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疑惑
從老太太的屋子裡出來，芍藥便跟著牡丹去她的院子牡丹苑。
作為李家二房的嫡女，牡丹獨自擁有一個院落，就叫牡丹苑。裡面遍植牡丹，而且還有不少稀世名品。都是寵愛她的李二老爺和李二夫人齊氏精心為她找回來，然後請了手藝高超的花匠盡心侍弄的。
對於牡丹的院子，芍藥當然並不陌生。
「菱葉姐姐，這品藍田玉是我新得的，你素來畫工不錯，就以此花入畫吧！」。牡丹指著一叢盛開的牡丹花，對她說道。
只見那叢牡丹花色淺粉，花瓣微微透出一絲藍色，花型猶如皇冠。確實是一株罕見的上品牡丹。
「如此上品，入畫最是相宜！」芍藥素來也很喜歡牡丹，一眼就看出這品牡丹的不俗之處。
她指點著這株牡丹，對它的花色，花型，還有品相讚不絕口。
對於芍藥的點評，牡丹在點頭認可的同時，心裡卻是暗自詫異。
什麼時候，這個三房庶出的姐姐對牡丹這樣了解了？
她記得自己跟她一向保持距離，這牡丹苑，她很少能夠進來。
可是看著她侃侃而談的樣子，分明對自己這院子里的牡丹了如指掌的模樣。
是芍藥姐姐告訴她的？那芍藥姐姐對她也太好了吧？
想到今早芍藥對她的冷淡，牡丹臉上不由掠過一絲陰雲。
「來，姐姐屋裡坐。姐姐難得來，我竟然就只想到讓你作畫，連招待都忘記了！是我失職了。」不著痕迹地打斷了芍藥的話頭，牡丹當先，領著芍藥往自己的起居室走。
跟在芍藥身後的春雨一臉驚異。
原來的菱葉小姐何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往常菱葉要是能夠跟這位牡丹妹妹說上幾句話，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而且，就是她和牡丹說話，也還要看牡丹的心情。
牡丹，是從來不把菱葉看在眼裡的。
而芍藥，卻沒有覺得有什麼稀奇。她和牡丹，向來親近。似這般一道賞花品茗，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了。
於是她對著牡丹一笑：「妹妹客氣了，自家姐妹，說什麼招待？」
對於她這樣熟稔的口吻，牡丹很是驚訝。
不過她還是盡量掩蓋起了自己驚訝的神氣。
牡丹的屋子裡裝飾的很是精雅別緻。
臨窗的那張紫檀卷草紋束腰三彎腿小几上，擺著一隻定窯刻萱草紋玉壺春瓶。裡面是一枝盛開的芍藥。
看見那枝芍藥，芍藥的眼前一亮，這是她送給牡丹的那盆花。
想不到牡丹照顧的這麼好。
見芍藥看著那支芍藥出神，牡丹不由說道：「這是芍藥姐姐送給我的。剛剛開出來，我看著喜歡，就折了一支，養在眼前。」
「嗯！新開的花兒先折掉一些，可以讓後面的花芽發的更好，開出更好的花來。不過，花兒的養分一定要充足，尤其是盛花期。」芍藥不自覺脫口而出。
牡丹怔住了，這養花的道理，芍藥姐姐也跟菱葉說的這麼透徹？
菱葉不是為了博得個本分，勤謹的名聲，特意專攻繪畫和刺繡的么？什麼時候也著意在這養花上了？
看見牡丹驚愕的神情，芍藥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李菱葉。
在牡丹面前，她要不要說出真相？能不能說出真相？
她在心裡仔細斟酌了一番，還是決定先不要把真相說出來。
「養花的道理，其實我是不怎麼懂得的，好像以前聽芍藥姐姐說起過一次，我也就現學現賣了。是不是我說的錯了？」她看起來慌張的表情讓牡丹恍然。
菱葉終究只是三房的庶出女兒，偶爾在她面前賣弄一次，到底還是心虛的。
不過畢竟她難得過來，也算是客。牡丹還是準備好好的盡一盡自己做主人的義務。
「二姑娘請喝茶！」牡丹屋子裡的丫頭翠翹端過來一盞碧螺春。
茶盞是定窯的細瓷，潔白如玉，襯著裡面深碧的茶湯益發相得益彰。
芍藥就手接過，放在鼻端輕輕一嗅，便輕聲贊道：「今年的新茶，果然香氣夠濃。不過我聽說今年的雨水太過於多了，這茶的味道應該要偏淡了。」
翠翹聽了不由愣住。
一直聽說三太太苛待庶子庶女，這位二姑娘在三房想來是連好茶葉都難得一見吧，怎麼居然一下子連茶葉的好壞都能夠分辨了？
而牡丹，也有些疑惑了。
菱葉的這幾個動作，她只覺得似曾相識，而且總覺得似乎很是彆扭。
雖然她做起來如同行雲流水，絲毫沒有違和感，但是卻總是讓她覺得不對勁。
一向看起來怯弱瑟縮的李菱葉，何嘗有過這般的見識？
看見牡丹疑惑的神情，芍藥知道自己無意間，似乎犯了個不該犯的錯誤。
只是，她本來就是那個長房嫡女芍藥，又怎麼可能學的像那個看起來鄙弱無恥的三房庶女李菱葉？
即便她此刻，不得不以李菱葉的身份生活，她也不可能丟棄她原本就有的教養和學識。
「菱葉姐姐懂得的東西還真的不少啊！對於茶葉，我倒也沒有什麼研究。這些碧螺春，是我大哥哥帶回來的，據說是江南那裡的名茶。姐姐如果喜歡，待會兒包些回去。」牡丹壓下心頭的疑慮，接著請芍藥喝茶。
「那就謝謝妹妹了！我那裡倒確實沒有什麼好茶。」芍藥說起自己的處境，倒也坦蕩。
牡丹愣了一下。
菱葉什麼時候這麼坦率了？
要麼，真的是自己以前出於嫉妒她和芍藥姐姐親厚，所以不和她接觸，並不了解真正的她？
不過，想起來也是，如果菱葉真的一無是處，芍藥姐姐又怎麼會願意跟她交好呢？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以後倒是要好好跟她接觸一下，了解一下她了。
看看是不是自己先入為主，所以才沒有跟她交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牡丹對芍藥的態度，就又親和了幾分。
兩個人又一道討論了一番作畫的事宜，就有二夫人齊氏那裡的丫頭過來回話：「姑娘，表姑娘來家了，太太讓你過去見見！」
是齊氏娘家的侄女兒過來了。
齊氏一向不待見菱葉，當然不可能會邀請菱葉出去見客。
芍藥見牡丹有客，也自覺告退：「既然妹妹這裡有客來，那我就不耽誤妹妹了。」
她說著，便帶著早就因為驚詫而顯得有些獃獃的春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