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結束（1）
「但是，任由天災亡靈做大的話，遲早會成為整個卡提克大陸的禍害，他們會威脅到這個世界所有生者的生存。」貞妮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是以後的事。」丹妮卡微笑著說道，「再說了，這不過是你的推測，但實際上，柯瑞絲不敢讓天災亡靈渡過格里斯河，她也不敢踏入到北方大草原。」
貞妮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她不敢，她現在還不敢招惹菲麗絲和露茜婭，更不敢招惹你。」
「是啊，那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看到貞妮一副錯愕的樣子，丹妮卡忍不住臉色的笑意，說道，「貞妮，你還是太不擅長說服別人。」貞妮說著說著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貞妮愣了一下，深深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對，我並不擅長說服別人，尤其是說服你。」
沉默了一會兒，貞妮說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想讓我去對付柯瑞絲，光明教廷和鬱金香王國擋不住天災亡靈，要想保護西部地區的人民，只有讓我出手，而我唯一的選擇，就是去刺殺柯瑞絲。」
丹妮卡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問道：「那你願不願意去呢？」
「願不願意……」貞妮的眼神有些空洞，她說道，「我這一去就是個死，死當然不是件好事，但活著就是件好事嗎？說實話，丹妮卡，我很累。」
丹妮卡直率的說道：「你總是喜歡賦予自己責任，有時候還是自己承受不了的責任，當然會累了。」
貞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說的對，但這份責任不是我自找的，而是老師交給我的……當初，老師將聖位傳給了我，讓我做人族的守護者，但我發現……我發現我根本做不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也沒有你這樣的能力和手段，就像你說的，這份責任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說到最後，貞妮眼眶都有點兒紅了，她深深的低著頭，不想在丹妮卡面前展示如此脆弱的一面。
貞妮的內心確實充滿了痛苦，她陷入到了深深的愧疚之中。貞妮忘不了老師死前的眼神，那種平靜中帶著的一絲期盼的眼睛經常在她夢中出現——貞妮是個聖階牧師，她晚上會做夢說明對靈魂的控制已經出問題了。長期的愧疚折磨著貞妮的靈魂，讓她陷入到了疲倦之中，這種疲倦很特別，不是因為貞妮做的太多，太累了，而是因為她什麼都做不了。面對鬱金香王國的血腥崛起，面對伊麗莎白和阿芙羅的戰爭，面對天災亡靈的入侵，她阻止不了，甚至沒有辦法，沒有手段去阻止。這種靈魂的煎熬讓貞妮疲憊不堪，她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這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丹妮卡直接說道。
「是啊，解脫。」貞妮苦笑著說道，她不想死，沒人想死，但很多時候，活著比死了更加痛苦。
丹妮卡說完那句話就在默默的喝茶，說實話，她現在還沒弄清楚貞妮為什麼要過來，她希望能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貞妮深呼吸幾下，平復了下心情，說道：「丹妮卡，我希望能從你這兒得到指引。」
「什麼指引？」
「怎麼才能最大化的利用我的死亡。」貞妮說道，「死亡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但解脫不了西部地區平民的悲慘困境，我希望我的死亡能更加『值』一點兒，這是你最擅長的事。」
