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結局篇(十)
張博答:「姓名是顧客的隱私,他並沒透露,不過有一方是他自己這是可以肯定的。」
韓冰「嗯」了一聲,又問:「鑒定結果怎麼樣?」
「鑒定結果兩人是父女關係。」
「那梁鶴當時什麼反應?有沒有不正常的地方?」
張博想了想,「梁先生很高興,非常激動,還說……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他說芊芊是他的女兒,另一個鑒定人應該叫芊芊。」
張博剛說完就察覺坐他身旁的這位先生目光銳利的盯著他,張博轉頭對單傅瑾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然後下意識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這男人太奇怪了,好像他搶了他幾百萬似的,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單傅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手抄住張博胸前的衣領,「你確定叫芊芊?!」
張博臉色煞白的看向韓冰,「警官,這……這怎麼回事?」
韓冰知道萬芊是孤兒,也知道這會兒突然冒出個岳父,單傅瑾肯定激動,老婆找到親爹了能不激動么?
但理解歸理解,這裡畢竟是警察局不是?哪能這樣嚇唬一個配合警察工作的好公民呢?
韓冰拿出警察的威嚴,微沉了眉,「單總,這裡是警察局,麻煩先安定一下你的情緒。」
單傅瑾緊蹙的眉心染上了顯而易見的焦慮,但很快又消失無蹤,恢復了一片沉靜。
他放開張博,姿態隨意的靠在沙發靠背上,目光卻直直的看向單立淵,幽深望不見底的墨色眼眸中徐徐緩緩的浮上細碎的寒冰,冷意一點一點從他矜貴卓拔的身體里散發出來。
單立淵一臉吃驚的看著張博,彷彿對於他說芊芊是梁博的女兒這話也很震驚,只是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卻抓的很緊,手指根根泛白,手背上青筋凸顯。
張博直接坐到沙發的另一頭才開始說話,「我肯定梁先生當時說的就是芊芊這個名字,他當時激動的滿眼是淚,緊緊握著我的雙手,我還恭喜他了呢,之後他就離開了。」
韓冰點點頭,「能否將鑒定中心的監控錄像給我看一下?」
張博,「那我回去取?」
「嗯。」韓冰撥通了辦公桌上的座機,「小楊你進來送張博去取一下監控錄像。」
片刻剛才那個高個子就進來將張博帶走了。
韓冰微蹙著眉思忖,梁鶴拿了親子鑒定結果就出事了,八成張輝是沖著親子鑒定書去的,張輝不想讓這個鑒定結果被別人知曉?可是為什麼呢?梁鶴和萬芊是父女關係礙著張輝什麼事了?
韓冰眉梢微挑不自覺掃了一眼神情有些緊繃的單立淵,還是梁鶴和萬芊是父女關係礙著單立淵什麼事了?
單立淵看向韓冰問:「韓隊長,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意思很明顯沒有的話,我要離開了。
韓冰該問的都問了,而作為擔保人,嫌疑人犯了事,按規定也只是沒收保證金,逮捕嫌疑人,擔保人並不會承認別的法律責任。
所以雖然韓冰懷疑單立淵和這次的事件也許有關係,但他也無權扣押單立淵,便只能說:「謝謝二爺配合,您可以回去了,有需要的時候還希望您多協助一下我們警方。」
單立淵點點頭,「隨叫隨到。」
兩人正說著話,單傅瑾突然起身往外走,單立淵急忙喊住了他,「瑾兒,你要去醫院吧,我們一起去。」
單傅瑾腳步頓住,頭也未回的說:「我們不同路。」然後大步離開了。
單立淵面色發白,神情尷尬,但很快又斂去眼底複雜的情緒,對韓冰微微頷首,「勞煩韓隊長送我去第一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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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民醫院
梁鶴已經出了急救室,轉入了重症監護室。
醫生說梁鶴後背一刀插的很深,傷及肺腑,雖然手術已經成功了,但是能不能活過來還是個未知數,如果24小時后還沒有醒過來基本上就沒希望了。
單傅瑾來到醫院的時候,蘇又琪站在窗口望著裡面身上插滿儀器的梁鶴流眼淚,而萬芊則坐在一旁椅子上安撫狀態也好不到哪兒去的蘇又菱。
之前蘇又菱和蘇又琪抱頭痛哭的時候,萬芊一直挺著個大肚子在旁邊勸慰,後來醫生又說梁鶴不一定能活過來,蘇又菱和蘇又琪又是一番哭泣。
萬芊看見這樣的情景心裡也很難過,卻還是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照顧蘇又菱和蘇又琪兩個情緒有些失控的人。
但她一個孕婦照顧兩個人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萬芊抬頭看見走道里身形挺拔的男人穩步朝她走來的時候,覺得只要他來了,這裡的一切他都可以搞定,眼淚便瞬間從早已紅了的眼眶流了出來,他來了她便可以脆弱了,帶著哭腔柔柔的喊了一聲,「傅瑾。」
單傅瑾看見萬芊通紅的眼睛,心疼的厲害,幾步走過去攬住她纖瘦的肩頭,若是讓她知道裡面生死不明的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她這張淚水盈然的小臉上又該是一番怎樣的神情?
