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婚後生活之老闆娘
「姐好像從來都不陪我哥出去應酬。」?
筱澄隨口說出這句話時,初晨翻看病歷表的手停了下來。本來無心的話,她卻因此感到愧疚。?
「我確實是……沒有陪他出去應酬過。」?
眼睛雖然還盯著病曆本,思緒卻已經飛遠。喻恆很少按時下班,幾乎每天都是晚歸。有時候回來身上會有淡淡的酒味,從來不見他大醉過,但那滿身疲憊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昨晚也是這樣。他進屋后,停在玄關那裡不進來,初晨過去看,發現他微合著眼背靠牆壁倚著,手裡的商務包都沒放下來。?
這是該有多累。初晨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包,喻恆這才緩緩睜眼,看見她后無神的眼眸終於浮上一層溫柔。?
「抱一個。」他仍靠著牆,面對著她張開手臂。初晨乖乖埋進他的懷抱里,單手環在他的腰側。喻恆卻一個轉身,抱著她將她抵在牆壁上。他埋首在她的頸窩,她身上令人著迷的清香裹著他疲乏的身體。?
「你要早點休息。」她說。?
「我不累,我們還可以干點別的。」?
「喻恆……」?
「別說話。」?
於是兩人就這麼無聲地擁抱著。?
他是真的累了,抱著她的手臂也沒什麼力氣。剛開始他還吻著她的纖細的脖頸,然後吻逐漸停了,最後初晨的耳邊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偏過頭,發現他靠在她的肩頭,竟然就這麼站著睡著了。?
她從來沒有陪他出去應酬過,用喻恆的話說就是,她一點也沒有作為喻氏集團老闆娘的覺悟。在林初晨眼裡,她和喻恆與普通的夫妻沒什麼不同。她有她自己的事業,他也有他的。她從未覺得嫁給他是一件多麼尊貴的事,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喻恆的總裁身份在她的眼裡也被逐漸淡化掉了。他們頂多就算……那種比較有錢的夫婦吧,初晨想。?
她有認真想過要不要融入他的商業圈子,只是……?
「其實我總感覺我是屬於那種很難相處的人,不管在哪個群體中,我總能很輕易地格格不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我長了張天生的苦瓜臉,別人一看就覺得難以接近,也許是因為我太冷漠了,沒有辦法體會到別人的情緒。?
我幾乎沒有朋友,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社交圈子小的可憐。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好,我只是覺得……在社交,應酬,人際關係這方面,我可能不太擅長,我也不喜歡。?
我有想過要不要陪喻恆一起出去應酬,真的,我是真的很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停頓了一下,眉頭輕蹙。她把病曆本放在一邊,目光在遠處遊離了一會兒,又重新聚焦在筱澄臉上。?
「我知道他每天有多累,我想我陪在他身邊,幫他分擔,也許能讓他輕鬆一點。可是……我怕我會搞砸,實際上,我很可能會搞砸。我挺沒用的有時候。」?
筱澄沒想到自己無心的話卻引出了初晨一長段的自我剖析,她連忙擺手道:「沒有啊,姐,不喜歡就不去唄,應酬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哥一個人也能搞定。你不要這樣說嘛……沒有人會逼你,也沒有人會指責你的。」?
「是啊,他從來都沒有逼過我做什麼。」初晨完全沒理解她安慰里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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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喻恆在家裡接到阿誠的電話,通知他去晚宴的車已經備好了。?
「好,我馬上出來。」喻恆說。?
他放下電話,拿起一旁的西裝外套,扭頭對初晨說:「我晚飯不回來吃了。」
「有飯局?」初晨放下手裡的書。?
「嗯。」喻恆套上外套,往門口走了兩步又轉回來走到初晨面前,摟住她吻了吻額頭。?
「走了。」他說,正想放開她時卻反被拽住。?
「等一下,」初晨深吸了一口氣,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我和你一起。」?
喻恆怔了怔,她這句話可真是……史無前例。?
「你是說……你要和我一起去……應酬?」喻恆確認地問。?
「對,」初晨篤定地點點頭,「等我五分鐘,我去換身衣服。」?
「你認真的?」?
「當然了。」?
「你不會喜歡那種場合的,初晨。」喻恆攔住她。?
他是如此了解她,初晨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想不出來。?
