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勝負分曉
「正義」否定了不被允許的王權,「邪惡」否定了不被允許的聖跡。
失去十之王冠,沙條愛歌無法控制獸的本能,666之獸所代表的反彌賽亞能力以同樣的方式將熾天使這一存在抹除。
從未存在寫正必勝邪的道理,亦不存在邪壓不倒正的道理。相互否定,以最高級別的權能破除彼此的「外殼」。
失去十之王冠,666之獸的虛影與沙條愛歌依舊緊密相連,被折斷獠牙的獸還能繼續帶來災厄,毀滅文明。十之王冠所代表的最古老王權,不過是一種最簡單的壓制不服從的手段。
而瞬間被剝離「熾天使」權能的加百麗……一樣保持存在,她三對羽翼枯萎散落,但漂浮於此的她還是持有頂級神明的身份。
「原來如此,這就是666之獸真正的大罪?否定吾主,否定吾主的每一位使者,否定吾主降下的所有聖跡。如果換成其他天使,被你突然否定天使的存在,真的能讓你逃避審判。」
加百麗散發出來的光不再帶有神聖性質,轉而偏向單純的恐怖,剝奪人性、剝奪享樂、剝奪自由,秩序、審判、守護,或許會存在部分人類接受這種極端的神之威光,但對21世紀了解學習、創造、縱慾的人類簡直是無法接近的光亮。能活在這種神明庇護下的人,只會成為最單純的工具,為了勞作而勞作,為了戰鬥而戰鬥,為了執政為執政,為了繁衍而繁衍。被剝離「熾天使加百列」身份后,剩下的加百麗即是這種恐怖的神明,理應不可能在神代消逝后留存的過去式神明。
「你究竟是誰?」沙條愛歌雙手交差,死死抓住自己的肩膀,用疼痛強迫自己克服瞬間散溢而出的獸之本能。被剝去「熾天使」權能后,眼前礙事的天使不該繼續存在,還看起來更加危險。
「Assassin加百麗,我從一開始便這樣稱呼自己。一開始……從為了獲得信仰維持神格侍奉吾主之前,就使用著這個代稱。」加百麗因暫時失去熾天使的身份,隱約回想起了自己被稱為「加百列」之前的記憶。如果不是有古猶太人無意間闖入埋葬著她雕像與壁畫的遺迹,她早就隨著被忘卻在神代末期消失了。
用這個時代的說法:二次創作,古猶太人用他們覺得正確的讀音念出了「加百列」的名稱,將「加百列」逐步加入他們的傳說中。趕上了神代末期誕生萌芽的亞伯拉罕系宗教,加百列從古老的過去的神明,變為傳遞上帝(WHYH)真理之言的的大天使。
加百麗也沒料想到會在這場聖杯戰爭中,因為「666之獸」的緣故,自己有機會現出被掩蓋的面貌。以神明的角度,加百麗在反彌賽亞的影響下,如同完全換了一個神格,但人類或達不到她那一層級的神秘側勢力依舊只能看到被她奪舍的人間體的模樣。
瞬間逼近沙條愛歌,審判短劍劃開未完全成型的獸之外殼,矮小的少女人形完全暴露在加百麗的可攻擊範圍內。
劍之鋒芒咄咄逼人,沒有了王冠保護,沙條愛歌根本沒法與強行拉近距離的加百麗較量,獸形的頭部與手掌也無法靈活回防。片刻間審判短劍架在了沙條愛歌的脖子上。
四目正對,兩者都還有能動用的其他招數,卻都不能確保奏效,畢竟兩者最強的王牌都被奪去,各自引以為豪的預知能力也正巧無法在這時候為兩人下一步提示。
「你殺不了我,已死之人不可以被再次『殺死』。」
