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十三浮山（下）

「不知道多美他們在龍仙湖底過得怎麼樣？」羅師心中暗想。

一清卻長吸一口氣，伸開雙臂做個敞開胸懷的姿式笑道：「好美的湖啊！」

兩人落在湖邊，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那水碧綠，在羅師看來，似乎卻帶著一種濃濃的愁意。

「師哥哥，你不高興嗎？」一清看了羅師一眼，詫異道。在羅師的眼神中，她發現一絲憂傷。

「沒有…」羅師搖頭笑笑，不過那笑卻似乎是苦笑。

一清點點頭，伸出玉手，輕輕撥動清涼的水面，濺起一片雪白的水珠，水暈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去。

「清兒，你說我們這樣活著有意思嗎？」羅師突然道。

「嗯？」一清抬起玉面，不解的望著羅師。

羅師微微嘆了一口氣，一陣微風起，吹散了一清撩撥起的那片漣漪。「清兒，你說我們現在是在做什麼？」

「沒有做什麼啊…」一清隨口道，又哦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是在闖十三浮山，去找那如來算帳嗎？」

羅師輕輕搖搖頭，不屑的笑道：「那你告訴我，這有什麼意義？」

「意義？」一清皺起秀頭。

一隻冰涼的玉手按在羅師的頭上，「師哥哥，你沒發燒吧！」

羅師掙脫開一清的玉手，搖搖頭，道：「我突然覺得萬念俱灰…你看，」他指著那湖水，「這水從來就是如此，風吹起巨浪，等風停了，它還會平靜下來。一切還沒什麼都沒有。」

一清點點頭，貌似羅師說得有些道理。

「我自從來到這世界，九生一生，經歷了太多的生死善惡，到最後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一清抱臂而坐，靜靜地看著羅師。

羅師哂然一笑，「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那就不要去想吧！」一清撿起一塊石子，投進了湖口，濺起一朵浪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隨即站起來，道：「走吧，我們走！」

羅師搖搖頭，嘆了口氣，「我現在不想闖什麼十三浮山了，沒意思…」

一清瞪大眼睛，想要說什麼，但沒有說出來，只好也嘆一口氣，在羅師身邊坐下來。

「我忽然想起盤古和一濁大哥…」羅師悠悠地道。

「嗯…」一清答應了一聲。

「他們爭了幾萬年，最終還是沒有輸贏，一起化為塵土。其實輸贏真的那麼重要嗎？」羅師又道。

一清愣愣地看著羅師，眼前的師哥哥突然變得他不認識。

羅師只是自顧自地道：「活著又有什麼重要？還不如死了清凈！」

「你在說什麼？」一清不喜道，她伏在羅師的肩膀上，「你死了，我怎麼辦？」

羅師心中湧起陣陣苦澀，他想到了楚玉，想到了月心，想到了多美，想到了玉璐，想到了嫣嬙，想到了靈淚，想了狐女天心，想到了龍女天心，一個個倩麗的面容，婀娜的身影在他眼前閃現著，好像在對他說，「你死了，我們怎麼辦？」

他終於苦笑一聲，「我死了，你依然會活得很好！」

「師野天！」一清突然站起來，大聲喊道：「你不要用這種死爛的語氣說話好不好！」

羅師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一清臉色漲紅，呼吸急促，豐滿的胸脯急速的起伏，「告訴你！師野天，你把我從伏魔鏡中帶出來，休想把我甩掉！」

「清兒，你不要激動…」羅師依然平靜地道，「你看這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哪怕是幾萬年，它們還是這個樣子，若是水幹了，山還依舊在，幾萬年依然不會變。」

一清愣住，她實在不敢相信，剛才還口中喊著「殺！」，眼中含著無比的殺意，以銳不可當的神力摧毀一切的師哥哥，突然變成這樣的一個無血無肉，甚至無情無欲的人。若要讓她選擇，她寧願選擇前一個，至少那樣她還可以為他擔心，為他瘋狂，為鮮血沸騰。

而此時的師哥哥，只能讓她傷心。

羅師被一種低沉憂傷的情緒感染著，想象不出一清的感覺，他在為自己而想，想著自己所做過的一切，賣那些春yao，進商宮陷害紂王，征戰東夷的殺戳，與石磯的爭鬥，與九尾妖狐的爭鬥，在龍宮行騙，去執行姜子牙引開截教妖孽的任務，去拯救女魔界，為海娜冰兒金成羅斯蒂塔甘願讓羅格斯的分身與自己合體，甘願與這惡魔合作，甘願成為他的魔奴，去消滅天界，來對抗如來…他突然感覺，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

「清兒，你走吧…我要一個人留在這裡！」羅師道。

羅師輕輕地搖頭，似乎眼前湖水也是那樣的可笑，他終於笑起來，笑得是那麼的苦，那麼的澀。

一清獃獃地看著羅師，看著羅師一個人一會兒喃喃自語，一會兒凝神發獃，一會兒卻又呵呵直笑，她心中有如刀絞一般，「師哥哥，難道我真的讓你如此憂傷嗎？如果你認為我不重要，為什麼還要把我從伏魔幻境中帶出來？為什麼還要帶我一起來這西天，為什麼還要信誓旦旦地說要與我永遠在一起…為什麼？」

