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一道
「你們就想丟棄我,是不是?」葉芙蓉聲音低低的,看起來要哭的樣子。
現在怎麼辦?葉箐箐很是頭疼,妹子一言不合就哭了,但是對著他們有用嗎?以為全世界都是你媽呀,哭一下就要去哄你。
此時她雖然有些煩躁,但並不懊惱自己出手相助,那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原則問題,當然前提是她有那個能力。
「我苦命的芙蓉啊……嗚嗚……」葉芙蓉還沒哭呢,桃芸先哽咽了起來,原以為擺脫了葉家,就能擺脫苦難,從此過上好日子,誰知更苦的日子還在後頭!
那殺千刀的何仲王,可是她的親表哥呀!還別說兩人年輕時互定終身,也曾有過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怎就如此狠心絕情呢?
葉芙蓉確確實實是他的孩子,這一點桃芸無比肯定,然而也不知何仲王是怎麼想的,亦或者是因為沒有銀子走投無路,既然出賣了她們母女!
三人一路逃到郴城西時,如同往常一般留宿客棧,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一夜有個豐盛晚餐,桃芸和葉芙蓉不疑有他,吃完之後便不省人事。第二天醒來——天旋地轉。
她們已經置身青樓,並且芙蓉還被何仲王那個畜生給玷污了,當時的打擊可想而知,葉芙蓉屢次想要輕生自盡,都被桃芸及時發現勸了下來。
兩人被賣了多少銀子無從得知,何仲王早已逃之夭夭,不見蹤影。青樓里的老鴇派了許多人看管著,一般新來的人,都怕他們逃跑或者尋死。
但母女二人到底沒有勇氣了結自己,自那一天起,她們開始了賣笑賣身的日子。一開始自然苦不堪言,到後面已然麻木。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不就是鬆鬆褲腰帶嗎,世間男女無非這般,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原以為一輩子就這麼渾渾噩噩下去,誰知老天有眼,竟然讓她們撞見了葉箐箐!這是個多麼難得的機會呀,離開這裡,逃出生天。
她們已經一無所有了,桃芸打定主意回到田心村去找葉家譽。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她咬緊牙關,堅持聲稱葉芙蓉是他的女兒,以葉家譽的耳根子應該能容下她們母女。
至於眼前嘛……當然是想盡辦法保證自己的安全要緊,路上沒得吃沒得喝,不跟著少東家跟誰呢?
你要桃芸打欠條,她是一萬個不願意的,葉家本就窮得響叮噹,自己能不能被容下尚未可知,如今還要欠外債,以後日子可怎麼過?說什麼也不行!
碼頭人來人往的,母女倆這麼一哭,頓時引來不少打量的目光,還別說她們身上穿的衣服,依舊是畫舫上帶來的那套,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我說你二位可別這樣了吧,惹得我們厭煩了,照樣把你們趕走。」采芹挎著包袱,沒好氣的大聲道:「替你們贖身沒句感謝,還纏上我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麼你了呢?」
旁邊趕馬車前來拉客的大漢正巧聽見了,嘿嘿笑了一聲:「老爺夫人有善心,好人好報,她們興許是想自賣為奴呢?幾位上哪去呢,可否需要車馬?」
「心比天高,哪是做丫鬟的命。」采芹咕噥兩句,想想前天晚上這兩人對自己的不屑,瞧不起她是個下人?哼!