「我只是好奇……」她看著他,目光柔和卻堅定,「我好奇你的圈子是什麼樣的,以及……我很想嘗試著融入你的圈子,雖然這對我而言會很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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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總落座后,早就到了的李理在他耳邊說:「唐總,喻總可重視您這單生意了,聽說今天連從來不露面的喻太太也要來,怎麼您還不肯把合同簽了么?」
「誒,你這就沒意思了,」唐總笑得臉上的肉都要擠出來,「吃飯就吃飯,談什麼生意啊?」?
唐睿旗年近五十,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麼些年,是只油嘴滑舌的老狐狸。他早就想和喻氏合作了,簽合同是遲早的事,可他偏吊著喻氏的胃口,一拖再拖,想把條件抬得更高,賺更多的錢。?
喻總曾說,金錢具有迷惑性,像黑洞一樣很容易把人給吸進去,做商人,切忌貪得無厭。人越貪婪,目光就越狹窄,容易走火入魔,也容易犯錯。唐睿旗現在雖然混得風生水起,卻不能長久。沒打好地基就想建起的高樓,遲早會塌掉。所以喻氏和他的合作,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把核心技術弄到手就抽身而退,是喻恆的計劃。?
「我們看著他倒就好了,不要跟著他一起倒。」喻恆告誡李理。?
可眼下,連第一步都沒有邁出。合同遲遲簽不下來,項目經理在一個月前就說快了,一個月後還是停留在「快了」的階段。?
「如果你中途實在待不下去,我就讓人送你回家。」進包廂前,喻恆在初晨耳邊說。?
「這飯局難道可以無聊到這種程度嗎……還是說,你低估了我的忍耐力?」?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群人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冠冕堂皇的廢話的場景……」正說著,服務員為他們拉開了門。?
唐睿旗不知道喻總為什麼要帶喻太太過來,不過他也沒興趣深究原因。來了又如何,他照樣按著自己的計劃走。時間拖得差不多了,如果他今天能把條件談妥,那這頓飯過後,他就跟喻氏簽約。?
「喻總好,」他站起身,對著門口那一對璧人滿臉堆笑,「喻太太也來了,早聽說喻太太是個大美女,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林初晨被誇得起了身雞皮疙瘩,只是笑著,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唐總過獎了。」喻恆走過去,主動跟他握手。?
飯局的前半部分,林初晨扮演的是一個保持完美微笑的花瓶的角色。她沒有辦法自然地插進他們的話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優雅地點頭,表明她在聽他們的談話……實際上她也沒有專心聽,她的思想正控制不住地走神——在面對不喜歡的場景時,她總是習慣性走神。?
「真不行了,唐總,真不能再喝了,哎您就別為難我了。」桌對面滿臉通紅的項目經理笑著連連擺手。?
「這怎麼行呢,這才剛開始呢,太不給面子了啊。」唐睿旗仍往他酒杯里倒酒。項目經理卻趴在桌子上,眼睛也睜不開,嘴裡呢喃著,一動不動了。?
場面開始變得尷尬。?
「喻氏集團還行不行了?連個能喝酒的人都沒有啊,酒都不會喝就敢出來混……」?
「來,唐總,我陪您喝。」冰冷的女聲打斷了唐睿旗的話。?
眾人紛紛朝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初晨看去。?
喻恆目光凌厲的盯著她。這女人真傻假傻,在場這麼多下屬,還輪不到她喝酒,急著出什麼頭。?
初晨往杯子里倒了半杯白酒,舉杯麵向唐總微笑:「唐總,我先干為敬。」然後仰頭,爽快地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動作流暢,一氣呵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喻恆愣住。她這種喝酒風格真是要不得,當初她這麼喝人頭馬的時候就應該把她這個習慣給改過來,一口喝完別人一頓的量,到時候不醉倒才怪。?
沒別的辦法,喻恆只能救場。他拿起酒杯,示意李理把杯子倒滿。?
初晨看喻恆開始倒酒,急了,連忙說:「唐總,該你了。」?
唐睿旗這才回過神來,拍手笑道:「喻太太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好,我欣賞,那我恭敬不如從命,就陪喻太太喝幾杯。」?
兩人一去一來,喝了幾杯酒下肚,唐睿旗明顯有了幾分醉意,初晨卻還是目光清亮。?