一清的心中也頓時被一種巨大的悲意所感染，她頹然自語，喃喃念著師野天的名字，竟不知不覺地向那湖中走去。

冰冷的湖水，刺激著她雪嫩的皮膚，漸漸淹沒了她的小腿，淹沒了她的纖腰，淹沒了她的小腹，淹沒了她的胸膛…

「清兒！」羅師驚醒過來，飛身起來，將全身己沒入湖中的一清抱在半空，向前急掠而去。

回頭再看，那座山尖己隱在雲中。

羅師朗聲一笑，看了眼依舊神情迷茫的一清，道：「清兒，該醒醒啦…我們己闖過那座憂浮山了！」

一清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憂悲之意中清醒過來，悠悠地道：「師哥哥，你就是讓我走嗎？」

羅師在她的臉上輕吻了一下，笑道：「傻丫頭，剛才那就都是如來的憂念力在感染我們，就像幻境一樣怎麼能相信呢？現在沒事了！」

「真的？」一清眼神迷離，夢寐一樣問道。

羅師重重地點點頭，放下一清，這才笑道：「只差一點，我們就要中了那如來的計了！」

一清這才明白過來，忙道：「師哥哥，你是怎麼清醒過來的？」

羅師一笑道，「也沒有什麼，憂傷總會過去，我們的生活總歸是有陽光和希望！」

一清微皺眉頭，「師哥哥，你又來了…」

羅師呵呵一聲朗笑，拉起一清的手，道：「剛才你踏入湖中的時候，我一開始還想，既然這一切都無意義，就讓他隨風而去了吧！」

一清眉頭一挑，抬起臉看著師野天，「後來呢？」

「直到那水沒過你的後背的時候，我才猛然覺醒，這不是生命的全部！我們活著並不是沒有意義！」羅師盯著一清的眼睛。

一清看著羅師，臉上漸漸浮出一絲笑容。

「直到我發現你真的要死了，我才感覺到心痛！」羅師縱聲道，白雲朵朵在他身邊繞過，似乎被他的聲音所震攝。「我才發現，這一切不是那樣的平靜，我不能沒有你！」

一清笑得更加燦爛，她把頭深深地埋進羅師的懷中，嬌聲道：「師哥哥…我好高興！」

羅師緊緊攬住一清的嬌軀，「我也很高興，那一刻，我猛然發覺這是在十三浮山之中，在如來設下的圈套之中，這就是如來的憂浮山！」

「剛才好險吶！」一清玉容貼著羅師的胸膛，感受著那砰砰的強壯的心跳和舒服的溫暖，悠悠道。

羅師點點頭道：「清兒，你真是我的福星。在殺浮山，若不是你，我恐怕就沒命了！這次又是你使我猛然覺醒，才闖過了這憂浮山。」

一清露出一個極其嬌美動人的笑容，伏在羅師懷中道：「當然，我說的嘛！師哥哥，我永遠會幫你的！」

羅師笑一笑，兩人就在這雲海之中靜靜相擁。

羅師也漸漸明白，一清心境純潔，可以不受如來的邪惡念力影響，容易從這浮山幻境中走出來。而自己就不一樣了，這些年的經歷殘存的各種記憶，有時候很難讓他在情慾糾葛中解脫出來。「難怪那如來竟然弄出這十三浮山對付我，看來他己經掌握了我的弱點！不過，嘿嘿…他如來怎麼也想不到，我還有一個幫手！」

「師哥哥…」這時一清望著遠處那連接在一起的三座山道，「那三座山是一座還是三座，若是一座的話為什麼有三個山頂，若是三座的話為什麼要連在一起？」

羅師喃喃將那飛空尊者所述的十三浮山念了一遍，搖頭皺眉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清兒，我們要記住，在這十三浮山之中，如來的邪惡念力極重，稍不留神我們就會中招。所以，以後無論看到什麼，都當做沒有看見！」

一清點點頭，道：「我明白啦，師哥哥！只要你不被迷惑，我是不會受那念力迷惑的！」

羅師心中暗想也是，畢竟還是自己雜念太多，就算是在剛才的憂浮山，也是自己先受迷惑才把一清拉下水的。

「如來…你就在靈山縮著吧，等不了多長時間，我就會把你從那烏龜洞中揪出來！」羅師心中暗道。

三座山連成一片，粉紅色的香霧瀰漫，使羅師一下子像是回到了魔女界。

「這如來佛不會也曾經到過女魔界，跟那什麼什麼有過一腿吧…到後來，所以才弄了個這麼像女魔界的山作紀念？」羅師心中暗暗不屑。

那香霧似乎有醉人的效果，如女孩子的胭脂香氣，羅師側目看著一清。

「看我幹嘛？師哥哥…」一清臉上己經有些微紅，「這香氣可不是從我身上發出來的！」

羅師鄭重其事的湊近一清，深深的吸了兩口氣，點點頭，「嗯…確實，你身上比這香霧還要香！」

「什麼啊…師哥哥，我們快走吧，小心又受了如來那傢伙的什麼邪惡念力！」一清嗔笑一下，拉起羅師的走，向那山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