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實
若涵只覺得耳朵里灌滿了轟鳴聲。嗶!嗶!嗶!嘈雜的聲浪尖銳而令她感到煩躁。眼前彷彿出現了無數的光環,隨著她的眨眼,忽明忽暗、變幻無常。朝上,渾圓的一圈光亮在頭頂盤旋著,男的、女的,一些身影來回的在她面前搖來晃去。
有人掰開了她的眼皮,一道強光照得她瞳孔驟然緊縮,頭像炸開似的疼。
「血壓多少?」
「90、60。」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或許是一個世紀。
斂著雙眼,瞧著頂上雪白的天花板。如緞的髮絲滑落在雪白的枕間,像是海洋中連綿而柔軟的海藻。靜默許久,若涵才動了動纖細的手腕,拔去了扎在靜脈中的針管。她慵懶地扯去了氧氣面罩,隨後一放,任憑它摔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無法心無旁騖,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回到了原先的世界……耳畔彷彿還想著那個男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喊。
「噠……」門把手旋轉而弄出一聲輕響,白色的門緩緩開啟,瀰漫進一股百合花的馨香。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到病床邊,像貓一樣得敏捷。素色的百合花被輕輕放置在床頭柜上,一片花瓣因震動而墜落。
熟悉而遙遠的淡淡煙味混雜著百合的清香讓她恍如隔世,直到那雙溫熱的手伴著輕輕地呼吸纏繞住她的臉龐。
「命真大。」琥珀色的眼睛望著他,挑高的嘴角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興味濃厚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含著淡淡的笑意,從容而優雅。
繼而,修長平滑的手掌順著她的臉緩緩下滑到她的胸口,揭去了心電監護的電極片,有力的指尖突又朝上扣住她尖細的下巴。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下顎覺得有些刺痛,背對著光的他周身被金色的光芒所覆蓋著,耀目的,讓她始終看不穿那張笑顏后的表情。天使或是惡魔,你都可以從面前這個男人身上尋到某些特質。
「救你。」他鬆開她,溫柔地順著她的髮絲。「你知道,我最愛你這頭髮,它們很柔、很軟,穿過指尖的感覺很不錯。」
「啪!」若涵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在他失蹤三年零七個月後憑什麼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面前。他有什麼資格!
他笑,瞧著她忍不住皺起的眉以及微微眯起的雙眸,他知道她氣得不輕,然而異樣的光彩卻掠過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
「抱歉,可我捨不得你死呢。」
「我在哪兒?」若涵從蘇醒過來的一刻就知道自己並不在紅樓專屬的醫療社。
「歡迎來到佛羅倫薩,歡迎來到我的國度。」他的笑很曖昧,口吻亦是。
「你瘋了!」他竟然把她弄來歐洲。
「呵呵!把你弄出來的確費了不少勁,不過……我這裡有最好的設備,所以她們只能讓我把你帶走。」
「茗珂她們怎麼樣了?」她更關心的是那些姐妹,天知道她昏迷了多久。大清朝的一切她雖然解釋不清,可那不是夢境,那是真實存在的一段記憶。
「她們沒事。據我所知……各地的紅樓已經展開了行動,耗子爺這回一敗塗地,老窩也給端了。」他在笑,像是在同情,可眼神卻是冷的。
這話若涵卻是相信的,紅樓行事低調,但絕對不會放過一個想著毀滅它的人。
「我昏迷了多久?」她已經冷靜下來,試著用平和的口氣與面前這個男人交談。
他隨手取了個杯子,倒了半杯水遞給她,然後等她喝下一口后才滿意地伸出一根指頭。
「一個月?」
「一年。」
「上帝!」若涵忍不住放下杯子暗暗咒罵。
「怎麼?」他好整以暇地瞧著她。看來她並《1/6\k小說網手機訪問$http://w/a/p.1@6@k.c@n》不高興醒來,可是她有沒有想到,這三百多日來他對她夜夜的守護。
「我寧願永遠不要醒來。」跨越了三百年的歷程,若涵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切。她與他隔著的不止是死亡,還有那不可逾越的時空。
他低頭,優雅地走到床邊交疊雙腿,取出一支煙點燃,煙霧很快暈開,讓他忽而暗沉下的眼眸多了絲冷酷。
「你知道么若涵。」他不曾看她,目光望著窗外。「我花了不少時間,搜羅了全球的名醫,只是想讓你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而你……」
低沉的嗓音蠱惑而散發出危險的信息,俊美絕倫的臉狠毒一點點的嶄露。
「一年……」若涵看著他淡淡地微笑:「一年的時間與一千三百多個日日夜夜,孰輕孰重!」
他沉默。
「我回來了若涵。」
「不,你太自私了,韓哲。」
圓明園?蘅蕪苑密布的陰雲籠罩著一片悲涼肅穆的氣氛。苑內人人自危,一分一秒鐘比一年還要難易度過。昏暗的屋內只從窗戶外透進幾縷光亮,更照出其間的凄清落寂。
靈堂內左右兩邊高掛的輓聯,用以概括了生者對死者一生的眷戀,眾多的祭幛懸於兩側,早已圍滿了整座大堂,香燭高燒,一盞長明燈忽明忽暗,卻始終不曾熄滅。
門開,胤祥走到供桌后的靈柩旁。果不其然,他瞧見神色凄涼的四哥伏在一旁,雙手像呵護愛人似的圈著。那還是傲世出塵的四哥么,還是剛正坦蕩的雍親王么,為何只七日,他卻彷彿老了十歲,兩鬢的斑白看得他心疼。
「四哥,你已經守在靈前七天七夜了,歇息吧。」
胤禛回過神,忽而想起什麼,立刻拿起放置在地下的筆墨,口中喃喃自語。
「還有十五卷,胤祥,她今夜一定會回來,這些經是要幫她超度的,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抄完。」
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抄寫著經書,胤祥跪在地上,握住了他顫抖的手。
「四哥,你不想她走的不安生是不是。她那個性子,要是知道你這樣,一定會怪你的。」
這七天他不知道四哥是怎麼度過的,沒有人能進入這間屋子,因為他不許。他每夜每夜的對著棺木說話,他說若涵只是睡著了,並沒有離開。
胤禛低著頭,剜心般的痛苦讓他禁不住潸然淚下,苦楚的痙攣迫使他全身顫抖著,以此宣洩著胸中的悲痛。
「她最不喜歡黑暗了,可這會兒……這會兒,卻要她躺在那個冰冷漆黑的地方……胤祥,我不忍,真的不忍……」
胤祥何嘗不心痛,那個嬌艷如花、如此明媚的女子已經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原以為守著心中那份悸動,相看到老,可是上天還是不允。
「四哥,節哀。朝局動蕩,你還有許多的事要完成,別辜負了她。」
如同一記響雷震醒了胤禛,他顫抖著站起身。「是,她不能白死,我不會讓她就這麼離開我。」
胤祥看見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俯首道:「臣弟恭候皇上聖旨!」
胤禛像是頭蘇醒了的猛獸,目光如炬。他冷聲道:「下榜文昭告天下,胤禩謀朝篡位毒害皇考,貶為阿其那收監宗人府。襄親王助紂為虐,貶為塞斯黑,發配西寧。年羹堯大逆欺罔,勒令自裁。兄族中任官者俱革職,嫡親子孫發遣邊地充軍,家產抄沒入官。」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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