無端端接了個燙手山芋,葉箐箐心裡還挺愧疚的,她想了想,問裴閏之道:「商隊何時會回石安城呢?」
泰安商行有一個商隊往來於南北之間,多久跑一趟她是不知,要是能趕上他們的隊伍,把這兩個麻煩塞進去也好。就是各處停頓,走得慢些罷了。
「小箐箐就是心軟,」裴閏之聽她問起,便知她的意思,「那便帶她們一同去清士樓罷。」
聽到此話,葉芙蓉和桃芸兩人雙眼一亮,連忙道謝,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親熱,把人聽得雞皮疙瘩直冒出來,太假了。
既已決定,便要租馬車前行,眼前這大漢是個會來事的,幾人就近雇傭他做車夫,離開了碼頭,往城鎮而去。
此時已是下午,這個時辰當然不宜趕路,他們要到另一處城門口的附近,尋個客棧過夜,明日一早方便出城趕路。
進了客棧留宿時,店小二手腳麻利,非常熱情的招呼了他們,但在稱呼問題上卻犯了個錯。
他見裴閏之氣度不凡,衣著落落大方,身旁跟著個小廝小丫鬟,還有一個嬤嬤(桃芸),一看就是有點家底的,便以為兩個年輕漂亮的是他的夫人和姨娘。
在外耍嘴皮子的,見著人就喊老爺夫人,便是姨娘也得給個尊稱,於是順嘴就招呼起來:「老爺和二位夫人光臨,打尖還是住店呢?」
這兩位夫人的稱呼一說出嘴,眾人反應各異,葉箐箐自然是皺眉的,采芹直接點醒小夥計:「哪來的兩個夫人?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他這麼一說,店夥計便知自己看走眼了,連連道歉,少說話多做事。
葉芙蓉則和桃芸暗暗對視一眼,她們當然迫不及待想要巴上裴閏之,不管是什麼身份都好,如今她們已經別無選擇。可惜葉箐箐全程跟隨左右,壓根不給人家落單的機會。
女人的直覺是很敏感的,雖然母女倆瞧著安安分分,什麼都沒有表示,但葉箐箐還是防範有加,一個有前科的人如何讓人放心。
葉箐箐老氣橫秋的嘆口氣:「歷經坎坷,希望她們學聰明點,安分做人才好。」
才吃過晚飯,叫了熱水進來沐浴,隨後她便小青蛙似的趴在床上,也許是心煩吧,她感覺疲乏的很。
「後悔幫助她們了么?」裴閏之輕笑道,來到她身後站定,伸手替她輕輕攏著濕發。
葉箐箐愛乾淨,夏日兩三天便要洗一次頭髮,烏黑墨絲長長的披散著,柔順光滑,令他愛不釋手。總是得了閑就過來替她撥弄,或是用梳子順一順。
「倒沒有後悔,就是希望她們離我遠點……不對,是離你遠點。」葉箐箐抬著眼皮,自下而上地看他,「還未嫁於你時,我就說這人太過英俊,不是自己守得住的,現在想想當真是有先見之明。」
裴閏之聞言一個忍俊不禁,笑眯了眼,跟個小狐狸似的,「娘子還是頭次這般誇我~」
「是么,容許你驕傲一刻鐘。」葉箐箐哼了一聲。
「小箐箐如此傾心於我,我定不負你。」他的聲音里滿是愉悅。
「老是說我傾心於你,咋不說你喜歡我呢?」葉箐箐半閉著眼皮,他溫熱乾燥的手掌在自己頭皮上,來回按搓,舒服的快要睡著了。
裴閏之但笑不語,搖了搖她的肩膀,「頭髮尚未乾透,別睡著了。」
「可是我好睏……」葉箐箐咕噥了一句,強打起精神,髮絲未乾睡覺很容易感冒呢。
「過來。」裴閏之坐到床沿邊,一手搭著膝蓋,一邊示意她過來枕著自己。
「哇人肉膝蓋枕!」葉箐箐連忙爬過去,還不忘得寸進尺:「順便幫我塗一些玫瑰膏吧?」
她正面朝上,枕在他的大腿上,由對方給自己塗護膚膏,再方便不過。
「吩咐我做事是要付出代價的,」裴閏之挑挑眉,「小箐箐拿什麼謝我呢?」
「你又想要怎樣?」葉箐箐斜睨他一眼,「說好最近不碰我的哦。」
那種事情要適可而止,也該修身養息了,不能仗著年輕胡作非為,對吧?
「……過些時日你便知道了。」
裴閏之只是神秘一笑,弄的某人心裡疑竇叢生,這死傢伙又在搞什麼幺蛾子呢?
在客棧休憩一夜,隔日幾人轉乘馬車再次出發,此處距離清士樓還有一日便可抵達,城中熱鬧繁華得很。
僅僅從行人的衣著來看,便知這地方消費比石安城要高,普遍的也比石安城富有些。若是套用現代話來說,石安城是三線城市,這邊起碼二線,清士樓和京城便是一線城市了。
「我還是頭一回出遠門呢~」采芹看著熱鬧的人群略有點小興奮。
「來回奔波,有什麼好的。」魏慶跟在裴閏之跑過不少地方,至少他就更願意待在石安城,守著媳婦過小日子。
葉箐箐把靠近馬車小窗的位置讓給了采芹,自己沒骨頭似的倚靠在裴閏之肩膀上,懶懶的打個呵欠:「我也不喜歡奔波……」
上輩子就是因為好吃懶做,才給弄到這個時代來拼搏,可惜勤奮了沒幾年,成親后似乎又要變回好吃懶做了?不好不好。
「很困么?」裴閏之替她拿過裝水的皮囊。
葉箐箐搖搖頭,「也不是,估計是坐了幾天船,忽然換一種交通工具不習慣吧。」
自己從來都不是嬌氣的人,好好睡一覺也就恢復精神了。
去清士樓的路上,他們為了避開桃芸母女,雇傭了兩個馬車,大馬車裝了他們四人,小馬車則是葉芙蓉兩人。
希望這人回到田心村后,別一轉身就恩將仇報,整日找蘇氏滋生事端才好,葉箐箐想起雙方的關係,都要佩服自己的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