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方玉煙出手
她沒想到,何家賢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只是,何家賢見過了方其瑞的不作為,膽子比她想象的更大。
「梅姨娘拿不出銀子的話,只能拿東西抵了。」何家賢打開衣櫃,見裡面滿滿當當都是好綢緞,好料子。
「雪梨,這件不錯,賞你穿了,算二兩銀子!」何家賢隨手朝外面一扔:「夢梨,記賬!」
「何家賢,我這光料子都要二十兩,還不算人工,你算二兩是怎麼回事?」梅姨娘在聽著就生氣,怒吼。
「衣裳折舊,我願意抵就不錯了,還得按照原來的價格?」何家賢冷嗤:「這是什麼道理!」
又拖出兩件:「這件月白色的還挺新,夢梨,歸你了,算三兩。」隨意往後一扔。
梅姨娘氣得吐血:「這件我還沒穿過!」
「那也是二手貨,是舊的嘍。」何家賢笑笑,不理,繼續翻找。
很快,滿滿一柜子衣裳翻的差不多了,有些好的被丫鬟們捧著,只是太多了,掉在地上,濺了一堆泥水。
「哎,別撿了,這麼多,何必在乎那一件。」何家賢見雪梨彎腰要撿,立時出聲提醒。
雪梨會意,放棄了撿衣服的意圖,一不小心,腳下從衣服上踩了上去。
梅姨娘坐在梳妝台上,眼觀鼻,鼻觀心,不聲不響。心裡恨的滴血,面上也不顯露半分,只靜靜的坐著,面如槁灰。
何家賢以往再怎麼不喜歡她,多少會給她留些體面。
如今這樣不管不顧撕破了臉,擺明是以命相搏。
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讓她看了出來?
「阿秀,前幾日三房的車夫過來,你給他銀子,有沒有別人看見?」梅姨娘驀地心裡想到什麼,問阿秀。
阿秀臉上火辣辣的疼,聽見梅姨娘提起,不敢隱瞞:「奴婢在角門給的,應該沒人看見。」
「什麼應該!」梅姨娘劈手一個耳光打過去:「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沒……沒有!」阿秀硬著頭皮。
梅姨娘陷入思考。
遣了兩個人去找小喜子,那兩個婆子一溜煙到了汀蘭院:「二奶奶,梅姨娘讓奴婢們去尋一個人,叫……什麼小喜子,是三房的人。」
「知道了,去找吧。」何家賢最近大發神威,二爺雖然沒贊同,但是也沒苛責,不少見風使舵之人馬上依附了過來。
加上先前本就忠心的下人們,一直認為梅姨娘是沒有資格管家的,此時見何家賢雄起,自然也是拍手叫好,忠心耿耿。
小喜子被帶到梅姨娘面前,咬死了馬車的秘密沒有被泄露出去。
梅姨娘冷哼一聲,看著小喜子冷汗淋漓,顯然並不信,卻也沒說什麼,只賞了他喝了口茶水,又給了一些銀子,打發了出去。
小喜子樂滋滋的出了角門,走進巷道,邊哼著歌邊數著銀子,只覺得腹中一痛,嘴角無意識流出血來,撲面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一動不動了。
不多時,幾個吹著口哨的混混,見了地上白花花的銀子,突然撲上去一陣哄搶。待發覺小喜子這個死人之後,俱是嚇了一跳,幾個人商議了一番,生怕被人誣陷人是他們殺的,隨意找了個麻袋將人裝了抬走。
小喜子就這樣消失了。
饒是何家賢,都沒有想到梅姨娘居然能夠如此不把人命當回事,說下毒殺了就殺了。
三房丟了一個馬夫,而且是平素吃喝嫖賭什麼都沾的馬夫,沒有經得起半點水花兒,就悄無聲息的沉下去了。
許久不露面的五夫人上門,找梅姨娘。
「你說是當年的侯府二爺肖金安?」梅姨娘聽五夫人提到這個名字,吃了一驚:「他為何要擼你兒子的官位,居然不顧岳丈大人的顏面!」
