕容隱心裡依舊不安,一個人害怕緊張的時候,眼神騙不了人。
「我說了,你值得。」他還是那句話,慕容隱偏過頭,他本來擦她額前的,不小心一下移到她的臉頰。
劉楚熙乾笑一聲,慕容隱放在身側的拳頭握緊,滲出了汗。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宮廷宴會的時日,劉楚熙的病也好了些許,不似那麼重了。
這次宴會一是慶婚,畢竟是尚書女兒,北國境內有名的才女。而且劉楚熙的病好不容易好些了,需要一樁親事來沖喜,讓病魔遠離國君,遠離北國。
也是給朝野上下,現在人心惶惶一個交代吧!
「一願主上萬歲,身體康健。二願王弟洞房花燭,榜上提名。三願四海之內,國泰民安。」李風兒先站起身面對妃嬪和眾位大臣敬了一杯酒,除了劉楚熙,所有人皆是站起同時面對主上共同敬了一杯酒。
一杯酒過,眾位人士才重新跪回墊子上。
「元澈,」劉楚熙拿著一杯酒,玄清也彬彬有禮站起來,微低著頭。
「娶了王妃可別忘了朝堂啊,林王妃如此美貌,元澈你可干拜她石榴裙下嗎?」劉楚熙淺笑,玩笑的寓意下面的人都懂得,很多大臣摸著鬍子你看我我看你哄堂大笑。
被稱為林王妃的女子也跟著站起來拜過主上,「臣女宣綰拜過主上,王爺對諸事皆有分寸,定不敢怠慢半點。」
慕容隱這時候看真真正正看到她的容貌,大大的明眸似兩顆皎潔的星星,一瞥一笑之間,無不透露著她特有的風韻。看的出來她受過大家教育,行為舉止很是拘束,但也平白無故增添了許多古典美。
她不由欣慰得露出一抹笑容,真好,這樣的人才值得你過一輩子。
「你看,才剛剛新婚,就知道護著夫君了,主上又不是那狼豺虎豹的,還擔心主上把他吃了啊!」李風兒為了製造活躍的氣氛,含著笑意說道。
「我……」他想說什麼的,卻憋住了,「王嫂客氣了,綰兒不會如此。」
「幾日連綰兒都叫上了,王爺果真寵愛王妃。」一個大臣也玩戲道。
他就此作罷,也不曾說什麼了。
只是坐下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看慕容隱,她也看到了玄清,本來想點頭回應一下的。
不過現在她們關係還算是藕斷絲連,她必須得保持一點距離,慕容隱故意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的剝水果,只是她總感覺玄清的眼睛就在自己頭頂,正在目不轉睛看著她,這個算不算是做賊心虛。
總算他不在看自己了,慕容隱才接著吃起東西來。她對這些國家大事,朝野上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還不及她多吃點東西有用。
「鈴鐺,鈴鐺。」慕容隱扯了下身後鈴鐺的衣裙,她微微彎下身子看慕容隱。
「吃嗎?」慕容隱指了下桌子上的葡萄。
「想吃啊!只是這兒人那麼多,奴婢這樣不合規矩吧!」鈴鐺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滿眼放光,只是即便這樣,她還是忍住了。
葡萄和規矩既不可兼得,她還是舍葡萄而取規矩也吧。
「你看現在歌舞昇平,他們該聊的聊,你吃一點也沒有什麼大關係吧。」慕容隱覺得確實有些不妥,正左右衡量呢!坐在她旁邊的嫣兒卻率先開口,
「姐姐對奴才那麼好,妹妹看她也是今日吃明日忘吧,大殿上裝什麼好人呢?」嫣兒諷刺的意味極盡明顯了,鈴鐺為了維護慕容隱,直接說道。
「瓔主子什麼樣兒的人奴婢清楚不過,嫣主子何必出口傷人呢?」
「鈴鐺,」慕容隱打住她,鈴鐺才重新站在慕容隱身後。
「妹妹若是真的有本事大不了晚上宴會散了的時候來找我,我一定奉陪到底,你敢么。」她的話明顯激怒嫣兒了,
「好。」
