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冬看瑞雪鋪山崗,寒流偏鋒刺人心。
王忱第一時間的反應,還是將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他只覺得一陣刺痛傳來,隨之而來的鮮血已經流淌在了自己的整隻手掌之外,黑色的衣服被血液浸濕,可是卻也看不出顏色,只有手背上那止不住向外流淌的鮮血再告訴他,自己此時已經是血流不止了。
「對不起!」此時,卻聽那憐兒低著頭說著,而她手裡的那把匕首也再沒握住,只聽得清脆的一聲墜地之聲,匕首落地,而憐兒卻不住說道,「我沒辦法,我沒有選擇,我是他們的人,所以我只能幫他們。」
「原來是這樣。」這一刻,王忱似乎終於明白了一切的真相,也難怪這大半年來自己在廬州沒有任何人前來生事,更甚是突然就在婚禮之日徒生異變,原來,自己早就已經暴露,怕是憐兒一直在觀察自己,卻因為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現那流江寶匣而不敢輕易暴露,所以一直隱藏,而後才出現那麼一個布局。
「我其實在秦宅生活的真的很開心,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們我發現了你。」不想憐兒卻這麼說道,「可他們終究還是發現了我,就在我婚前去挑選首飾的那天。」
原來事情也不是全然如王忱想的這樣,憐兒其實沒有想要害王忱,只不過是那一日她去準備大婚的首飾,恰巧被一直遊走在各地的追蹤者發現,他們詢問憐兒為何長久不予聯繫,這才得知其實王忱早就隱匿與秦宅之中,由於忌憚王忱的武功,而且他們只有五六個人手,所以這便按兵不動,從而布下這麼一個局。
「可她們是無辜的。」王忱聞言,心中雖然明白個大概,可是也並沒有完全原諒憐兒,他本來也看淡了江湖的紛爭,很多事情他已經學會了不去憎恨,所以本來若真的是這樣,他可能還就當真不會過多怨恨憐兒,都是各為其主,她這麼做也是她的忠誠,可是偏偏這次事件,有三個無辜的人失去了性命,這叫王忱怎麼能夠原諒那幫人,「她們都是你的好姐妹,難道你為了抓我,就能不顧她們的性命了嗎?」
「什麼?」憐兒聞言,頓時有些錯愕地說道,「你說誰?誰死了?」
「當然是惜兒她們啊,你最好的姐妹們啊。」王忱聞言不由怒道,「我現在腦海當中還忘不了她們的慘狀,還有周洋,你又要我怎麼告訴他事實的真相呢?」
周洋這邊憐兒自然是知道已經無法解釋,雖然有些刻意,但是對於周洋的追求她還真不是將計就計的,因為這個單純豪爽的少年,也著實將她打動了,但現如今,她也明白,無論如何,自己都沒有臉面再去見周洋了,這一點她早就想明白了,可是那三個姐妹的事情,她卻好似當真不知情一般,只見得憐兒聞言雙目圓瞪說道:「惜兒?忻兒?情兒?她,她們?她們怎麼了?」
王忱聞言這便覺得有些奇怪,心道難不成是憐兒並不知情,但是不等他開口細問,只聽得一聲大笑傳來,但見一個褐色長袍的中年人以及近百號人圍了過來,而那個中年人則笑道:「就是我們殺的。」
憐兒看來是當真不知情,因為就在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猛然間淚水濕了眼眶,隨後便大聲質問那人:「為什麼?你們不是說不會傷害無辜的人嗎?」
「無辜?」那個人聞言說道,「可你要知道,我們為了爭奪流江寶匣,又犧牲了多少人,這個計劃不容有失,她們已經見到了我們的樣子,若再被說出你的身份,那麼我們的計劃很有可能泡湯啊,所以,要人閉嘴,最好的辦法也就只有讓她們永遠閉嘴了。」
「那你也可以抓了她們啊!」憐兒似乎情緒達到了莫名的激動,好似真的很傷心,而且也很後悔,她與那三個姐妹以及秦憶霜的感情都是真的,這是演不出來的,而她此時的內心似乎已經臨近崩潰,只聽她哭著說道,「你們明明都答應我了。」