方其樂岳丈的官位不低,肖金安無緣無故的去得罪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同朝官員,匪夷所思。
「我與老爺,還有其樂,接到信時,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咱們家跟侯府,可是向來半點瓜葛也無。若是非要說有,大概是方玉婷與從家大爺的事情,對不起他罷了。可那與我們五房有何關係?」五夫人義憤填膺:「他要報仇要出氣,該去找從家才是,可從家一直都好好的,該陞官的陞官,該中舉的中舉。」
五夫人頓一頓:「梅姨娘在京里可還有什麼關係?能夠拿來一用?銀子不用愁,老爺說了,只要讓其樂重歸官場,我們家就算傾家蕩產,也再所不惜。其樂的岳丈也說了,他一個人,委實扳不過肖金安,若是有了助力,可就不一樣了!」
五房嘗過了權力的滋味兒,如此不明不白丟了,兒子的大好前程就這樣沒有了,還真是不甘心。
梅姨娘聽了后思忖了半響,才道:「我也不知道肖金安此舉為何,這樣,我先讓我在京城的舊好打聽打聽,只是這樣一來,免不了要花費!」
五夫人已經從懷裡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到她手中:「如此拜託當家人了。」
她提起當家人的稱呼,梅姨娘一陣黯然,雖然明知道她是故意討好,心裡卻還是歡喜的,嘴上便說:「如今我哪裡還是當家人,何家賢已經將我踩得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五夫人也有耳聞,只是到底是別人家事,她們只要有公中的銀子花用,不好說什麼,畢竟方其瑞還在。有他坐鎮,實在不好指手畫腳,因此只道:「這樣不知道孝順的東西,遲早會遭報應。」像是想起什麼,說道:「好比她前段時間摔斷了腿,就是報應。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
梅姨娘臉上頓時尷尬起來,只強自忍住不顯露,含糊著應酬了幾句,送走了五夫人。
叫了阿秀過來:「你去錢莊里兌了銀子,給我買五套上好的衣裙和兩套頂好的頭面。銀子要花乾淨。」
第一次這樣吩咐時,阿秀嚇得慘無人色。一千兩銀子,她一家人夠嚼用一輩子了。
可在梅姨娘這裡,不過是一身行頭的錢。
後來時間久了,見識了梅姨娘的奢華,她漸漸也就習慣,不再大驚小怪。
梅姨娘這人,就是好穿戴,好奢華,好體面。儼然比命都要重要。
前段時間二奶奶帶人將好些的衣裳全都拿走了,梅姨娘不願意穿那些廉價的貨色,竟然好長一段時間穿著中衣在屋裡遊盪,直到當了些首飾,又買了幾套好衣衫。
京城的舊人,除了王妃,還有什麼舊人。
之前為了拉攏三房和五房,她腆著臉求王妃給他們各自謀了個差事,不過是七品的官員,對於王妃來說,一句話的事情。
因此辦的並不難,三房和五房卻感恩不盡。
如今擺明了肖金安從中作梗,她怎麼還能叫王妃去幫忙?
若是王妃發覺之前三老爺是被肖金安想辦法擼了官,定然是不會觸及他的了。
文宣郡主是王妃的女兒,肖金安是她的女婿。
自己,不過是少時的玩伴而已。舉手之勞的幫助,王妃樂得顧念小時候的情誼。
這種與家人有矛盾的事情,自然是口都不必張。
只是梅姨娘委實想不通,肖金安為何遷怒方家?
難道真的是為方玉婷給他戴的綠帽子,忿忿不平,這些年終究不能釋懷?
可那應該是沖著方其瑞才是。
梅姨娘將這些疑雲盡去,又想到方玉煙。
算起來,她誕下的王府長子,今年也有十三歲了。上次打聽消息說,王爺很是喜歡,很是看重。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請方玉煙幫忙。
思及此,忙寫了信,讓阿秀送出去。
不管能不能辦成,五夫人必然要籠絡住,不然,她哪裡來的銀子花?