慕容隱不禁感嘆,現在的嫣兒真的越來越放肆了,只是她也只敢在自己面前放肆,有本事就到劉夫人面前放肆,到王後娘娘面前放肆。
這樣的她讓自己看不起,非常看不起。
宴會持續到深夜,慕容隱困得直打哈欠,都快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直到鈴鐺想要扶她,慕容隱才顫顫巍巍擦了下眼睛,「怎,怎麼了?」
「咱們要回藏月閣了主子。」鈴鐺耐心的再次提醒她。
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慕容隱看見依舊歌舞昇平,百家講壇的好景象啊!怎麼說走就走了呢?難不成,這個小丫頭耍自己吧。
「深夜了,剛剛主上吩咐了現在妃嬪就可以陸續回宮了,至於他們應該還有一些事情要多處理吧!」鈴鐺接著微笑著說,聲音甜蜜,充斥著羨慕的意味,「主上剛剛派汪公公對奴婢說,天冷了,給你們家主上添件披衣。」
慕容隱不以為然,「搞得我不知道一樣,還要他費心,罪過罪過。」雖是如此說,慕容隱還是忍不住看過去。
他雖大病初癒,眼神重新恢復往日的凌厲,和大臣談的不是國家大事,吐出的每一個字都不容人質疑。
他現在應該很忙,忙的自己看了他許久,他也未曾發現過。
「美人,你不是困了嗎?咱們快走吧!」
慕容隱看到也有幾個嬪妃的位置上已經空著了,想來這場聲勢浩大的宴會也要就此終止了。
「好,」她應到。
漫漫長夜裡,鈴鐺打著個燈籠走在前面,慕容隱則披著斗篷往藏月閣的方向走。
她的肩膀突然被抓住,慕容隱倒沒有著急剁了那隻手,好歹自己是練過武的,隨隨便便就能試探出這個人的內力如何。
慕容隱即便不用轉頭也猜出來了,這個人是嫣兒。
「姐姐。」
聽到這聲溫柔的姐姐,有一瞬間自己彷彿真的看到了昔日那個假惺惺想依附自己的嫣兒。
慕容隱轉過身,嫣兒一直都是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
慕容隱朝她身後看了下,不禁疑惑道,「你身邊的侍女呢?」
「我打發走了,」突然,她用一種近乎是小祈求的語氣對慕容說話,「咱們去亭子那邊坐吧!」
「好,」慕容隱很爽快的答應了她,嫣兒緊接著看了下鈴鐺,「我和你主子說話,你先回吧!」
「美人……」鈴鐺不想走,她總覺得這個嫣美人語氣不善,她要在最後關頭保護著美人。
「鈴鐺,一會我就回去了。」慕容隱摸了下她毛茸茸的頭髮,「快去吧!等我回來就好了。」
慕容隱倒是很想知道嫣兒到底想耍什麼把戲,鈴鐺不敢不聽瓔主子的話,依依不捨的打著燈籠離開了。
涼亭
這個涼亭本事避暑用的好地方,慕容隱記得自己好像還和劉楚熙在這個地方有過約會,現在想想還真是蠢得很,他拿著一塊糖果自己總會無條件相信他,從不會質疑他給的糖會不會有毒。
慕容隱坐在石台上,上半身微轉著,看著娟娟流淌的河水。
「姐姐,」
「嗯?」慕容隱回答的雲淡風輕,就像是通常的姐妹對話一般。
「有一件事,妹妹想和姐姐說。」嫣兒站在那兒,靠著個紅色的柱子,二人離得有點遠,明明是在對話,卻疏離的好像二人都在自言自語一般。
「姐姐覺得主上喜歡姐姐嗎?」嫣兒的聲音近乎沙啞,慕容隱蹙了下眉頭,總算聽明白她到底是在說什麼了。
「你這句話什麼意思?」慕容隱越來越不知道嫣兒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了,怎麼她今天那麼平靜,平靜的像現在亭子下的河水,波瀾不驚。
「那妹妹換句話,姐姐知道主上為什麼對姐姐那麼好嗎?」嫣兒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姐姐不想知道嗎?」
饒是慕容隱再傻一點也知道她的用意了,嫣兒是看自己活的那麼好不甘心了嗎?