「笨蛋!」那個傢伙似乎很不耐煩一般,「我們就去了這麼幾個,帶上你們全部多累贅!算了不與你說了,沒用的東西。」於是,只見那人把矛頭一轉,看著王忱說道,「王忱,你現在都受傷了,也就不要做垂死掙扎了,東西呢?」
王忱看著那人的嘴臉,雖然他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肯定是圍攻自己的門派的人之一,因為在滅門那天,他也是見過此人的,還有周圍,幾個門派的主要人物已經盡數到齊,總之錯不了了,自始至終,都是這一群人搞的鬼,而面對這一群人,有太多的仇,有太多的怨說不清道不明了,可王忱明白,面對他們,自己也不能服軟,只見得他也不顧跪坐在地上嚶嚶哭泣的憐兒,而是緩緩起身,由於憐兒的目的只是傷他,而且她也不想害死王忱,所以這一刀捅得不是很深,而且下小腹偏下的位置,基本沒有傷到內臟,故而雖然痛,可王忱還是能咬著牙關慢慢起身,對著他們說道:「先把霜兒帶來。」
那個人似乎明白王忱受傷,而且仗著人多便有些有恃無恐,只見得那人將手一揮,便見得幾個門派之人推拉著雙手被反綁的秦憶霜上前,秦憶霜被綁著雙手,嘴上也纏著布條不能開口,可當她見到王忱只身前來,而且已經受了傷以後,終於是開始不住掙扎,想要叫喊,可卻叫不出聲來,只能嗚嗚直呼喊。
那些人抓著秦憶霜,一月不見,只覺得秦憶霜更加消瘦,氣色也差了許多,作為一個富家小姐,她又何嘗受過這等的苦楚,王忱看在眼裡,覺得似乎因為自己而把她連累進來實在故意不去,便對著她喊道:「霜兒放心,今日我定帶你回去,還不放人!」
「東西呢?」那人見得王忱急迫,更加有恃無恐,只見得他陰陰地笑著,隨後伸出一隻手,示意王忱先把東西交出來。
王忱聞言,這便拿出一個盒子,那便是流江寶匣,但是他還是說道:「先把人放了,東西我自然會給你,再說了,你們這麼多人,我也跑不掉!」
「你也知道你跑不掉?」那人根本沒有在意王忱的話語,只見得他抽出自己手裡的一把長刀對著秦憶霜說道,「你可要想好,這時候再跟我討價還價,你的妻兒,可都耗不起啊。」
此言一出,又是讓王忱一陣心驚,而見得他的刀指著秦憶霜的腹部,只見得她的肚子也確實有輕微的隆起,顯然,這是有了生孕,而這樣說來這孩子似乎懷了有兩三個月了,不容多想,這便是自己的骨肉,一想到這裡,王忱不由得是更加惱怒,但是現在越是這樣,又越是不能著急,只見得他大聲吼道:「一手交人,一手交寶匣!」
說罷,只見得王忱上前一步,一把將那流江寶匣丟了過去,而那些人見得王忱就這麼把東西拋了過來,紛紛也不顧秦憶霜,而都抬頭去接,因為那是他們的野心,那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目標,數十年來,數百年來,多少先輩們為此付出代價,而如今,這個東西就在眼前,他們那饑渴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而就在這一刻,只見得王忱忽而好似鬼魅一般地沖了上去,隨即一道黑色寒芒閃過,但見得那架著秦憶霜的兩人應聲倒地,而同時,秦憶霜已被王忱攬入懷中,而王忱的手則反握黑刀,架在那剛剛欣喜接住流江寶匣的褐袍中年男子的脖子之上:「別動!我的刀有多快你也見到了。」
那人也不想,王忱居然使出了這麼一手,而且他的輕功刀法可當真是快得驚人,可以說要論單打獨鬥,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更甚者,在場的人,隨便湊個十個二十個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拿下王忱,但是如今他們有百號之眾,而且王忱身負重傷,雖然自己被挾持,但是似乎他還是不怎麼擔心道:「王忱,你以為你跑的了嗎?」
