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絕望召喚 上

第十三章 絕望召喚 上

從那壓抑的深藍色中,一線白色迅速的朝上攀升著,某一時刻,一群鯊魚猛然躍出了海面,帶著歡快的浪花。

那最大的一條鯊魚的脊背上分明的馱著一個人,臉龐被一面古怪的生鐵面具所遮掩,他隨著波浪上下顛簸,一動也不動,無從判斷是死是活。

這個人就是被拋下海的奧斯科,在不斷沉入深海之中,他攥緊了那骨頭的吊墜,某一時刻,當他覺得他心底的絕望已經到達了顛峰之後,那絕望的意識突然透過那枚骨頭吊墜朝著四面八方蔓延了開來,之後,奧斯科的胸腔劇烈的抽搐了幾次,就再次的昏迷了過去。

一群鯊魚恰巧就在附近巡遊,這類海洋中最兇殘的生物也無從抵擋這絕望的召喚之力,它們在深海里一個轉折,就迎上了不斷下沉的奧斯科。

此時,那艘拋棄了奧斯科的船,早就駛遠了,無論船上誰的眼神再好,就算能看到這成群的鯊魚,也未必能看到馱在鯊魚脊背上的人。

奧斯科身體內的火焰再次燃燒了起來,那火焰不斷舔舐著他的靈魂,逼迫他再次蘇醒過來,更以一種祈禱和守護的力量,醫治著他身體上的創傷。

某一時刻,昏迷的奧斯科猛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那擠壓在肺部的海水順著面具的縫隙滴淌著,他吸進了新鮮的空氣后,先是感覺到肺部的刺痛,即而就恢復了神志。

他知道自己活了過來,當他發現這一點之後,他內心的歡快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雖然他的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那鐵面懲罰阻擋了他的視線,更阻擋了他用臉龐去感受海風的存在。

他的雙手還牢牢的攥著那枚骨頭吊墜,他騰出了一隻手,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從那枚骨頭吊墜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意識流通,使得奧斯科清楚知道自己跨下的是海洋中的王者,而他也透過這枚神奇的骨頭吊墜,暫時擁有了與這些王者的溝通的奇妙力量。

從察覺自己生還之後的歡快情緒漸漸的淡褪下來之後,奧斯科首先就決定重獲一些重要的權利,那臉上鐵面枷鎖僅僅允許他呼吸,他想要歡呼或是咒罵,卻開不了口,他想要看看身處何處,眼前卻不見一絲光明。

他低垂了頭,一隻受到召喚的鯊魚猛然湊上前來,用鋒利的牙齒撕扯著那鐵面枷鎖。奧斯科知道他給予了這隻鯊魚多麼危險的一個責任,然而,他似乎全無畏懼,只用耳朵聆聽著鯊魚牙齒與金屬的摩擦聲。

他忍受著臉龐傷處被扯動的巨大痛苦,而這條鯊魚也沒辜負奧斯科的信任與託付,某一時刻,那扣在腦後的枷鎖被鋒利的牙齒扯成了稀爛。

奧斯科直起了身體,又用相同的辦法弄斷了手鐐與腳鐐,這下子一來,他解脫出的雙手就撫在了腦後,一段時間的沉靜過後,奧斯科長出了口氣,猛的一咬牙,就撕掉了臉上的束縛。

他劇烈的喘息著,用堅韌的靈魂之力剋制著臉上的刺痛,同一時間,他總算感受到了那鼓盪的海風,而他的眼前也被傳達了一線光明,他睜開眼睛,從模糊到清晰,那淋漓的鮮血勾勒出了暗紅色海面,但他的喘息聲卻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隨手將那塊沾染著鮮血的鐵面枷鎖拋進了海里,對於臉上流淌的鮮血,卻沒加以任何的理會,他覺得他的心靈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又是前所未有的躁動,他看著前方那片陰霾的天空,突然被一種抗爭的意志全然操縱。

他將這些意志透過那枚骨頭吊墜傳達給了他的救命恩人們,這些海洋中的王者竟然對陰霾的前方有些畏懼,但它們卻抵擋不了那抗爭意志支配,簇擁著奧斯科,一路乘風破浪的朝著那陰霾的海域游去。

四天過去。

狂風巨浪中,一條帆船艱難的行駛在海面上。

幾個強壯的水手們奮力的扳著舵,保持著船的平衡,響在天空的低沉雷聲就如同響在這些人的心底,他們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

電閃雷鳴,陰雲密布,這片海域從沒安靜過,就像死難者永遠不曾安息的靈魂一樣。

「下帆……」船長抬起頭嘶啞著聲音吆喝了幾聲。那急驟的雨滴狠狠的拍打在他的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

水手們停下了瑟縮的祈禱,在船長的吆喝聲中,艱難的將三塊帆卸了下來。帆船總算是暫時擺脫了顛覆的危機,但是,從那些水手驚懼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們根本不願意停留在這裡,哪怕僅僅的一刻。

這艘船至少目前還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能夠平安的駛進這片海域,簡直就如同奇迹一般,可是,誰也不知道這眷顧會持續多久的時間。