劍光一閃,加百麗用手中的短劍劃過沙條愛歌的脖頸,但這次她的劍刃收回速度明顯變慢,或者說她遭遇了棘手的問題——原本可以斬下對方首級的劍現在只能割開對方的皮肉,收劍速度變慢正是因為劍刃片刻卡在了對方的喉嚨中。
獸之巨掌重重拍向加百麗,她瞬間從原地離開,並接連躲開獸之頭部相間噴射的魔焰。
能殺死人的致命傷卻被沙條愛歌數秒內自動回復,劍傷處僅有劍刃割開的短暫兩秒流出了鮮血。
沒了天使身份的束縛,加百麗可以更自如地使用非雅威賜予的力量,但靠這些又不足以真正威脅到「666之獸」。
眼見加百麗轉為守勢,沙條愛歌趕緊填補「666之獸」的外形,遊歷觀察過無數場亞種聖杯戰爭,見識過各種各樣從者,她還從沒遇到過一個Assassin職介的從者能讓她感到無從下手,甚至剛才因被碎冠而擔憂被擊敗。
666之獸的降臨過程不可逆轉,沒多拖延一分鐘便是加深沙條愛歌受到的折磨,連繫根源的她最自豪的魔術能力卻無法派上用途。逼不得已,沙條愛歌開始嘗試讓666之獸強行在聖杯里側完全降臨,她相信這頭獸(Beast)能以完整的出現后,可以擊退礙事的原天使。
雙方繼續著遠距離試探,相互間誰也奈何不了誰,必須等到平衡再次被打破。在這方面加百麗是真正的行家,只交手數次,她就用魔術引發的爆炸從沙條愛歌視線中隱藏起來。等後者重新捕捉到,她已經移動到了666之獸的背後。
巨掌朝著加百麗出現的位置揮去,卻再度揮空,瞬息之間,加百麗移動到666之獸的背脊上。一劍破開還未成型的後背輪廓。
沙條愛歌主動加快了獸前方的成型速度,卻忽略了後方,在戰鬥經驗上,兩者差距更大。
被逼於無奈,沙條愛歌錯誤地選擇自己親自與加百麗近身戰。依靠直連根源的優勢,她爆發出遠非人形所能擁有的氣力,可加百麗根本不給她反擊的機會。
沒有速度優勢,沒有經驗優勢,再有力的拳頭也打不中迎面直襲的利刃。
一擊脫離。加百麗這次終於斬下了沙條愛歌的首級,但後者硬是靠著脖子與軀幹在近距離接觸時震傷了加百麗的右手。
落地的腦袋只用一個簡單的魔術即被安放回正確位置,而加百麗也以魔術修改了手部的結果。
「你害怕我正式召來666之獸?」
「不,確保你在此之前就被消滅,你覺得能威脅我的底牌不過是一張廢紙。」
魔術啟動,突然顯現的魔術陣卡在了沙條愛歌的脖子上,彷彿從之前的截斷面長出來一樣。沙條愛歌本能地伸手觸碰,加百麗移動到對應魔術陣的中心——她剛才被反彌賽亞剝離「熾天使」概念的位置。
在那裡還殘留著不少未枯萎的純白色羽毛。而在沙條愛歌用手觸碰脖子后,才發覺加百麗在她脖子中留下了一根羽毛。斬下她的首級,正是為了讓她主動把羽毛放進自己的身體里。
真正的魔術陣啟動,站在殘留的聖潔之羽中,加百麗吟唱著遠古的失傳語言,歌頌復生之奇迹。
不惜將自己魔力大量消耗,只為了將「復活」概念藉以自己殘留的羽毛覆蓋整片區域。
既然死者不可以再死去,那麼就賦予死者復活的奇迹,讓其變為可以被殺死的存在!
「來自異世界的旅行者,加百麗賜予你生之奇迹!」
光將聖杯里側每一處的黑暗都消滅殆盡,只留下666之獸的輪廓與沙條愛歌這兩體與神聖不相干的異物。但偉大的神明一視同仁,神要求死者復活,死者就必須復活,無論死者的意願!