「我知道你們人多,但是你又沒想過,千辛萬苦拿到的東西,結果自己沒有命分享,更是只為他人做了嫁衣,這樣你覺得甘心嗎?」王忱早就摸透了這幫人的心理,他們都貪,不然怎麼會這麼執著於這流江寶匣,而且都是江湖人,死肯定不是那麼怕,但是死後自己的努力全化作泡影,而且還成全了他人,這叫誰都會不甘心的,王忱正是抓住了這一點說道,「你也明白,你如今是肯定逃不掉了,若讓我走,這東西在你手裡,別人還不是要看你臉色,我一人,走就走了,還能翻出什麼波浪?東西在你手裡。」
那個人起先被王忱一語說破了自己的憂慮實則有些不甘,但是聽得王忱這麼一說,又覺得好似還有些道理,確實流江派已經滅門,逃走的也都是一些低下的弟子,根本翻不出什麼大浪,而自己手握流江寶匣,王忱一走,那東西就是自己的了,到時候得了財寶,怎麼分,還是要聽自己的。
這人心的貪念一起,就會貪生怕死,而發現活下來的利益以後,則就有動起了腦筋,只聽得那人隨即微微點頭說道:「行,行,我可以答應。」
王忱見得他答應了,這便帶著他往後退去:「走。」一邊退他們便一邊往門外走去,但是看著木然跪在地上的憐兒,王忱還是一陣嘆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想來憐兒也不是有心害死她們三人的,但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而留下她日後定然也不好過,索性還是把她帶走為好,所以王忱這便說道,「憐兒,你先起來,跟我走。」
「啊?」憐兒聞言,這才扭頭看去,只見得王忱雖對自己說話,可是目光卻盯著周圍一直蠢蠢欲動的人,但是秦憶霜卻看著憐兒,她已經知道了憐兒的身份,但是看她之時,她的眼中並沒有怨恨,有的只是一陣的默然,好似有些無奈,好似有些哀傷,似乎也在同情她,似乎在表示她這樣,還不如現在的自己。
「你留下,他們難道還會給你活路嗎?」王忱依舊沒有看著憐兒,隨即說道,「你雖然害了我,但是我明白,你依舊是秦宅的人,以後怎麼樣你自生自滅,此次來我就是救你們兩個的,至少以後我也對周洋有個交代。」
一聽到周洋,憐兒剛剛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滑落了下來,她明白王忱其實沒有原諒自己,因為自己已經無法原諒,而他所做的只是要給周洋一個交代,因為總是自己背叛,自己是罪魁禍首,可是到頭來自己無法活下去,那麼王忱也就不好跟周洋交代,他就是那麼一個重情重義的人,而自己呢,因為一時的貪生怕死,居然害了這麼好的一個人,還有自己最好的姐妹們。
於是,憐兒這便是不再多想,慢慢站起身走到了王忱的身邊,隨著他一同往山門處退去,而那些人自始至終沒有離開王忱五丈之遠,因為他們也不想就這麼失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甚至有人還試探著靠近王忱,好在王忱警惕心重,便把刀狠狠貼近那人的脖子,對著他們喊道:「你們不管他死活是吧?那麼他的門派的呢?因為這樣你們掌門死了也能忍?」
這話又是王忱剛剛想到的一個方法,因為他也明白,所為利益的聯盟,本身也是不那麼牢靠的,真的逼急了,這幫人才不會管那人的死活,可是他又明白,這個人竟然能代表八大門派的人來說話,說明他的輩分或者威望也是最高的,而他的門派弟子應該也來了不少,所以他這麼一說,勢必這人所在的門派之人便真的不敢輕舉妄動,而且甚至還會阻止其他人輕舉妄動。
果然,就如同王忱想的那樣,這話一出口,便見得有一部分人當真駐足猶豫,而他們再見到有人冒失上前,竟開始拿出武器對著他們吼道:「你們幹什麼?沒見到我門掌門有危險嗎?」