三日後,方玉煙接到梅姨娘的來信,先是問了她的衣食起居,又問了文琰的生活習慣,最後隱晦提起,五夫人家的其樂表兄,想再度起複為官,他的丈人,是當今的某一部的尚書,前途無量。可以來往。若是事成,方其樂岳丈必然會感激她的幫助,日後在京城,也是一項強大的助力,幫她在王府站穩腳跟。
方玉煙面色晦暗的將信燒了,跳動的燭火印在她的臉上,這些年居然沒有怎麼老,仍舊是貌美如花,肌膚白嫩。
「她倒是想的好。」方玉煙冷哼。
身邊的心腹玉兒見她臉色不好,小心詢問:「姨娘娘家人出什麼事了嗎?」
玉兒是從她進王府的時候,方玉煙從一干丫鬟中挑出來的,仔細栽培了許多年,對她忠心耿耿。就連先前她被軟禁的日子,玉兒的忠心也沒變過,想著法兒得幫她送信,找機會,送銀子。
何家賢給的銀子,就是那時候玉兒送進來的。
後來,何家賢與方玉煙常有書信往來,因此,玉兒對這位二奶奶的印象頗好,以為信是何家賢寫的,故有此一問。
方玉煙猜想她誤會了,沒有解釋。只是心中暗想,方其樂的岳丈官至尚書,都沒有能保住方其樂區區一個縣令的官銜,可見不知道得罪的是哪路神仙,手眼通天的本事,豈是她能得罪的?
心中對梅姨娘失望透頂。
這樣惹禍上身的差事,她倒是說的天花亂墜,像是為了她謀好處一般。
這些年,梅姨娘可從不知道,她是怎麼樣,在王府里一點一點站穩腳跟的吧。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委屈受盡自然是不用提。
光是文磊的冷落,下人們的輕蔑,還有王爺王妃眼都不抬的尷尬難堪,她都差點忍不過去。
更遑論後來文磊娶了正妻,她雖然誕下長子,可架不住枕頭風。一不小心就著了道,軟禁了一年。
天知道這一年時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如今她雖然花了功夫在頭髮和臉上,保養的和從前無二,可只有玉兒知道,她的頭髮,每隔半個月就要用皂角粉末細細染一次,不然,底下的白頭髮,就掩蓋不住了。
被軟禁的日子,生不如死。
每當想一死百了的時候,就想文琰,她的兒子,王府的長子。等他長大出息了,就能救她出來。
那間禁閉的小房子,四百六十二塊青磚,她數了幾千遍,絕計不會錯。
屋角有一個蜘蛛網,先前看時還很害怕,後來無事時,也觀察過,那隻蜘蛛,一天差不多能補四隻蒼蠅為食。
繡花綉到栩栩如生,京城裡有名的綉娘也比不過她。
她給文磊和文琰,做了三十套衣裳,一百雙鞋面。
她眼睛都要熬瞎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有時候想,是不是她還沒等到文琰長大,就要死在這裡了?
直到玉兒拿了銀票進來,說是方家二奶奶託人帶來的。
托的人,是肖金安。
有了銀子四處打點,便有丫鬟趁機在文磊和王妃面前說點好話,有意無意提起她的好處。
肖金安也像是受人之託一般,時常拖了懷孕的文宣郡主來,不時提一提文琰沒有生母,很是可憐,王府的長子生母被軟禁,日後傳出去不體面。
終於,她被放了出來。
世子夫人雖然不甘不忿,可她進門多年,只生了一個女兒。
她也學乖了,做小伏低,不去惹她。只乖乖的照顧文琰的生活起居,連著多次在丫鬟嚼舌根的時候,將人送給世子夫人處置。
以表忠心。
如此多次,在世子夫人有心為難的時候,連王妃都看出下去,為她說話。
王妃既然求情,世子夫人只能給面子。
後面幾年,也算是客氣生疏,各守本分。
王妃樂見其成,努力維持這種家宅平和的局面,並不想去打破。
於是她越來越安慰,不爭不鬥,收斂鋒芒。
居然連文磊都對她好些了。
原來書上說的沒錯,女子溫柔賢淑,永遠是正統。
若是現在看方玉煙,早期那些囂張跋扈的影子早已經蕩然無存,如今,是一個溫和無害,一臉笑意,精明算計的王府侍妾。
書信燒了,心裡可不平靜。
方玉煙暗恨梅姨娘無情,想了想,讓玉兒去給肖金安報信。
看你怎麼跟五房交待!
梅姨娘這些年沒少受方玉煙的冷漠,信送出去沒有回信,倒是也習慣了。
只是對著五夫人,可算有點兒說辭就行:「我給王府寫了信,不日就有迴音,只是銀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