丹妮卡微微皺眉，說道：「想要改善平民的生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是在和存在了數萬年的規則對抗，要想取得一些成果也太難了。不過局勢也在不斷的變化，不是嗎？現在鬱金香王國也採取了集權的政治模式，你知道的，這種模式下王權會更加在乎平民的利益，如果鬱金香王國真的能夠一統西部地區，說不定平民的生活會好上一些。」
貞妮看著丹妮卡，說道：「那是不可能的。」
丹妮卡笑了笑，說道：「怎麼，你不相信阿芙羅的能力？」
貞妮說道：「我是不相信你會任由阿芙羅統一整個西部，你不會允許雙子王國旁邊出現這麼一個強大的勢力。」沉默了一會兒，貞妮繼續說道：「我倒是覺得，你一統整個人族會比較好。」
丹妮卡搖了搖頭，說道：「你高估我的能力了，貞妮，雙子王國擁有這麼大的領土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怎麼會？」
「怎麼不會？哪怕有著發達的馳道相連，王權的政令下達到這個王國方方面面已經有點兒困難了，不知道丹妮卡怎麼才能對付。國土面積如果再大的話，我就沒辦法控制了。在一個集權的王國，如果我沒有能力控制這個王國，那意味著整個王國秩序的崩潰。」
「這樣啊……」貞妮有些落寞的想道。
猶豫了一下，丹妮卡說道：「這樣吧，不管怎麼說你也是為了整個人族，我讓艾雪商會接手你的紅十字協會，也至少不用擔心一輩子的心血在死後分崩離析。艾雪你記得吧？她現在管理著雙子王國的財務，你對她應該比較熟悉。」
「那你……」貞妮說了半句就沒說了，有人接手紅十字協會當然好了，但她不相信丹妮卡，誰知道這個女人會怎麼利用她辛辛苦苦建成的紅十字協會。
丹妮卡看著貞妮的眼睛，笑著說道：「我要達成某一個目的，方法多的是，不會非要犧牲什麼，再說了，讓一個人，一個團體做最擅長的事才是領導者的能力體現。」丹妮卡當然會利用紅十字協會了，但怎麼利用，當成一次性的消耗品嗎？紅十字協會在西部地區的平民中擁有極高的聲望，這才是這個協會真正的價值，丹妮卡會利用這種聲望，並且維護甚至繼續深化這種聲望，這就要求至少在表面上，她會讓紅十字協會繼續踐行其理念。
「好吧，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了。」貞妮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奈，丹妮卡已經有所謀劃了，那麼她有什麼辦法，不同意嗎？那有什麼用？
丹妮卡放下茶杯，笑著說道：「這確實是最好的結局了。」
結束和丹妮卡的談話后，貞妮就開始和艾雪交接紅十字協會，這個協會成立三十多年了，在貞妮的領導下慢慢的發展壯大，現在固定的成員已經有三千多人，志願者更多。這麼一個龐大而且結構複雜的組織交接起來也挺麻煩的，艾雪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理清楚整個協會的運轉方式，接下來又被貞妮介紹給協會的其他成員。整個交接過程持續了一個多月。
這段時間天災亡靈倒是沒有繼續進攻，事實上在丹妮卡她們在中間山脈召開會議之後，天災亡靈就在慢慢的收縮、撤退，現在已經基本上撤回到南方沿海地區了。
雖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利好的變化，但貞妮的計劃依然沒有變，這只是柯瑞絲暫時的收縮罷了，只要那上億的天災亡靈還在，柯瑞絲就永遠是整個西部地區人族的威脅。
…………
南方沿海地區，麥倫斯城郊區的一個山頭上，丹妮卡矗立在那兒，目送著貞妮一步步走向那座充滿著罪惡的城市。
她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貞妮本身就不擅長戰鬥，想要刺殺柯瑞絲，就只能拼一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她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才來到這裡的。
已經入秋了，天地間一片蕭瑟，在瑟瑟秋風之下，貞妮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弱。那是多少年？三四十年前吧，丹妮卡在聖女城的教堂里第一次看到了她，一個有著堅定信念，又有點兒理想主意的女孩兒，那時候她會想到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嗎？也許不會，但也許在那個時候，貞妮就已經做好了為自己的理想而獻身的準備了。