沙條愛歌從脖子開始被灼燒的炙熱籠罩,她在此刻自身的力量不降反升,隱約中甚至將要反壓過被在「復生」概念中極度削弱的不完整666之獸
她雙手抓撓著讓她感到痛苦的脖子,恨不得自己掰斷脖頸,把埋入其中的引導物取出來,可她來不及拒絕加百麗的復生魔術。耀眼的光芒中,加百麗彷彿又獲得了光之羽翼,而沙條愛歌也變得暫時不需要666之獸的力量支援。
被複生的沙條愛歌或許現在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將眼前的神明撕碎。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天使!」
伸手隔空捏碎加百麗的防禦魔術,後者被無形的巨力捲起,不亞於666之獸雙掌擠壓的力量,再進一步或許能碾碎空間。
加百麗沒有反抗對方,相反她借用對方被激怒后無比強大的力量,接近現在的沙條愛歌。
「去死吧!天使!」
沙條愛歌以手為爪,緊緊卡住了加百麗的脖子,而後者刺過去的匕首已經無法傷到沙條愛歌。
「宣告,汝已為生者,已為可被執行審判之人。」
沙條愛歌發覺對方示弱,卻已經無法收手。加百麗牢牢抱住沙條愛歌,確保這個看起來還是少女的「惡魔」保持「復活」狀態。
沒有腳步聲,亦沒有其餘任何聲響,完美處於沉默狀態的死神一樣被加百麗復活了,或者說僅剩下一把鐮刀也不代表她被徹底消滅,如沙漠中最頑強的植物,得到雨水滋潤,即可擠破乾涸的沙地,重獲新生。
吾宣言,汝已死(Etdecrationem,etmortuuses)。
拾起審判之劍,Ruler度瑪向著兩人揮砍出必殺一擊。從背後一劍刺穿沙條愛歌新生的靈核,度瑪真正以裁定者(Ruler)身份做了正確的事情。
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沙條愛歌明明覺得自己即便再落入劣勢,也不可能被一劍殺死。回首間她已經看不到666之獸的身影,而立於她身後的人也不是那位夢中的王子。
帶著不甘的表情,這位即將帶來毀滅性災難的亡魂回歸了她所屬的世界,暗色的光粒漸漸升華,什麼也沒留下。
度瑪沒有言語,輕輕拔出短劍,注視著受傷不輕的加百麗。
「不愧為我認可的從者,度瑪,謝謝你。」
倒在地上,加百麗使用修復魔術對改變了身上的結果,但魔力過量消耗的她已然沒有了之前目空一切的傲氣。她第一次對一介看不起的「弱者」說了感謝,在人間的數日時間,也讓這位熾天使學會了一點人類情感。
加百麗勉強撐起身體,虛弱的她連多說話都費勁,貿然使用大範圍的復生魔術對她自己的傷害不可逆轉。
度瑪向加百麗伸出了手掌,雖為不禮貌的左手,可沒有絲毫情感的她本就與禮貌一詞無緣。
接受了度瑪的好意,加百麗握住了對方的手——那一刻冰冷感直襲加百麗全身。
對準加百麗靈核所在,審判之劍無情洞穿。
「違規從者,Assassin清除完畢。」
從者消失前的光亮從加百麗身上閃起,她同樣驚訝地盯著自己胸口上的洞眼,沒想到自己轉借審判之劍給度瑪反倒成了自己落敗的原因。的確除了666之獸沒有敵人能殺死她,因為自己不算作敵人。
直至加百麗也消失,留下度瑪與空蕩蕩聖杯里側。這場聖杯戰爭就此只剩下一位從者,無疑她便是這場聖杯戰爭真正的勝利者,因為沒有其他競爭對手能提出異議了。
聖杯的意志以初代冬之聖女的虛擬形態顯形,它循序設定的程序向最後的獲勝者詢問道:「Ruler度瑪,你想要實現什麼願望?」
沉默的死之墮天使沒有回答,她根本沒有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