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江畔惹荼蘼 2
小姐姐頓時瞪大眼睛,然後低笑起來,眼神有些曖昧:「難為你了,江總是出了名的難伺候。」
我癟嘴,繼續吃甜品:「嗯,是挺難伺候的,一天到晚瞎折騰,根本不聽勸,一勸還發火。」
小姐姐臉色立馬就變了,變得複雜,有羨慕,有同情,有尷尬,有……
剛好,羅局過來休息,而江汓還站在遠處,沖我偏了偏頭示意我過去。
我放下東西就小跑過去。
他背對著晌午的陽光,整個人似乎沒有平常那般難以相處。
「江先生。」我抬起下巴。
他轉了轉手中的球杆:「教你?」
「啊?」
「拿著!」
「哦!」
我剛拿到手,他到我身後,教我握桿,剛捏好杆子,球童已經把球擺放好。
「放鬆。」他俯身,視線幾乎和我平行,「在聊什麼?」
「那姐姐問我跟你幾年了。」
放在我手上的大手一頓,沒吭聲。
「我跟她說五六年了,然後她又問我,你是不是很難伺候。」我努力回想剛才的對話,還得分心看球,江汓的氣息越來越近,甚至感覺到他的呼吸頻率有一點點變化。
「然後我就跟她說實話了。」
江汓:「實話?」
「嗯,我說你是挺難伺候的,一天到晚瞎折騰,根本不聽勸,一勸還發火。」我一字不差,老老實實。
咚地一聲,球杆輕晃,把球推了出去,可是沒有進洞。
「江荼蘼。」江汓音色都變了。
我回頭看向他,臉色不太好。
「江先生你怎麼了?是不是打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汓讓球童收了球杆,摟著我往休息區走,臉色一直陰沉。
走到羅局面前,第一句話便是:「羅局,你漂亮的女伴有點多事了。」
羅局和小姐姐的臉色同時大變,比江汓臉色還難看。
我還沒搞明白狀況,小姐姐就蹲了下去,半跪在羅局面前:「羅局,我……我只是……是……是你讓我陪小妹妹聊天的,我……」
羅局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擺了擺手讓小姐姐起來:「你先回去。」
江汓坐在我剛才的位置,手扣了扣桌子:「羅局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做錯事的人,不用再留。」
我大驚,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小姐姐已經過來拉住我的手,眼眶中波光粼粼:「妹妹,我……對不起,我不該問你……我……」
「沒什麼呀!」我皺眉,看向江汓,「江先生,你……」
江汓黑臉:「你閉嘴!」
最終,小姐姐似乎還是被羅局趕走了,而他也沒有很計較的樣子。
反倒是我,覺得心裡悶悶的,感覺江汓是帝王,而小姐姐不過是說錯幾句無心的話,便被判了刑。
可我也不懂,小姐姐究竟說錯了什麼。
之後江汓和羅局又玩了兩局,剛好到吃午飯的時間,江汓拒絕了羅局的寬頻,帶我上了車。
這事兒在我心裡,屯下一個疙瘩。
「江先生,為什麼?」我皺眉,「她犯了什麼錯?」
江汓揉了揉眉心,睜眼,嚴肅地看向我:「該閉嘴的時候,亂說話。」
阿城在前面搭話:「羅局也是,好心辦壞事,總覺得他那女伴和小蘼總有親近的話說。」
我捏著拳頭,想起小姐姐驚恐的模樣,心都揪成一團了。
「不就是說你難伺候嗎,你用得著這麼斤斤計較?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小氣!」我瞪著江汓,「我知道你說話管用,但你這是濫殺無辜!」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江汓表情很冷,無表情,撲克臉。
他冷峻的臉上就寫著四個字:離我遠點!
「『濫殺無辜』這詞,你用上癮?」他斜睨了我一眼,降下車窗點煙。
我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煙:「第一次,你在獵場獵了那麼多兔子,我沒用錯這詞,這次,那姐姐明顯不想離家羅局,你憑什麼替她做主!」
江汓下巴中間有一條不深不淺的溝壑,看上去野氣又剛烈。
他一轉頭,下巴揚起:「就憑她教壞你!」
「你胡說,她沒……」
「行了!」他打斷我,「如果你因為這件事跟我鬧,我不介意把你扔出去!」我頓時噤了聲,我明白他已經到了臨界點,我再說一句,他會發火。
他此刻比魔鬼還要可怕,我不敢觸碰他的火焰。
「江總,下午的畫展快開始了。」阿城在江汓及時開口,趕在江汓發火之前,「只是,你和江小姐一起出現,恐怕……不太合適。」
畫展?