「真是個可憐的丫頭啊！」一個嘶啞的聲音出現在丹妮卡的身後。
丹妮卡微微側頭，冷笑著說道：「耐奧斯，我倒沒想到你真的敢來見我。」
「院長的命令我怎麼能抗拒呢？」耐奧斯用一種嘲諷的語調說道，「再說了，我有什麼好怕的。」
丹妮卡回過頭來，眼睛里閃過一絲的驚訝。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那個臉色稍顯蒼白的文弱年輕人，而是變成了……變成了一個亡靈，布滿屍斑的皮膚緊緊的裹在一副骷髏架子上，嘴唇已經脫落，露出了黑紅色腐爛的牙齦，一雙眼睛已經不見了，兩個空洞中燃著綠色的鬼火。
丹妮卡挑了下眉，說道：「耐奧斯？我倒沒想到這些年你變化這麼大。」
耐奧斯拄著一根竹竿，竹竿底部都劈開了，好像根本承受不住這具屍體的重量，他佝僂著背，抬頭看著丹妮卡，充滿怨恨的說道：「就在三個月前，我還能夠暢快的呼吸著腥甜的空氣，但就因為一時的疏忽……」
「你被柯瑞絲抓住了？」
耐奧斯狠狠的看了麥倫斯城一眼，說道：「是的，我被柯瑞絲抓住了，她逼迫我交出龍島的位置坐標，但卻沒有遵照承諾放我離開，反而把我殺死，轉化成了亡靈。」
「真是悲慘的命運。」丹妮卡毫無誠意的說了一句。
見耐奧斯沉默不語，丹妮卡又笑著說了一句：「更讓你沒想到，柯瑞絲還把你的族人也都轉化成了亡靈。」
「你什麼意思？」耐奧斯語氣急促的說道，他顯然很意外丹妮卡會這麼說，連情緒掩飾都沒有做好。
「難道我猜的不對嗎？」丹妮卡笑了笑，說道，「我一直很奇怪一個問題，當初你到底是犯下了什麼事，惹得四大智慧種族聯合通緝。當初四大智慧種族的領導者都絕對稱得上是鐵血梟雄，你究竟做出了多麼惡劣的行徑，讓他們都容不下你了。直到現在，我才想通了。五萬年前，整個四大智慧種族都沒有幾個高階職業者，面對巨龍強大的統治，很難說就一定能取得勝利，這種情況下，有幾個人偷偷投靠巨龍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只是他們恐怕沒有想到，一個人族的大魔法師，亡靈系魔法的創始人，居然也會背叛他們，投靠了巨龍。」
「我沒有背叛！」耐奧斯大聲喊道。
丹妮卡哂笑一聲，說道：「是啊，在你看來，你並沒有背叛，因為在你心目中，身上流著的巨龍血脈才是真正的歸宿，你是一個巨龍，而不是一個人。我說的對嗎？一個殘缺的人，一個……畸形的巨龍！」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耐奧斯內心積攢數萬年的怒火，他嘶吼了一聲，撲了過來。不過他還在半空中的時候，就被幾道風索給束縛住了。耐奧斯拼盡全力掙扎著，但沒有用的，他現在完全不是一個聖階強者的的對手。
丹妮卡走到耐奧斯面前，冷漠的說道：「巨龍已經沒有資格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而你，也一樣。」
丹妮卡這句話說完，幾道風索同時施力，將耐奧斯在半空中絞成了碎塊。處理完耐奧斯，丹妮卡朝麥倫斯城看了一眼，慢慢的朝山下走去。
麥倫斯，這是丹妮卡當年遊歷大陸的起點。丹妮卡漫步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看著周圍的一切。整個麥倫斯現在已經大變樣了，這裡本來存在的發達的商業文明已經徹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腐朽的亡靈，在無意義的四處遊盪。本來精美華麗的建築大都被破壞掉的，剩下的比較完好的也被改裝成一個個研究邪能的實驗室。
雖然這裡已經是個屬於亡靈的城市了，但因為手上的天災指環，丹妮卡倒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不過，當丹妮卡朝麥倫斯市中心最大的建築，也就是柯瑞絲的住處走去的時候，還是遇到了一個攔路的人。
「米奈希爾，你這是什麼意思？」丹妮卡呵斥的問道。
面對天災指環的主人，米奈希爾顯得有些緊張，但他還是說道：「這裡不歡迎你，丹妮卡，你不屬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