「現在讓他走了,後患無窮!我看你們就是想獨吞這寶匣吧?」一激石起千層浪,其中有人反駁,便是比又有人要駁回去,所以一來二去,他們這邊當真內訌了起來。
而王忱要的也正是這個效果,見得時機成熟,他便不再猶豫,這就架著那人拉著秦憶霜往後一躍,迅速又離開了他們很大一截,而那些人竟見得王忱要跑就是要追,可是那被挾持者的弟子們哪裡願意讓自己掌門有危險,所以開始拿出武器阻止,一來二去,他們竟由鬥嘴變成兵器上、拳腳上的交鋒了。
場面開始逐漸失控,而王忱明白,現在不跑更待何時的道理,所以又快速往山下退去,但是此時被挾持的那人便開口說道:「王忱,你的目的達到了,你現在跑得了了,還不放了我?」
「現在放你可不保險!」王忱明白,此時下山,定然還是會被一路緊追,畢竟誰知道這幫已經失去理智的人還會做出什麼,因為他還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流江寶匣根本是打不開的,若是被他們發現打開匣子還需要鑰匙的話,那自己勢必還是會被窮追不捨,所以他不能就這麼放走這人,「老請勞煩隨我們出城吧。」
王忱明白,一出了城,自己往北一去,他們便再難尋得自己蹤跡,因為一來他們是南方人,沒有北方的人馬,而來這是江湖,不是朝廷,他們的手段還是有限,所以屆時無論是遼國也好西夏也罷,自己去了北邊,便不難逃脫。
可計劃是完好的,但是那被挾持的人似乎安奈不住了,只見得他雖然被刀架著,但是手裡卻不老實,只瞧得他背對著王忱,竟將手慢慢伸進自己那寬大的袖子當中。
便是一剎那,但見那人已經將手抬了起來,而且同時只見得他好似一條泥鰍一般竟在刀口處滑過,沒有留下絲毫的傷痕。
「小心!」其實在此之前,憐兒已經看到了那人的舉動,只不過她的叫喊沒有跟得上那人的動作,那人所在的門派叫做青花門,便似一條鯉魚般的遊走是他們門派的特殊身法,遊走鋒芒而不傷,當然,也其實是一種躲避的功夫,就是順著兵器的刀刃而滑動遊走以避開刀鋒罷了。
而這一下,卻是轉瞬而至,王忱只覺得身子往後一退,而後下意識就是提刀往前一捅,就是這麼一瞬間,王忱愣住了,嘴裡還纏著布條的秦憶霜愣住了,甚至那人也愣住了,因為在他們之中,居然夾著憐兒。
此時那人一手抱著那流江寶匣,另一手拿著一根好似竹管一樣的物體,而其中射出的是一根長長的銀針,結結實實地沒入了憐兒的心窩,而王忱的這一刀,則直接捅穿了憐兒,由於這把刀實在太快,又加上王忱情急之下沒有過多考慮的全力一擊,竟然直接貫穿了憐兒直接刺入了那人的胸膛。
「憐兒!」王忱也是一愣,此時由於他們又退了一陣,那些在打鬥的人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便,山間樹木正好為他們做了掩飾,而那人致死居然沒有想到憐兒會使出這麼一手,以至於自己垂死掙扎的一招居然落了空,而且還會命喪刀下,想不通加不甘心,使他居然自己退了幾步而自行脫離了刀刃,以至於鮮血一時間噴涌在了憐兒一身,隨後便面色慘白倒地,當然,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死,只不過血液流淌快速,他已沒了說話的氣力,只是倒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些什麼,而再也說不出來,眼睛直勾勾盯著那掉在地上的流江寶匣,似乎自己這覬覦了一輩子的寶物,到頭來竟成了一場空,就在眼前得不到不說,甚至還因此喪了命,他沒有掙扎去觸碰那匣子,因為他釋然了,終於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好似沒有任何意義,到頭來鏡花水月,皆是虛幻,所以他是一直看著這個匣子而死,可是居然已經沒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