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承包
「小錢，出來一下。」
聽到周長生在樓下的喊叫聲，錢峰連忙扔下手裡的報紙從辦公室里快步跑了出來。
「下來，我找你有事。」
周長生沖錢峰揮了揮手，而他身邊停著的正好就是他的專車。
快步跑下樓，錢峰不由問道：「周叔，找我有什麼事？」
一邊揮手示意錢峰上車，錢峰上車之後周長生才開口道：「鄭市長打電話來要見你。」
錢峰眉頭立馬輕輕的皺了起來，說實話，如果沒有必要，他真的很不習慣在這種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跟級別太高的領導相處，那會讓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站在巨人腳邊的螞蟻。
「聽趙市長的語氣，現在心情好像很不好，你最好想想他找你會是因為什麼，免得到時讓他不滿意。」
錢峰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也很清楚現在這個年頭，領導不高興的原因只有可能是國營企業的問題，這個問題特別是在這兩年差不多已經佔據了政府工作的六到八成。
這一次見面的地方居然是市長辦公室，被周長生開車直接送進市政府大門的錢峰獨自一人進了樓，而周長生則緊接著調轉車頭開出了市政府。
走進市長辦公室，第二次進入這間辦公室的錢峰首先看到的並不是汪海，而是眉頭深鎖的鄭昂，作為一間老式的辦公室，鄭昂的辦公室並不是後世那種豪華得讓老百姓受不了的套間，只有一個單間的辦公室內鄭昂精神不振的靠坐在椅背上。
看到鄭昂疲憊的神態，錢峰首先想的就是，「連張按摩床也沒有，現在的市長辦公室也確實是夠簡陋的。」
看到錢峰走了進來，鄭昂疲憊的揮手示意錢峰坐下，「我剛從省里回來。」
鄭昂說到這裡便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用眼神靜靜的注視著錢峰，那意思顯然是要錢峰說話。
「是不是因為我們廠里的事情被省里某位領導批評了。」
鄭昂原本有些無神的眼中立馬冒出一縷精光，「你怎麼知道？」
錢峰很西洋的聳了聳肩，「省里有一部分領導的思想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
說到這裡，錢峰擔心鄭昂誤會，連忙重申了一句，「這話可是中央領導親自說的，所以您被省里某些領導批評自然並不奇怪。」
鄭昂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注視著錢峰，最後弄得錢峰都不由有些忐忑了起來。
「那你覺得我現在該怎麼辦？」
「時代要發展，國家要進步，甩掉身上的包袱輕裝上陣這是一個大趨勢，誰也改變不了，要不然，包袱只會越背越重，那樣國家根本談不上發展。」
鄭昂定定的注視著錢峰，過了好一會才忽然開口道：「如果不是你只有中專學歷，我真想讓你當我的秘書。」
錢峰連忙客氣的回道：「鄭市長，我哪還這個能力成為您的秘書。」
不過同時他心裡卻在暗暗的慶幸自己還好只有中專學歷。
「你們廠的情況進行得怎麼樣了？」
錢峰一愣，這事怎麼著也應當去問廠長周長生才合適，「對不起，鄭市長，集資並不是我經手，所以這個得去問周廠長才知道。-====-」
「說說你知道的。」鄭昂只是想聽聽錢峰的回答，農機廠的具體情況他早在之前就已經向周長生詳細了解了。
「應當說一切都非常順利，只要資金一到位便可以開始動工。」
鄭昂對於錢峰輕描淡寫的這句話顯然不滿意，一看鄭昂輕輕的皺了皺眉頭，錢峰只好無奈的接著道：「我們廠的這次大膽嘗試不管是從市委市政府的角度出發還是從我們廠自身的角度看待問題都是一件大好事，畢竟整個新公司的成立不但沒有給國家、政府造成任何的負擔，今後還能在給國家、政府帶來可觀的社會收益的同時帶來巨額的稅收，特別是未來市場所能創造的經濟效益，更是對豪州，對豪州市委市政府有百利而無一害。」
錢峰說這番話時倒也沒有過分，畢竟現在土地本身的價值還沒有開始被重視，更多的時候在市裡的領導眼中，土地只是一個單位的附屬品，所以農機廠根據自身的地理優勢建立市場這完全符合所謂的國營企業改革。
