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愛要怎麼說出口(二)
黃昏時分,太陽光已經沒那麼刺眼,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青草味道,偶爾吹來的風攜帶著不易察覺的涼意,即使這樣,也令人感覺舒爽多了。
方若璇拖著拉杆箱走到東門的時候,漫天的紅霞正流淌到附近幾座大樓的飛檐上。她等了一會兒,劉敬平的奧迪就開過來了。
路上很堵,方若璇想起了什麼,就笑著說:
「咱們天天待在學校,都忘了這個時間是晚高峰啊。」
「對哦,」劉敬平拍了拍腦袋,「最近我不是泡實驗室就是跟你們一塊兒上自習,很少出校門,旅遊計劃也取消了,哪裡還有晚高峰的概念。」
「這個暑假你又要出去玩嗎?」
「不玩啦,學習要緊。」他看著前面水泄不通的道路,並沒有感到煩躁,「若璇,你坐在我旁邊,讓我想起去年……當時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還是雲姝呢。你別誤會,我不是說我想她了什麼的,我就是感慨一下。去年夏天,靜雪出了那麼大的事,你到了醫院,哭得很傷心——你平時顯得那麼霸氣,好像沒有難事可以打倒你,當時你居然哭成那樣,我心裡很震驚……唉,有點說不明白了,那時我唯一的想法是,你別哭了,你一哭我就特別難受。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個時間點對你動了心,反正當我發現我總受到你的情緒的影響,你高興我就高興、你難過我就跟著難過,你遇到問題我比自己遇到問題還著急,這種時候我就開始猜想,我可能愛上你了。」
方若璇安靜地聽著,表情凝重,玩著書包帶子的手指骨節泛白。
「我現在覺得,我對你表白就像給程嘉樹送禮物,難於上青天。」劉敬平掏出煙盒,想了想又把它扔到一旁。
方若璇伸手拿煙盒,被他按住。他順勢將她的手握緊,慢慢說道:
「我不抽煙了,煩悶的時候有你在身邊就夠了。」
「我又不是尼古丁。」她好笑地說。
「你是毒品,」他望著她那雙勾人的大眼睛,「你比遊戲還叫人上癮。」
「天啦,別人都說電子競技沒有愛情,你這麼誇我,我會無地自容的。」方若璇的笑容分外柔美。
劉敬平被她這瞬間的笑靨害得差點失去自控力。
「送程嘉樹禮物有那麼難嗎?」她意識到他的情不自禁,慌張地拉來一隻擋箭牌。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不知道,我送給樂康的那把吉他……其實是送給程嘉樹的。他誤解了,因為我之前腦子進水貶低過他,說他不配用好東西,靜雪問他時,他就根本沒往自己身上想。都怪我不好,沒有早點對他敞開心扉,還故意氣他,一個勁兒地試探人性、測驗感情。現在可好,自己挖坑自己跳吧!後來我看小程程實在很喜歡那把吉他,就說我可以再訂一個送給他,但是他說他不會接受和樂康一樣的禮物……」
方若璇不禁失笑:
「他這樣想沒錯啊,哪有送別人一模一樣的禮物的呢?不過,這下子可完了,他不要耳機,也不要吉他了!敬平,你別再送他禮物了,總是這麼陰差陽錯的,以後可送的東西不多了啊。」
「我以為,他跟我和好了之後,就願意收下我送的東西了,不會像以前討厭我的時候那樣抗拒了,誰知道他竟然不敢收了,覺得自己不配!老天,這都什麼事兒啊?」
「他也許……不是覺得他不配,」方若璇淡淡地解釋,「他只是單純地不敢接受而已。你之前對他很好,讓他動了和你交朋友的心思,然後你又故意對他不好,一次次傷害他的感情,他就有戒備心了。所以現在,他必然會怕啊,怕你突然有一天變卦,又不想對他好了。靜雪說他沒有安全感,說白了就是怕你耍他。」
劉敬平轉過頭看她:
「你好像很了解這種心態。」
「我當然了解,」她帶著一股忿忿的神氣說,「由於一時衝動產生的、註定不能長久的感情,當時有多甜美,失去之後就有多苦澀。我要是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動心,不該投入任何感情,而應該做好心理準備,等失去時還能有力氣安慰自己:我本來就知道他會走,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提前預料到,就不會太難受了。」
劉敬平感覺他的心被一隻手攥住,越攥越緊:
「原來,小程程說那句話,是這個意思。他還說,主動權在我這裡……」
方若璇羨慕地投去一瞥:
「你真幸運,能得到這麼一個對你死心塌地的兄弟,程嘉樹相信你,相信到了放棄自衛的地步,可以說是任你宰割了。」
「但他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永遠不會變心?」劉敬平有些激動,「啊,我來了,他就擁抱我;我走了,他就忍住心痛跟我道別,連挽留都沒有,慫得一批……」
「你指望他怎麼樣?哭著喊著求你別走嗎?」方若璇瞬間心神恍惚,「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明知留不住就瀟洒地放手,何必一哭二鬧三上吊,搞得不好收場,雙方都很難堪。又沒有前世情緣背書,又沒有海誓山盟作證,憑什麼要求他對我負責?一點舊情罷了,哪裡值得念念不忘?」
劉敬平乍一聽糊裡糊塗的,很快就反應過來:
「你的白月光到底怎麼傷的你啊?」
「他才不是什麼白月光,況且也不算傷害吧,天意難違……」
「我特么就不信啥子天意!」劉敬平氣得按喇叭。
方若璇把他的手扒拉下來:
「別按了,路上已經堵死了,再按也動不了。你不信天意?上天對你太優待了,你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我都沒法子如願談一場戀愛,也沒法子阻止小程程把我推遠,這也叫運氣好?」
「可能……你投胎時把運氣花完了,上天就要折磨你,所以你遇見了我們。」方若璇故意「陰險」地一笑。
劉敬平居然聽了進去,琢磨起她的話來。
「我說著玩的,你別傻傻地胡亂聯想。像你這樣能夠輕鬆地滿足各種需求的人,其實不必愛得如此卑微啊!程嘉樹不樂意,你就彆強求了,上趕著不是買賣。」
「我們的感情不是買賣,他既然把主動權交給我了,我就再主動一些啊,兄弟之間為什麼要計較誰多付出一點呢?」劉敬平固執道,「還有你,是不是也認為如果終將失去,不如從未擁有?你也這麼想的吧?我明白了。」
這時,凝滯的車流開始緩緩向前,劉敬平握著方向盤,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彷彿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全部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