單傅瑾不敢去想,想到她會傷心流淚,他心口就鈍鈍的痛。
可……若不告訴她,如果梁鶴就這麼走了,日後萬芊知道真相后一定會怪他吧。
連讓她以親生女兒的身份送父親最後一程的機會都不給她,是不是太殘忍了?
萬芊將頭在單傅瑾緊窄的腰上蹭了蹭,「二伯沒事吧?」
單傅瑾聽見二伯兩個字,眼中一瞬間湧上一股駭人的風暴,但很快又被他收斂乾淨。
單傅瑾沒有回答萬芊的話,而是看向旁邊的蘇又菱,「二嬸,我帶芊芊出去吃點東西,你一起去,還是我帶給你?」
蘇又菱面色蒼白的搖搖頭,「我吃不下,你給又琪帶一份吧。」
「好。」單傅瑾沒多說什麼,將萬芊的小手裹在掌心,「走吧。」
萬芊微微擰眉,「我也不餓。」
單傅瑾視線落在萬芊隆起的肚子上,「寶寶餓。」
「去吧,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孩子需要營養。」蘇又菱語氣關心的催促萬芊,然後又看向單傅瑾,「你別給我們帶飯了,一會兒我下去買,醫院空氣不好,芊芊有身孕不宜長期待在這裡,吃了飯就帶她回去休息吧。」
單傅瑾略略思索答應了。
單傅瑾和萬芊從電梯里出來,走到住院部門口的時候碰見從外面進來的單立淵。
單傅瑾像沒看見單立淵似的,牽著萬芊目不斜視的從他身旁走過。
單立淵那句「瑾兒」差點破唇而出,卻被單傅瑾那冷漠不帶一絲感情的臉給噎在了喉間,然後看著兩人越走越遠,眼神由開始的受傷,慢慢變的充滿不甘和恨意,而那恨意全都化為了實質般的視線落在萬芊後背上。
都是她,一切都是她,她的存在無時無刻的提醒著他,蘇又菱曾經和梁鶴在一起過。
也因為她,他的瑾兒開始忽視他。
她為什麼偏偏要他作對?!
單傅瑾沒有帶萬芊去餐廳吃飯,說怕外面的東西不幹凈,吃了對寶寶不好,便直接開車帶萬芊回家。
路上,萬芊轉頭看向認真開車的單傅瑾,他五官沉鑄,下顎線條緊繃,削薄的唇緊抿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單傅瑾察覺到萬芊的注視,轉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一直看著我?」
「你有心事?」疑問句確是肯定的語氣。
單傅瑾伸手拿過中央控台上的煙盒,猛然又想起萬芊在車上,不能抽煙,便將煙盒又放了回去,將空出來的那隻手握住萬芊的手,溫熱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俊眉緊蹙,卻沒說話。
「是不是二伯將張輝保釋出來了,你不高興?」
單傅瑾轉頭深深的看了萬芊一眼,明明眼裡醞釀了很多話,卻又只輕「嗯」了一聲。
萬芊轉過頭看向前方,「說實話,我覺得二伯的解釋太牽強,他心疼女兒所以將傷害了小唯和我的張輝保釋出來?我總覺得他和張輝本來就是有聯繫的,也許就是他……」
萬芊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單傅瑾,見他神色寡淡,她分不出他到底生沒生氣,便輕聲問:「我在你面前說二伯壞話你會不會不高興?你會不會覺得我在挑撥……」
「不會!」單傅瑾沒等萬芊說完就打斷了她,大手也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一直以來是我不想面對,總是下意識的逃避,其實,我一直都很矛盾,一邊感情上覺得應該相信他,另一邊理智上卻又一直讓人暗中查他,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單傅瑾抿了抿有些乾澀發緊的唇,「我爸媽的死不是意外,都和張輝脫不了干係,我之所以一直不相信張輝和二伯有不尋常的關係,是因為我無法相信,二伯會殺害自己的親弟弟和弟妹,還有大嬸的死,那可是他的親大嫂……這些都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他如何下的了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車子突然靠邊停了下來。
萬芊心中無比震驚,沒想到牽扯這麼多,她的男人原來一直承受著這樣的痛苦,一直敬重如父的人有可能是殺害他親生父母的人,這該是怎樣剜心的痛?