如果這裡面真有可以深究的問題也僅僅是爭論這農機廠到底應該是屬於整個國家和人民還是屬於農機廠的職工，而這一系列的操作最終做到的也就是把國家的農機廠變成了農機廠職工的農機廠而矣。
鄭昂再一次深深的注視著錢峰，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有沒有想過換個單位？」
錢峰一愣，對於換單位這一直就是錢峰重生后考慮的問題，不過可惜一直以來他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途徑。
錢峰重重的點了點頭，心裡想著最好是調進市政府或者是區政府這類政府單位，最差也最好是個街道辦之類的。
「我如果讓你去紡織廠當個主任科長之類的你有沒有辦法改變紡織廠的現狀？」
錢峰直接就被嚇傻了，豪州市紡織廠那個地方別說是主任科長，哪怕就是廠長也不見得就能改變什麼，可以說這紡織廠完全就如同一台運轉了好幾十年的老機器，除非將整具機器全砸了，不然任何部位想要改變它都只能是徒勞。
「鄭市長，這紡織廠您就算是讓我能當他們廠長我也無能為力。」
對於市委市政府來說，他們不怕豪州除紡織廠以外的任何一家單位圍堵市政府，但卻最怕紡織廠的娘子軍上街，這年頭困難國營企業發不出工資圍堵市政府差不多在全國範圍內都在上演，但如果一大幫娘子軍走上街頭，那震撼力絕對是其他任何一個單位都無法比擬的。
鄭昂很是苦惱，如果錢峰年歲再大個十來歲，七八歲，也許他還可以乾脆讓他當個一把手，但可惜錢峰現在還不到二十歲，主任科長之類的差不多已經是這個年齡的極限，如果再高，他就是想也做不到了，畢竟豪州市政府不是他家的。
鄭昂聽完錢峰的話，立馬再一次無力的靠坐在靠椅上，這次去省里，幾位省領導給予了他極大的壓力，其中就包括農機廠的改革問題，而回到豪州又必須面對豪州如今嚴峻的形勢，這裡面的辛酸也許只有他本人才能真切的感受到。
錢峰前生跟不少領導官員打過交道，他其實很清楚這些領導背後酸楚，也許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只看到了他們風光的一面，前呼後擁，風光無限，但誰又知道背後的他們面臨著多大的壓力，特別是對於自身處境，前程的壓力。
「鄭市長，不是我不想去，畢竟這對我也是一個機會，可是，就算我去了也真的改變不了什麼！」
鄭昂微笑著沖錢峰揮了揮，道：「我沒有怪你，你這年紀能有現在的見識已經是難能可貴，特別是你還幫我解決了農機廠的問題，我還能強求你什麼。」
回到農機廠，錢峰坐的是鄭昂秘書安排的一輛市政府的公車，走進廠辦樓，樓內的情況依然是人山人海，有前來詢問集資情況的廠里職工，也有聽到消息找上門來的工程隊包工頭。
剛走到二樓，一旁忽然傳來周長生的聲音，「小峰，過來。」
錢峰有些懷疑是不是這次周長生又是特意在等著他，不過走進廠長辦公室，這才發現辦公室內並不是只有周長生，而是還有副廠長王國華。
「小峰，快進來，我倆正好有點事想讓你參謀參謀。」
錢峰有些奇怪。
「廠里有人要求擴大集資規模。」
錢峰立馬明白了，農機廠有一部分職工還是挺有錢的，畢竟這林子一大什麼鳥都有，這農機廠上上下下好幾千人，加上家屬更是好幾萬，有不少腦子活的最近幾年趁著經濟大發展也賺了不少錢，總之這年頭，成頭拿死工資的肯定都是窮光蛋，稍稍有點腦子能搗騰的大多賺了幾個錢。
這幫人現在手裡有了錢，而這次農機廠的集資方案是先定額，因為廠里職工對這次集資都十分踴躍，每名職工定額分配的兩股都沒有人棄權，於是後來拋出來高價認購的那部份股份也就自然並不多，於是那些手裡還有閑錢的職工就還想再買上幾股。
錢峰一聽這話先是想了想，隨後才問道：「周叔，廠里現在的資金夠了嗎？」
周長生點了點頭，「如果根據我們現在從市設計院弄得的圖紙，我們手裡的資金已經夠了。」
錢峰笑了笑，「既然夠了那就別理他們，多出一些股份就等於以後的每一股分到的紅利就會被分薄，他們想得倒是美，我們怎麼辦。」
不過說到這裡時錢峰的心思卻不由的一動，這年頭人人都在找錢，為什麼他就不能也先找點路子，總之他現在在廠里也比較清閑。