「這有什麼想知道的,妹妹真會說笑。」慕容隱捂著帕子輕輕笑出來,嫣兒走到她面前,捏住慕容隱的肩膀。
「姐姐或許是個替身呢?這樣的寵愛姐姐想要嗎?」她的眸子里閃著猩紅色的火光,慕容隱不懂,自己有什麼值得她恨得,一個人的榮華富貴金錢名譽在她的心裡就是一切嗎?
「妹妹今日玩笑開的有點多了啊!」慕容隱一直在微笑,優雅從容的笑容讓人挑不出毛病。「妹妹還是不會服侍主上,主上喜歡的,咱們姐妹就要努力辦到不是嗎?替身這個東西雖沒有人告訴過姐姐,不管妹妹所言真假,姐姐既然已經是主上的妃嬪了,這些都是福分。」
她輕輕推開了嫣兒的手臂,正要離開。今日嫣兒找自己來就是想說這個,她就那麼想讓自己難過,只有自己難過了,她才會開心高興么。
「你和她一樣賤,一個狐媚惑主,一個賤到連替身也願意當,你當真是……啊!」她還未曾說完,慕容隱突然折返,並用她想不到的速度一把掐住她的脖頸,嫣兒被狠狠壓制在柱子上。
剛剛那一下,嫣兒的頭磕在柱子上,疼的她直翻白眼。她兩隻手奮力的想把慕容隱的手掌拿開,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賤人平時表現柔弱的樣子,今天力氣怎會如此之大呢?
「給我注意分寸,」她明明前一句話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涵蓋了火氣,卻突然變了一張臉一般,笑靨如花的望著她,「好妹妹。」
「你不要假惺惺,放開我,放開我。」無論她如何扑打,卻無法動慕容隱分毫,面前的人好像是鐵了心的要困著自己了。
「假惺惺?妹妹,你不覺得你是在打臉嗎?」慕容隱突然好笑的哈哈大笑,她竟然在自己面前說假惺惺二字。
「當初是你看我得寵迫不及待投奔我,製造一副你很單純的假象,後來被我發現你我二人本不需要成為敵人,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啊!嘖嘖,害我的人是你,害我差點死的人也是你。」
嫣兒逐漸放棄了掙扎,目瞪口呆的盯著這個人說著過往發生的一樁樁事宜,她?如何知道這些。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紫娟與你有過什麼仇什麼怨,冷宮裡你撩我的大火,難道就沒有想過會傷及無辜嗎?」慕容隱的眼眶逐漸濕潤,紫娟的意外是她這一生不可能痊癒的疤痕,那個小丫頭可愛單純的樣子,她才十幾歲啊!
「慕容隱。」嫣兒搖晃著頭,瞳孔收縮了一下,聲音和牙關打著顫,她不是下葬了嗎?那日自己可是當著勝利的果實親自去看了啊。
「此言差矣,從前那個貪生怕死膽小懦弱的慕容隱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懷著萬念俱灰的心境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瓔珞。」她霸氣開口,說的話不容置否,嫣兒竟然忍不住的打著寒顫,好冷,她的眼神就像是在寒冬臘月一般,令人莫名的害怕。
她怎麼可能會相信面前的人一面之詞,「你沒有死,不可能,你不是葬入妃陵了嗎?怎麼可能還活著?」
「啊!」
慕容隱捏著她下巴的手往旁邊一甩,嫣兒被摔在地上,手即便是頑強的撐著地,也根本爬不起來了。
她翻過身,看見慕容隱從袖口裡拿出了一支匕首逼近自己,嫣兒嚇得一直往後退,冷汗冒在額頭上,她也置若罔聞。
慕容隱卻只是面無表情的逼近她,直到嫣兒後背抵在亭子鏤空的桿欄處,嘩嘩的流水聲彷彿就在自己身下,她好怕。
慕容隱一隻膝蓋抵著地,拿著匕首在她頰邊晃啊晃明晃晃的鋒利一閃一閃的,彷彿臉上的絨毛都樹立起來。
她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慕容隱會不小心把自己的臉劃破。
「嫣兒,其實一開始,咱們可以做好姐妹的,或許這一生咱們都可以做好姐妹的。」慕容隱的語氣揚起一絲自嘲,「我從未主動害過你,你又為什麼偏要得罪我。」
這句話,她質問著嫣兒,聲音壓低著輕吼出來。
聽慕容隱這麼說,嫣兒卻笑了,笑出了眼淚,慕容隱聽她笑的一陣心煩,有那麼好笑嗎?