光是想想,萬芊心口就一陣密密麻麻的疼,轉頭,滿臉心疼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俊臉黑沉,臉部線條緊繃,胸口起伏劇烈,握著她的手更是不自覺攥緊,攥的她很疼,但是她沒哼聲,因為她知道他現在很痛苦,但是他竭力在壓制。
萬芊將另一隻手覆在單傅瑾手背上,盡量用自己小小的掌心包住他寬大的手背,給予他無聲的安慰。
單傅瑾看向萬芊,雋黑眼中翻滾著濃烈的痛色,「芊芊,我不是不懷疑他,而是無法想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如果是為了權勢和地位,又為什麼讓我接手單氏,而且我能感覺到,他是真心對我好,所以……我一直強迫自己去相信他。」
「現在一切不是還沒確定嗎?也許……也許是我們想多了也不一定。」萬芊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沒底氣,可她見不得單傅瑾這般痛苦,她寧願真相永遠不要揭開,就算傷害她的人是單立淵,她也認,她願意吃這個虧,只希望能減輕單傅瑾的痛苦。
單傅瑾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鋒芒,「想多了,還是事實?我心裡有數,如果……」
單傅瑾面色突然冷沉下來,嗓音也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仿若冰天雪地里的一縷刺骨冷風吹進人的心間,帶來噬骨的寒意,「如果這些事真的是他做的,我絕不姑息!」
「傅瑾。」萬芊輕輕柔柔喊出他的名字,這兩個字彷彿從心口深處逸出,帶了悶悶的哭腔,讓人聽了都覺得心疼。
單傅瑾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臉上的冷意驟然褪去,眼底浮上細細碎碎的暖意,伸手抹去萬芊眼角的淚,勾唇淺笑,「傻瓜,哭什麼?」
「我……心疼你……」萬芊握住單傅瑾給她擦淚的手,「不然我們走吧,離開桐城,什麼都不管,好不好?」
「你這是想帶著我一起逃避?」單傅瑾嘴角的笑意加深,「你老公是個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不是遇事就逃避的縮頭烏龜。」
萬芊噘著嘴,語氣幽怨,「什麼嘛,我心疼你,你反倒說我是縮頭烏龜。」
單傅瑾傾身在萬芊飽滿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大掌揉了揉她的後腦勺,「你只需要當一個縮頭烏龜就好了,一切風雨我來替你擋。」
萬芊心裡暖融融一片,撲進單傅瑾懷裡,眼淚又落了下來,撒嬌般的錘他胸口,「討厭,誰要當縮頭烏龜了?」
男人低低沉沉的笑聲在頭頂響起,那般沉穩,那般有力。
這個男人就是她一輩子的依靠,這個溫熱的胸膛就是她一生的港灣。
單傅瑾回到家,看著萬芊吃了一碗飯喝了一碗湯才拉著她上樓,兩人面對面的坐在床沿,一臉嚴肅,卻只是看著她欲言又止。
萬芊淺淺笑了,「到底是什麼話讓你這般難以啟口?」
單傅瑾心疼的將萬芊擁進懷裡,輕輕在她耳邊呢喃,「如果我能替你承受所有苦痛,即便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心甘情願,可是有些事無法替代,也無法隱瞞。」
萬芊聽出單傅瑾話里的沉重,斂去眼底的笑意,「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