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沉默是傷 上
這一夜,說不清原因,反正羅尼斯睡的是極不安穩,天還沒亮,他就被一場噩夢驚醒。
在噩夢中,他的靈魂似乎又回到了那片風暴肆虐之地,他耳朵里聆聽到的是永無止歇的巨響,眼睛看到的卻是,在狂風巨浪之中,一張被深藍色逐漸吞沒的臉。
那張臉卻不是以前噩夢中常出現的一張,但也熟悉無比,分明就是奧斯科!
羅尼斯驟然起身,喘息了片刻,擦了擦臉上密布的冷汗,他不知道這是否是個不好徵兆,他只能希望,這噩夢的景象僅僅來自於他的擔憂。
「奧斯科,你可千萬要安份守己,別闖出什麼禍事……」
羅尼斯這樣祈禱著,但是,等他穿戴好衣服,來到奧斯科與弗萊德休憩的房間后,他心底猛的一沉,因為那兩張床上除了被褥之外空無一物,不但奧斯科不在,就連弗萊德也蹤跡全無。
稍後,他就發現弗萊德的床上似乎留著一封書信,正彷徨的羅尼斯就拿起了這封信箋,希冀能從這封書信上得到些什麼線索。
這封信箋應該是來自旁人的代筆,有著工整的字句,弗萊德並不識字,更不用說寫這麼一封措辭得當的書信。
信中的內容是:親愛的掌柜羅尼斯,十分抱歉,我不得不以這樣一種方式向您道別,實在是因為我太過想家,那日夜苦受煎熬的思鄉之心,已經遠遠超出了您過往對我的照拂之情,但正因這份恩情,使我即使遠在天邊,也會在祈禱的時候增添上您的名額,請勿太牽挂,也許我會離開商行很久的時間。
看完這封信箋,羅尼斯的心中更是因疑惑而加重了彷徨,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所謂弗萊德的家,根本就不存在,弗萊德的父親是個老酒鬼,在最後一次毆打之後,他的妻子徹底告別了他的生活,他即而就完全放蕩,沾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輸掉了身邊的一切之後,他就覺得唯一留下的弗萊德格外礙眼,於是,他那永遠都發泄不完的暴躁就恩賜在了弗萊德的身上,最後,這個品性惡劣的人被生活所迫,偷盜了當地領主莊園的公用財產,而他得到的懲罰最為恰當不過――時常遭受毆打的弗萊德向領主告了秘,他的父親就被領主綁在磨房前,鞭笞至死。
正是因這了解的內容,羅尼斯才覺得,那信上所書寫的思鄉之心,全然就是謊話,看完書信,羅尼斯又注意到了信末的署名,除了「敬愛您的弗萊德」之外,還有這樣的一行字:願世間長存光芒,使我們的心靈得以遠離黑暗與悲傷。
這增添的一句話,是一類人書寫信箋時貫用的格式,羅尼斯恰巧知曉這一點,這封信箋的書寫者,正應該是一名修道院的修士。
「這麼說,是弗萊德一大早就前往修道院,找了一名修士代筆寫了這封信箋?」
當羅尼斯心中剛生出這個猜測之後,馬上又被推翻,在昨天下午,奧斯科還親口告訴他,修道院已經戒嚴,不容他人拜訪,那麼,這樣一來,這封信箋的又是從何而來?
事實並非是羅尼斯所知曉的,在昨天晚上,受到宗主教賞識的弗萊德就從埃德文的手中獲得了一封舉薦信,他拿到這封舉薦信,又邀請了一名修士幫自己書寫了一封辭別信,在半夜回到商行時,就收拾了行李,連夜奔著更光明的前程而去了。
這次修道院之行,弗萊德收穫不可謂不巨大,除了得到了大人物的舉薦,還親眼見證了他一貫痛恨的奧斯科倒了大霉,這樣一來,霍林格商行已經再無值得弗萊德留戀的地方。
隱約中,一切的矛頭似乎都指向赤足修道院,羅尼斯亟需知曉奧斯科的下落,因此,他就決定親自前往修道院一趟。
他甚至顧不得吃早飯,匆忙的從商行中的馬車上解放出了一匹跑的最快的馬,不過,他還未將馬牽至門前,修道院就有客人到訪。
來人是赤足修道院的院長,加上一位裝扮古怪的人,不用說,羅尼斯已經知道這位戴著銀色面具的人,應該就是異端裁決所里的裁決騎士。
「噢,宗拿多院長,您看,我正打算去修道院一趟呢,您知道,我商行里有個叫奧斯科的惹禍精,時常給我添亂,您與這位…嗯…騎士先生一大早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羅尼斯忐忑不安的開了口,因為,他從這位修道院院長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的沉痛與哀傷,昨天晚上,修道院應該是發生了什麼禍事。
「我不幸的告訴您,修道院遭遇了巫師的襲擊,那真是一場可怕的災難!父神的六名虔誠的侍奉者,就這樣命喪在邪惡之下!那位大人物已經覺得不能再在修道院等待下去,他就求助了我,讓我來告訴您一聲,最好在今天一天您就讓您的水手最好準備,最遲傍晚之前,他們就要乘上船隻,離開默恩。」
聽到院長的這句話,羅尼斯面容一變,畢竟巫師出現在了默恩,這個消息就值得讓默恩任何一個得知這消息人,都免不得震驚萬分。至於今天一天就做好出海的準備,這對一艘商行的船隻與船員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難的只是說服那些水手。裁決騎士與這位修道院院長同來,羅尼斯就知道事情肯定再無任何轉折的餘地,他還是較為擔憂奧斯科的安危。
「這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巫師竟然出現在了默恩!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商行的船只得以儘早帶著那些大人物離開這已經沾染了是非的默恩,對了,宗拿多院長,我想請問,您是否知道奧斯科的下落,我有些懷疑,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昨天晚上,他很可能想要為我排憂解難,而前往了修道院。」
面對著羅尼斯的詢問,院長宗拿多看了看一旁的裁決騎士,他是知道昨天晚上奧斯科進了修道院就再沒出來,但他並不知道具體發生的細節,他這個暗示在明顯不過,就是想讓這位知情的裁決騎士,給羅尼斯一個答覆。
「那個小夥子,我們懷疑他與昨晚襲擊修道院的主謀有所勾結,因此,我們留下了他,等待真相的查明!」
裁決騎士冰冷的話語聲響了起來,羅尼斯面孔一緊,他最擔憂的事就這樣發生了,奧斯科闖出了禍事!羅尼斯強壓下了心頭的躁亂,還不死心追問了這麼一句。
「噢,事實肯定不是這樣,我了解奧斯科,他只是個喜歡惹麻煩的傻瓜,但絕不會與異端有所勾結,今天一天這誤會想必就會得到解除吧?」
「他會與我們一起出海,宗主教大人負責親自審問於他,對於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就不追究商行里其他人的過失,但宗主教大人希望今天傍晚前,無論如何都要乘上霍林格商行出海的船隻!」
裁決騎士的第二次開口,更如同一柄重鎚,砸在了羅尼斯的心底,他眼瞅著災禍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他知道,奧斯科不是得罪了這些裁決騎士中的某一個,就應該是得罪了那位宗主教,這趟海航,奧斯科極有可能無法生還。
羅尼斯嘴巴里是說不出的苦澀,面容無神。
院長宗拿多自身的哀傷就足夠多,因此,也就無從去安慰羅尼斯,他只是又囑託了那麼幾句,就與裁決騎士一起告辭離開了霍林格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