「周叔，王叔，廠里的農用車維修站效益還好嗎？」
豪州市農機廠農用車維修站是專門用來幫下面鄉鎮維修農用三輪車拖拉機這類農用機械的地方，算起來也存在了好幾十年了，原本一直是農機廠效益最好的部門，不過可惜這些年城市大發展，經濟大發展，拖拉機也大多換成了大卡車，於是這農用車維修站也越來越沒有了用武之地，也就慢慢隨著整個農機廠沒落了下來。
不過這家維修站跟農機廠並不在一塊，而是位於豪州汽車站左側五百米的位置，現在看上去好像地理位置有些偏，但只要豪州城市一發展，那裡的地價就會比農機廠這一塊漲得還瘋。
周長生一聽錢峰問這個問題，不由的長嘆了一聲，「還能怎麼樣，現在哪還有人來找我們修拖拉機，就算是拖拉機壞了，現在下面能修的人也多的是，又怎麼會再開進城來找我們。」
錢峰一聽這話笑了，「周叔，我想承包維修站可以嗎？」
周長生跟王國華都一愣，隨後兩人的目光不由的熾熱起來，周長生更是立馬開口道：「小峰，你小子是不是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錢峰知道如果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廠里鐵定會自己上，他這承包的事情肯定泡湯，「周叔，我哪有什麼鬼主意，我只是想給自己找個來錢的門路，現在廠里那麼多職工都在外面做生意，我這不是眼熱嗎。」
王國華一聽這話在一旁直接笑著道：「你小子越來越不實誠，以你這幾天的表現，如果沒有好處的事情你會幹！鬼才相信。」
但緊接著王國華終於又說了一句讓錢峰放心的話，「不過老周，小峰這小子我們全廠都得感謝他，他既然想承包維修站那就給他。」
「謝謝王叔叔。」這時候不嘴甜那就有些傻了。
周長生聽了王國華這話，雖然目光中似乎有些什麼，但還是順著話點了點頭，畢竟既然王國華都同意了，他又怎麼會攔錢峰的財路，「那維修站總之現在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既然老王都答應了，那我這當然也沒有問題，不過這承包費定多少合適。」
「那維修站也就那麼一點東西，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這承包費一年就算五千。」
農用車維修站只算是農機廠的附屬單位，這些年豪州不少這類附屬單位都是用承包的方式承包給本單位內的職工，錢峰說要承包維修站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只不過一年五千也確實稍稍有些低，不過如果按照維修站現在的效益來看卻又不算低。
「小峰，你打算承包多少年？」
錢峰想也沒想，直接道：「越長越好！」
錢峰其實內心裡更想的是乾脆將這維修站從農機廠手裡買下來，可惜現在的他根本沒錢，不過錢峰已經計劃最多在三年之類將它買下，總之他也為農機廠上下帶來了一份天大的好處，這時占點便宜也合情合理。
「你小子想得美，最多給你十年。」
十年！錢峰連連點頭，不過緊接著錢峰有些為難的道：「周叔，我現在可沒錢。」
農機廠被這次集資收颳了一次之後，家裡還有閑錢的確實已經不多，錢峰家的情況周長生跟王國華自然很清楚，「行了，第一年的承包費你半年後再交上來就成，總之現在廠里也不缺你那五千塊。」
周長生現在是財大氣粗了，他也不想想就在大半個月前還為自己車的油錢在撓頭。
「去找小孫把承包手續辦了，然後你自己去維修廠找老馬就行，至於老馬他們你安排好，如果不願意用他們，就讓他們回來，不過你如果要用他們的話，工資得由你負責，廠里可不沒這錢幫你養人。」
能照顧錢峰的地方周長生自然不會小氣，直接就給錢峰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找到孫紅梅，在孫紅梅羞澀的神情中辦好了所有的承包手續，其實也就是簽幾個字，但對於孫紅梅，錢峰雖有些心動，但卻絕對有這個賊心沒這賊膽，這天下女人那麼多，他可沒想在窩邊鬧一出風流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