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屍潮（III）

「希婭，我們也出去。」

「嗯。」

待斯坎貝德喊罷，烏爾斯順手將熔鐵巨劍鈍刃的一側抗在肩上，並招呼身旁的狼耳少女隨自己一同跟上老總管閣下這會兒正往教堂正門趕出的身影。

斯坎貝德雙持戰斧和短劍一馬當先，沿途中又乾淨利落地擱倒一個想要襲擊他的瘋聖武士，俯腰閃避銜接沉肩頂撞配上掄臂一斧，一點都看不出這是一個老政客該有的身手。

教堂內狀態正常的其他聖武士們注意他的動向，不約而同地往門那邊且戰且退，艾莉絲和西魯德爾特這會兒也從主祭講台的方向一前一後快步過來。

麥卡隆主祭已是一具可悲的焦屍，渾身冒出彷彿超度的灰煙躺倒在他生前信仰的神祇雕像腳邊，猶如殉道之徒仰望最後一絲太陽的餘光從其嚮往的神國傾落下來作臨終的彌撒。

「加茲泰斯在上，吾之同胞，願汝之靈魂經平衡之神布蘭茨之手升往七丘天堂……」紅衣主祭背對自己親手超度的教會同僚，口中虔誠地為其作出簡潔的哀悼，視線爾後越過艾莉絲身穿的藍焰法袍望見此刻率領一眾宮廷官員抵達教堂正門的北地老總管像是突然犯了愁。

「怎麼了，斯坎貝德總管？」艾莉絲與他同時察覺到老總管那邊的情況，於是立馬開口詢問，腳下的步伐不忘加快些許，

斯坎貝德抬起握住短劍的左手輕抵住教堂正門的左半門扉，精緻厚重的石制門板似乎傳達給他一種危險的訊息，令他近距離地站在兩扇扉間緊閉的一線縫前皺眉凝神兩秒，隨後語氣鎮重地回過頭去答道：「艾莉絲女士，教堂外的情況可能也不太樂觀，這道門外的動靜比我們周圍更加吵鬧。」

「但無論發生什麼，我必須去面對。」艾莉絲不動聲色，藍袍下的皮靴帶著跟在其後的紅衣主祭終於走近到他眼前不遠，「所以請打開門，總管。」

「那麼如您所願。」斯坎貝德看到她和紅衣主祭，以及從其他幾個方向朝自己這邊快速聚攏過來的眾人，便在她的命令下深吸一口氣，接著回頭抬起雙臂向前用力推開兩扇沉重的門扉。

「嘎————」

聖安東尼奧斯大教堂的正殿大門發出一道延綿的嘶啞。

門外的光線伴隨門開從天空的角度斜射下來。艾莉絲站到斯坎貝德的身邊上前一步，教堂正門外的樓梯台階如同她先前和眾北地宮廷的貴族官員們進入會場時一樣還是那副寬敞莊嚴的模樣，但這番殿前的景象早已不知何時渾然一變——

「神啊！這，這是什麼？！多麼邪惡，多麼褻瀆！」狀態正常的一部分教堂聖武士侍衛在混亂中跟著眾人順利來到了這邊，其中幾人一邊留神警戒他們身後那些瘋掉的同胞從教堂里追殺出來，一邊借著個頭的便利踮起腳尖望向艾莉絲此刻也看見的殿外街景，驟時沒忍住瞪大雙瞳失聲驚呼。

他們失聲驚呼出來，連心中的信仰都沒能抑制住這一刻的失態，是因為身為聖職者的他們親眼目睹了這樣一副可怕的光景，可見聖安東尼奧斯大教堂門外的街道完全被名為瘋狂的色彩染繪成了一幅血腥的畫卷。

聚集在大教堂外的好事者們也許是在教堂內發生突變的同時爆發了相同的異情，他們之中的不少人由此產生了與麥卡隆主祭和瘋聖武士們相似的異變，這會兒皆呈現出遍布四處的兇相襲擊著各自附近的正常市民。

手無寸鐵的正常市民在那些異變者們的攻擊下無處可逃，數不清的人就這樣被突然襲擊，還活著的人驚恐慘叫著抱頭鼠竄，溫熱的屍體露出血肉模糊的駭人表情橫躺在街道的各處，居然一層又一層地在石鋪的路面上堆積出幾片小小的屍丘。

腥氣刺鼻的淤血像紅色的溪流，沿著內臟和殘肢勾勒出來條條的溝壑浸透下去，一點點堵塞了通往下水道的排水渠。

狀態異常的人群面目猙獰，好像都還沒有意識到教堂的大門這會兒已然打開，從那大殿裡面出來的一眾外人此刻正看著他們還在進行這場集體相殘的恐怖暴行，有殺戮者按壓住無辜的受害人後採用最原始落後的暴力手段撕扯抓撓，有更甚者在虐殺死他人之後彷彿內心深處的獸性受到激發，竟還更進一步地低下頭去啃食死者的亡軀！

希婭瞠大琥珀色的雙眸，連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避免反胃，心裡對這地獄般的景象完全沒有做好事先面對的心理準備。

她雖然沒親身去過魔鬼統治的九層地獄，但如果說這樣的畫面都還稱不上地獄，那便只能將之解釋為一場黑色的噩夢，連同天上的太陽都照不明亮！

斯坎貝德沒吐，但受到的震撼看樣子也絲毫不小，手握的戰斧短劍不知是因恐懼還是憤怒顫抖起來，白髮下的兩顆海藍色雙眼透過矯正視力的圓框鏡片側過頭去看了看身邊的艾莉絲，然後試圖出言安慰：「艾莉絲女士，我想我必須收回不久前的一句話，我們眼下的局勢看上去可遠不止被人算計了那麼簡單……」

話落，他腦海里罵一句該死，自己這是安慰嗎？怎麼突然間連語言都組織不好了？

他感覺自己這純粹是在彙報實情，恍然深怕領主大人的妹妹承受不住如此的壓力心態崩潰，但好在艾莉絲的內心似乎比他預想中的更加堅強。

通過與冰元素位面的接連，北地伯爵領的法理繼承人小姐現在是彷彿連情感都凍結的「冰霜公主」，只見她隨後先是轉頭揮杖造出一堵曲形的冰牆封住從教堂里往外追來的幾個瘋聖武士，再側目瞥視身旁的老總管一眼，手中的冰晶寶珠法杖好像已做出最壞的打算向著地獄般的街道前方準備抬起，然而緊接著聽見一聲熟悉的怒吼響徹耳邊——

「夏普爾，清場！」

吼聲落下，充盈能量的金輝色光粒忽然如陽光一般朝街道上漫天灑落。

瘋狂的異變者們大概或多或少地受到這光線帶來的干擾，驟時紛紛暫停下手上的殺戮或嘴上的啃食功夫抬起頭來，用他們渾如活屍一樣空洞的目光試圖看清是什麼東西又出現在了他們附近，爾後猛然發現這些金輝色的光粒化作白光一閃！

緊跟著——戰馬揚蹄，長劍如銀瓶乍破噌噌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