在酒精的作用下,人容易喪失理智。唐睿旗第一次見女人能如此海量的,好勝心被激了起來。他不信他喝酒竟還喝不過一個女人,於是揚言道:「今兒我要是能喝得盡興,我現在就在這兒,把合同給簽了。」?
初晨本來只想陪他玩玩,聽見這話正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唐總可要說話算話,不能反悔。」?
「我唐睿旗說的話,絕不反悔!」?
「沖您這話我再敬您一杯。」?
初晨知道他跟她較上真了,於是也認真起來。喝酒不能幹喝,要講究計策,對於林初晨這種千杯不倒的人來說,計策就是要如何讓對方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而又不產生喝不過自己的無望感。?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唐睿旗已經快不行了,初晨卻還只有五分醉。唐睿旗感到後悔,來之前可沒人告訴他喻太太竟是海量,剛才他就不該打那個賭。抬眼一看,桌對面的初晨正好閉著眼揉了揉太陽穴。估計她也不比自己好受,說不定先支持不住的是她呢。這麼一想,又強打起精神,舉杯再敬。?
就這樣一杯接著一杯。唐睿旗在一次次感到支撐不住的時候,總有種初晨也堅持不了多久的錯覺,於是更堅定了再喝兩杯,一鼓作氣把她喝趴下的決心。?
初晨眼見著唐總臉色逐漸由紅轉白,嘴唇也變了顏色,心裡估摸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他得被人抬進醫院掛葡萄糖。於是最後一次放下了酒杯,準備提醒他合同的事。?
「唐總……」話音未落,就見對面的唐睿旗酒杯一歪,人往後癱倒在椅背上。?
「……」眾人皆驚。?
「來兩個人,把唐總送去醫院。」喻恆扶額。?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把酒氣衝天的唐睿旗抬了出去。?
「吃好了就都散了吧。」喻恆起身,一把拽過仍處於目瞪口呆狀態下的初晨,走出了包廂。?
失策了。林初晨沒能把握好分寸,在簽合同的前一秒把人喝進了醫院。那……今天的酒豈不是白喝了,她感到沮喪。?
「是我的錯……」她對一旁怒氣沖沖的喻恆道。?
「錯哪兒了?」?
「把你的客戶喝進了醫院。」?
「我生氣的不是這個。」喻恆停下腳步。?
夜晚的街道,馬路上車來車往。?
「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在外面喝酒有多危險?就算你不喝,我們遲早也會把合同簽下來。你今天喝了,他第二天醒過來,裝作記不起今天說的話,照樣拖著不簽。在場那麼多男人,還輪不到你來喝酒。」喻恆氣結,可又見初晨滿臉緋紅的模樣,怒氣轉為心疼。?
「頭暈不暈?我不扶你還能走得穩嗎?」喻恆放開她的手腕。?
初晨有點頭暈,可還能走得穩,但這個時候……說假話也許才是明智之舉。?
「哎頭好暈,站也站不穩了,」她裝模作樣往喻恆身上倒去,「眼前都是模糊的,喻恆,你為什麼有兩個……不,是三個,啊不對,是十來個,我的天吶……」?
喻恆被她浮誇的演技逗得想笑,卻仍是極力綳著,保持冷著臉的狀態。?
「我可不管你了,你自己走。」說著就要轉身,可也不敢轉的太快,怕她真的倚不住摔倒。?
「別,我腳步發虛,一步也走不了。你抱我嘛,我要公主抱。」初晨貼上去。
「想得美。」?
「我要暈了,我真要暈過去了,頭好疼……啊天旋地轉……」?
「你不出道真是太可惜了林初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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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晨可謂是一戰成名。?
在喻氏集團內部,有個人人知曉的傳聞:我們老闆娘酒量無人能敵,到什麼程度?劉經理和唐氏簽了一個月的單沒簽下來,老闆娘直接把人唐總喝進醫院掛了三天葡萄糖,第四天出院就乖乖把合同給簽了。厲害吧?服,真鐵服,巾幗不讓鬚眉,奇女子啊!?
且不論傳聞是真是假,至少林初晨的形象在喻氏集團員工們心中陡然高大了起來。?
她再也不是那個在喻總喉結處留下吻痕宣誓主權的女暴君,而是真真正正以酒量服眾的……喻氏集團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