「我生在官宦家庭,見慣了母親與幾個姨娘之間的明爭暗鬥,姐妹情不過是嘴邊話,大難臨頭都是各自飛,我若是有難你又怎麼肯幫我?」
「我是不肯幫你,因為你從未真心對過我,嫣兒,你不累嗎?」她這樣步步為營,最後還不是自食其果,連獨善其身也做不到。
「宮裡沒有真心,因為你對人真心,才會誰也保護不了。」嫣兒無奈笑了聲,「姐姐,你竟然真的活過來了,看來我曾經的步步為營全都白用了呢!不過我真的好恨啊!為什麼主上對你這張臉念念不忘,我比你差嗎?」
慕容隱冷哼了聲,「因為你賤,偷情這種事情得多下賤才能做到,你難道還想要連累宗親滿門抄斬嗎?」
嫣兒一聽,驚慌失色,她不顧匕首離自己的臉有多近,只顧搖著慕容隱另一隻手,「姐姐,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的,求你不要告訴主上,我願意千刀萬剮,我的宗親上至花甲之年,下面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公子,但求你……」
慕容隱甩開了她的手,語氣平靜卻彷彿在刺著嫣兒的胸口,「我不會告訴主上,不是因為你,而是我有良知,你做的道德敗壞的事情不應該連累那些無辜的人。」
嫣兒只是小聲啜泣,她不知道此刻怎麼了,慕容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都好像戳著她的心。
「嫣兒,壞人總比好人命長,當初我在所有人的眼裡殺了你的孩子,貪生怕死丟棄了紫娟,因果輪迴,你的報應早就該來了。」
紫娟?一個小丫頭,一個命不值幾文錢的侍女,值得你如此這般傾心相待嗎?
她的肩膀猛的一疼,緊接著眼前一黑,倒在亭子里。
其實嫣兒剛剛一直不曾說過,上次為了除掉腹中那個孽障,她已經連懷孕的資本也沒有了,從此以後除了外表,她根本不可能在生育。
今日她找瓔珞,本來是想與她同歸於盡的,可是後來得知這個女人不是什麼瓔珞,而是慕容隱的時候,她竟然不想同歸於盡了,嫣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慕容隱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嫣兒,「好自為之,如果你還是不過癮,還想要害我,我奉陪到底,或許這種痛快的報仇你也實在痛快了。」
慕容隱並不擔心她在外面傳言瓔美人是三年前的隱美人,宮裡許多人曾目送自己下葬,嫣兒如此大肆宣揚,別人定會把她當成個傻子。
嫣兒自己也定不想做什麼「傻子」吧。
慕容隱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藏月閣,一路上她快累瘋了。
鈴鐺看她回來了,立刻檢查慕容隱身上,慕容被看的不自在極了,「鈴鐺別鬧。」
「美人先洗漱吧,夜深了。」一個侍女拿著個盆子示意慕容隱洗一洗。
慕容隱撩起袖子,盆里被丫頭放了許多玫瑰花瓣進去,香氣四溢,另慕容隱的心事都暫時放下些了,安安靜靜的享受這得來不易的時光。
洗漱后,鈴鐺給她梳頭髮,她還是有點好奇的,「美人今日和嫣美人聊了什麼?那麼久。」
慕容隱神秘的小聲說道,「這是一個大秘密。」
鈴鐺好不容易被她挑起的慾望又沒了,「切,不說就算了。」
慕容隱忍住笑,「你一個小孩子要多寫字多畫畫懂嗎?」
「鈴鐺不小了,美人就會取笑奴婢。」
慕容隱整理好了頭髮,鑽進了被窩,不知道嫣兒睡那兒冷不冷,應該凍成冰了吧!
不知道明天什麼時候她能被人找到,想想雖可憐,對慕容隱卻是無比的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