「沒有不合適。」江汓的回答毫不猶豫。
正是這次畫展,我終於確定,長期困擾我夢境里的那個男人,那個穿著白西裝,遠遠看著我殺人的男人,是誰。
……
下午三點,車內。
阿城提醒:「畫展主辦方建議所有男士穿白色。」
江汓從後面拎了一件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西裝換上,正是被我塗鴉的那件。
但此刻它已經被白姨處理得潔凈如新,沒有絲毫污漬和被折騰過的痕迹。
而這一刻,我傻眼了。
這是第一次看他穿白色,像一個全新的模樣。
但,腦海中的某個歷久彌新的畫面翻江倒海,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輪廓,他的氣質,他一眼瞥過來的神情。
一個大膽的猜測瞬間出現,越來越讓我驚恐。
「江……先生……」我牙齒都在發抖。
那個夢……
夢中藍天白雲,陽光沙灘。
夢中那日,是我十歲生日。
海灘邊上,我雙手握著刀扎進一個男人的胸膛,緊跟著,他手上的杯子掉在海邊的石頭上,落地成渣。
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的時候,只有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西裝的男人捏著酒杯鎮定自若,可夢裡的陽光太過刺眼,我分辨不出他的五官。
「江先生……我們,是不是見過?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我盯著他的臉,把他的五官往夢裡那個男人輪廓上套,大概是最完美的匹配。
江汓系紐扣的手僵了一瞬,修長的手指按在紐扣上,連這樣平常的動作,都顯得他矜貴。
他眼裡有一絲復閃過,但僅僅是一瞬。
他系好扣子:「下車。」
「你是我夢裡那個人,對不對?」我抓住他的手。
他自然知道我說的是誰,我跟他說過這個可怕的夢,但他從來都說那僅僅是夢,讓我不用放在心上。
「下車。」
「你告訴我,江先生,那個夢……」
他這麼多年不穿白色,是怕我想起來,然後知道什麼?
「江荼蘼!」他突然捏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從他胳膊上扯下來,濃眉下壓,「我再說一遍,那只是夢。如果你再執念,我會考慮送你去做心理輔導!」
「不要,我不去!」
眼淚就這麼凝聚到眼眶,然後湧出,鼻頭酸到難受。
「我害怕……我覺得我是真的殺了一個……」
江汓不等我說完,一把將我扯進懷裡。
他說:「夢裡你多大?」
「十……十歲……」
「按照你的說法,你殺了人,對方還是個成年男人,海灘上都是人。你認為你有這個能力?」
「可……可是……」
可是那人毫無防備,可是其他人都在交談,並無人注意到我。
可我不敢再說下去。
我聽到了江汓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穩有力。
「去看畫展?有你喜歡的油畫作品。」
「嗯。」我只能勉強答應。
畫展上,果然所有男士都穿的白色,這樣會保證油畫作品有足夠的視覺衝擊力,不被欣賞者的五顏六色所干擾。
江汓沒有騙我,那些油畫中不乏有我喜歡的。
可我越看,心中越悵然。
因為在場所有的男士,都沒有江汓更符合夢裡那個人的形象。
全程惴惴不安,然後我想到了許叔。
他說,江汓不是好人,是仇人。
腦子混亂一片,以我的見識和年紀,怎麼能分析得明白這麼透徹。
對我而言,一百道題有解,而這無解。
江汓對畫作也很熟,正看著,一個金髮美女扭著腰肢過來。
她穿著枚紅色裹身裙子,頭髮別到一邊,萬種風情,盡在眉眼處。
她腳下踩著一雙茶色高跟鞋,是整個會場唯一穿得艷麗而且用高跟鞋製造噪音的人。
下巴很尖,烈焰紅唇。
「來了?」她看著江汓,眼角含笑。
江汓雙手環胸,隨意環視幾眼會場:「畫展辦得不錯。」
她辦的畫展?
我沒忍住多打量她幾眼,實在無法把這麼精緻的畫展和她這樣張揚魅惑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藝術家,不都是不修邊幅的么?
「入得了你的法眼,我很榮幸。」女人湊近幾分,身上的香水味蠱惑人心,亂人意志。
江汓垂眼,換了話題:「男士統一穿白色,是你的主意?」
「嗯哼!我可不想有人搶了畫作和我的光彩!晚上一起喝一杯?」她聲音低了些,在江汓耳邊緩聲低語,「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