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親情的味道

立夏木然地坐在自己家客廳里的沙發上。在她的旁邊坐著滿臉不耐煩的曉寒，而父親常不識則是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現場的氣氛極其沉悶。即使偶爾有外面傳來別家電視里播放新聞的聲音，也沒有讓氣氛稍微鬆動一些，反而使得整個家裡就好像被自在法或者結界之類的東西隔絕起來的異次元空間一般。

現在是晚上的七點十五分，距離立夏和曉寒的曖昧動作被抓包已經過去了十三個小時。在這十三個小時里，立夏受到了這一生中最大的折磨。

雖然看到了那種激烈場面的父母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可他們依然保持了理性，既沒有立刻撥打電話報警，也沒有掏出火箭筒將他們兩人轟殺至渣。甚至在聽了立夏他們的解釋之後還保持了相當的冷靜。

在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父母兩個人似乎終於相信了立夏和曉寒在身體上發生的奇怪的事情。畢竟很多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的問題，他們也全都正確地回答了出來。

然而，那只是噩夢的開始。

立夏的母親齊燕銘立刻拖著自己的一對兒女打車來到了她公司下屬的醫療機構。作為跨國公司的要害部門經理，僅僅只是一個電話齊燕銘就借到了檢查身體所需要的器材，而對立夏和曉寒進行身體檢查也是她親自動的手。

就算是為了保護他們，檢查的結果也不可以外泄，這是作為母親所必須堅持的事情。

曉寒是怎麼想怎麼接受檢查的立夏並不清楚，然而對於她自己來說，這是地獄。

X光、驗血、測量血壓之類的常規檢查也就罷了。當被母親要求脫下內褲進行婦科檢查的時候，立夏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尤其是母親在檢查完畢之後好像放下了心一般嘆了口氣自語道「幸好還是**」的時候，她的淚腺再一次失控了。

從那之後便渾渾噩噩彷彿一個木頭人一般的立夏被曉寒帶回了家，齊燕銘則是留下來進行檢查的收尾部分。

「已經嫁不出去了已經嫁不出去了已經嫁不出去了已經嫁不出去了……」

立夏腦子裡一直在回蕩著這樣的話語，只是她還沒有意識到，為什麼不是「已經當不成新郎了」而是「嫁不出去」罷了。

「嘩啦！」

家裡的防盜門被粗暴地打開了。雖然已經年近四十歲，可依舊保養得很好彷彿只有三十齣頭的齊燕銘現在滿臉疲憊地出現在門口。她隨意地踢掉高跟鞋，將手裡巨大的信封交給了常不識，然後全身癱軟地倒在了最後一張單人沙發上。

就算沒有醫學知識，但是看著X光照片上明顯和人類不同的曉寒的內臟，常不識用奇妙的表情看了一下自己這對性別互換了的兒女。

「DNA檢測雖然沒有出來，不過應該是我們的孩子沒錯。」齊燕銘淡淡地說道。「可是，可是……」

她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你們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立夏就算了，曉寒你也這麼不懂事嗎？外星人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還好媽媽我手裡還有些權力，否則這事情要是讓別人知道……」

什麼叫立夏就算了，我就那麼不堪嗎？立夏的精神稍微恢復了一些。

「呵呵呵呵。」常不識忽然笑了起來。

「老常你還笑得出來？」齊燕銘眉頭一皺就想發火。

「好了好了，燕銘，別生氣。生氣會長皺紋的哦。」三十九歲的父親把手裡的照片和報告之類的東西揉成一團，隨手丟到了沙發後面。

「喂！老常你！」

「燕銘。不要被怒火蒙蔽了你的眼睛。」平日總是有些漫不經心的常不識面容嚴肅了起來。「我們家原本就是有一兒一女，對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

