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矛盾
顧輕輕被她的話說得僵在原地,原來還可以這樣嗎?
她從來沒有想過竟然還可以這樣做,那段時間的自己只知道掩飾住自己的狼狽和難堪,卻從未想過讓他心疼自己。
其實仔細想想,似乎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裡,哪怕是歇斯底里,她也是驕傲的。
她看著季長暮的姿態永遠是高傲的,彷彿自己從來都不需要他,如果自己能早點兒示弱的話,是不是兩人也不至於如此?
看著顧輕輕失神的模樣,姚姨也不再逗她,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她,「高三畢業放假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來這裡,有時候偶然能碰到你,他就像個跟蹤狂似的一直跟在你身後,有時候能跟上整整一天。」
顧輕輕想象不到,向來高傲的季長暮是如何克服自己的心理底線,默不作聲偷偷摸摸地跟著自己一天的。
「我問過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你,一直這樣偷偷摸摸地躲著算怎麼回事,放不下又丟不開。他也不說話,下次碰到你的時候還是偷偷摸摸地跟著。」
「後來你去復讀,他過來守不到你,倒也不怎麼經常過來,不過你放假的時候他是肯定過來的。」
「再後來他去上大學,也沒時間往這邊跑,便每隔幾個星期給我打電話,問問你的情況。」
姚姨口中的季長暮,和顧輕輕記憶中的他,似乎是兩個人。
她和季長暮的交往,是由她的告白開始,交往過程中的所有相處細節,全都由她主動。
在顧輕輕的印象中,她這個女朋友對季長暮來說似乎是可有可無的。
她說去哪裡,做什麼,季長暮全都應下,從未反駁,卻也從未發表過自己的意見。
沒有說過自己喜不喜歡,也沒有說過想不想做,似乎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不會反駁。
兩人什麼時候見面由她來決定,去哪裡吃飯由她來決定,約會地點由她來決定,要不要擁抱、接吻……也由她來決定。
仔細想想,在那段戀愛關係中,季長暮唯一一次發表的意見,就是分手。
這樣的關係在顧輕輕的心目中極不穩定,她迫切地想要季長暮如同自己在乎他那般在乎自己,可是無論她怎麼做,他似乎都沒有任何反應,平靜如水的面龐不起一絲波瀾。
哪怕是她刻意引誘,季長暮也如同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讓她挫敗不已。
現在想來,其實分手的那次也並不是他第一次提出意見,季長暮第一次提出意見是在她刻意引誘他那次,拒絕了她。
那是他們相處之時,他第一次變了臉色。
不是開心,不是憤怒,是隱忍。
可是哪怕他已經紅了臉色,染了情慾,身上熱得滾燙,季長暮卻依舊能夠憑藉著強大的自制力推開她。
從那之後,顧輕輕再也沒有做過這種事。
對於從小嬌生慣養的她來說,這麼丟人的事,做過一次已是極限,第二次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
「後來你高中畢業……」
思緒飄遠的顧輕輕在姚姨的話語中回過神來,想起曾經相處的點滴細節,她已經沒有心情再聽季長暮做過什麼了。
「姚姨,我先回家了。」
看著顧輕輕突變的神色,姚姨還以為自己的一番話終於讓顧輕輕想清楚,準備回去挽回情緣,很是好心地說道,「快回去吧,現在回去應該還能碰上你的小男友。」
也不知道顧輕輕聽沒聽到她的話,疾步朝門外走去,門口的風鈴被門開時從外面刮來的冷風吹得響起急促的「叮叮」聲。
可惜此時的顧輕輕完全無心欣賞,風鈴聲被關進身後的門內。
渾渾噩噩地離開書店,不知道該去哪裡,直到停下腳步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姚姨的話和曾經相處的點滴在腦海中交織著,顧輕輕站在門前靜默無聲地想了許久,手指無意識地在門鈴旁打著圈,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走在大街上,身無分文的顧輕輕不想再去書店,只好去附近的公園裡坐著。
現在的天氣正是冬日裡最冷的時候,昨天剛剛下了大雪,路上的積雪已經清理的差不多,頭頂的樹枝上卻還積著累累白雪,抬頭望去,純白色的厚厚樹枝交織一片,美得不可思議。
冷風吹來,樹上的積雪零星得被刮下來,紛紛揚揚地落下,一小撮兒積雪落到顧輕輕的臉上,冰涼的感覺讓她立馬精神起來。
天氣太過寒冷,原本熱鬧的公園此時格外的安靜,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慢悠悠地散步。
走到最常坐的小亭子里坐下,刺骨的涼意透過棉衣傳到身上,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就獃獃地坐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將身下的凳子由最初的冰涼刺骨漸漸暖得溫熱起來。
現在的顧輕輕,不想去想季長暮為什麼分手,也不想去懷疑他是不是隱瞞了自己什麼。
兩人曾經的回憶和不堪,被她通通拋在腦後。
季長暮在顧輕輕家裡吃過午飯,也沒有久呆,和顧媽媽告辭離開。
雖然之前已經想過顧輕輕可能會避開自己,可是他沒有想到為了避開自己,她竟然連午飯也不回家吃。
季長暮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輕輕對自己放下心房?
短期內怕是不可能了,季長暮嘆了口氣,朝著書店走去。
許久沒有去拜訪姚姨,這次過來,無論如何都不能不去了。
姚姨看他過來,直接開口問道,「和輕輕談得怎麼樣?」
「恩?」
看季長暮一副不明白什麼意思的樣子,姚姨皺著眉頭看他,「你沒碰見她?」
季長暮這才反應過來,「輕輕回去了?」
「對呀,我把你背著她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都告訴她了,難道她沒有感動的痛哭流涕地去找你?」
季長暮臉色忽明忽暗地變幻,最終只余晦澀,又多了些無可奈何,「誰知道她怎麼想的?可能不止沒有感動,還會越來越討厭我吧。」
「怎麼會?一個正常的懷春少女在這種關頭只有感動的份兒!」
季長暮嘆口氣,「可是輕輕不是正常的懷春少女啊。」
「她離開多久了?」
「也沒多久,大概就是一個小時?」
季長暮也顧不得別的,「都出去一個小時了,外面這麼冷,她又沒帶著錢,不回家能去哪裡?姚姨,我先出去找輕輕,改天再來看你。」
「去吧去吧,」說著將手裡的暖手寶遞給他,「帶上這個,到那裡給她暖暖,大冷天的別凍病了。」
「謝謝姚姨,我先走了。」
季長暮拿起暖手寶頭也不回的離開,門口的風鈴「叮叮噹噹」地和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