狂風吹的船上的人站都站不穩,雨滴掃的視線一片模糊,但是,那些水手還是能清楚的看到遠處天際不斷劃過的閃電,那一明一滅中映出不遠處模糊的陰影,那陰影像墓碑,正是無數罹難的海船殘骸。

水手們顫抖著將沉重的錨拋入了水中,整隻船在海面上劃了半個圓之後,艱難的停了下來。

一名大副在船長的示意之下,小心翼翼的叩了叩船艙的倉板,濕漉漉的倉板被掀了起來,一個身穿白色神官袍的人最先從船艙下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中年人,臉孔潔凈,沒有鬍鬚,因此,他那蒼白無比的臉色就毫無遮掩,這蒼白一半來自他真實的膚色,至於另一半則來自這航行所給他帶來的身體不適。

這張蒼白的臉,搭配上他的那雙眼睛,就形成一種陰翳無比的表情,可見,這雙眼睛在這表情中起著多麼重要的功勞。

這雙令人不適的眼睛先是掃過了大副的那張臉,在給大副帶來了一陣深入靈魂的顫抖之後,它才透過遮雨的帽子,看了看視線盡頭那模糊的陰影。然後,這雙眼睛的主人突然就開始低聲的咒罵了起來,這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低語聲還未結束,四個裝扮奇特的人緊接著從船艙下走了出來。

說是裝扮奇特,是因為他們每個人的臉上無一例外的都帶著一個銀色的面具。四個人抬了一個古怪的箱子,風中隱約的有些血腥味,幾個靠的近的水手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戰,在心裡猜測著這古怪箱子的用途,這箱子真的不能使人感到愉悅,甚至,大多數水手一直猜測著這個箱子是一口棺材。

但是,這猜測他們絕對不敢說出口,甚至,在這壓抑的氣氛中,沒人敢說一句話,那最先走出的人,身穿神官長袍,那袍上金色符文的滾邊,滾邊之上,是賜福的柚木權杖與寶瓶。這些水手們都明白,眼前的這個神官,是教廷里一位大人物,而他身後跟隨的那些騎士,他們甚至已經不敢去加以猜測,只要一想那名字,他們感覺到那深入靈魂的寒冷。

那冰冷的銀色面具代表著神權的捍衛沒有任何一絲憐憫。

「宗主教大人,前方有著無數的暗礁,雖然有您的庇佑,但是我還是會擔心…….那閃電與礁石會毀了這條船,您看那焦黑的桅杆!」

船長戰戰兢兢的站在這個神官面前,哆嗦著伸出手,指著不遠處一個罹難海船的殘骸,那永無止歇的巨浪不停的拍打著那罹難的海船殘骸,就如同拍打在船長的心頭上一樣。

幸好現在是秋季,還不是大海最狂暴的季節,因此,這艘商船才能驚險無比的停在這片海域里,但是,哪怕再向前一海里,船長就擔心整艘船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

這位身穿神官長袍,又一臉陰翳的人,正是宗主教埃德文,而在他身後抬著那古怪箱子的人,毫無疑問就是四名隨行的裁決騎士。從將奧斯科拋下大海,四天過去后,這艘船就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暴風之眼

埃德文看著這片兇險無比的海域,就完全了解了為何沒有任何船隻會願意駛近風暴之眼,就連這條船上的水手,也只是不敢抗拒教廷的權勢而已。

「權勢?回到巴而蘭德,我希望我能更換一把權杖!」能夠被聖靈主教都瑞爾任命親自來風暴之眼處決叛徒,埃德文已經覺得,權勢已經離他不遠。

不過,這該死的風浪以及閃電可真令人感到不舒適,剛剛走出船艙片刻,埃德文的身上已經沒有一處乾燥的地方。那本來莊嚴與神聖的神官長袍緊緊的貼在了他的身體上,勾勒出了他那因養尊處優而孱弱的身體曲線。

他看著遠處,雖然雨滴使得視線模糊,但是,他仍舊在那閃電的映照之下看清了那海面下的黑色礁石,那礁石如同一隻遠古巨獸嶙峋的骨骼。

「難道這船真的不能再向前一點了嗎?」

埃德文一手扶著桅杆,一手擦拭著臉上的雨水,臉色不愉的對著船長開口問到,這片海域,可真的不能讓人的心情有任何一絲的愉悅。

「您看….那些礁石,再靠近的話,我就不能保證這艘船是否會撞成碎片,雖然我們都樂意於為您效勞,為神靈的意志效勞,甚至奉獻出我們的生命,但是……」

船長鼓起了僅有的一絲勇氣,抬起了頭,顫抖著聲音,但是,他的話終於還是沒能成功的說完。

「是的,我知道,我們回航的時候還需要您、以及您的船。因此,做您最後所能做的,讓您的水手放下舢板吧。」

埃德文看到這個船長的表現,已經知道這艘船實在是沒辦法再向前行駛,因此,他盡量和氣的與這個表現出了足夠敬畏的船長開口說出了他的辦法,他是個殘忍的人,但是,他並不喜歡逼迫那些已經對他產生了敬畏的可憐人。

船長施了一個禮,再次嘶啞著聲音,吩咐了那些水手們放下了綁在船側的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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