「很簡單啊，我們家現在不還是一兒一女嗎？」

「……可是，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了不是嗎！」

「誰說的？」常不識站了起來，硬生生地擠到了兒女的中間。「這是立夏，這是曉寒，對吧？外星人只是給他們換了個身體，意識和記憶又沒有變，所以他們還是我們的孩子。」

「那又怎麼樣？這事瞞不過熟人的！」

「那麼去個沒有熟人的地方不就行了嗎。」常不識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露出了狡黠的神色。「燕銘，上次你不是說你們公司有想調你去B市管理分部的想法嗎？答應吧。」

「你的意思是……」

「沒錯。正好我們全家都搬過去。」

「可是你的工作……」齊燕銘擔心地看著丈夫。

「工作的話不用擔心，我早就想辭職做個專職畫家了。」常不識說道，「以你的工資就算我不出去工作，養活這個家也不成問題吧。而且家裡還有一些存款。更何況B市郊區有很多魚塘和水庫，我想釣魚的話就不用去外地了……」

你這個傢伙擺明了想名正言順地吃軟飯吧！立夏惡意地想。但是，父親身上久違的味道忍不住讓她感到親切和懷念。對曉寒的內疚、對自己軟弱的憤恨、對未來的恐懼，在這瞬間奇迹般地消融了。

不知道為什麼，立夏感覺自己的眼睛澀澀的。

難道是因為變成女性的緣故，所以始終控制不好情緒嗎？這太丟人了，要是讓曉寒知道的話一定會笑死的。立夏趕緊悄悄地擦了擦眼睛。

「……我明白了。明天我會向公司提出申請的。」齊燕銘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走過來，抱住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家四口就這麼溫馨地靠在一起。

「嗚！熱死了啦，媽媽你不要摟著我不放啊！」曉寒最先掙紮起來。

「啊哈哈哈！立夏，爸爸很久沒有和你一起洗澡了，今天晚上一起洗吧！」

「我才不要！」

「老婆你也一起來吧，雖然我們家浴缸是小了一點，可是沒關係！你們可以坐在我的腿上！」

「老常，你這個月零花錢沒有了。」

「……等，等一下啊老婆，我只是開玩笑，只是開玩笑的！」

「……下個月的也沒了。」

「不，不要啊！！」

搬家的事情既然已經定了下來，齊燕銘和常不識便開始著手準備。曉寒也開始給他的朋友用手機發短消息——畢竟現在他是男生，無論是直接見面或者打電話都不合適，而和張雅麗之間的關係，因為他編出的那個「立秋」的身份所以更加不能聯絡了。不過好在也許是接吻的事情被立夏看到了，張雅麗這幾天也沒有出現，甚至連電話也沒有打一個。

至於幾乎沒什麼朋友的立夏則是繼續暑假裡吃飽了睡，睡醒了玩遊戲的生活。暑假作業？馬上都要離開這個城市了還管什麼暑假作業啊。

看到如此懶散的立夏，曉寒終於忍不住了。

「立夏！你到底有沒有作為女生的自覺啊！」

在最初的幾天里，立夏還好好地穿著長袖睡衣，不過因為天氣日漸炎熱的緣故，她現在只是穿了件短睡裙。反正父母因為要考慮搬家的緣故也不怎麼回家，而曉寒原本就是女生所以也無所謂。

但是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現在使用的是曉寒的身體。

「不準把腿翹在茶几上！內褲都露出來了！坐下的時候雙腿給我併攏！不準挖鼻孔！」曉寒用鄙視的眼光望著立夏。「你打算敗壞我的形象到什麼地步啊！」

「反正家裡又沒人。」立夏現在已經習慣了這具身體，洗澡的時候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上廁所更是一點心理障礙也沒有。「飯我有好好的做，家務也沒少干，所以平時就讓我放鬆一下有什麼關係嘛。」

「放鬆一下？」曉寒怒極反笑，他一把關掉了遊戲機的電源。「特訓！現在開始特訓！我要好好教導你什麼叫做女孩子！」

「做女人可是很辛苦的哦。」曉寒的臉上露出了惡魔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