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血色漫天紅霞隱,淚光灑落溪邊行。
「不要!」那個挾持著秦憶霜的人似乎也不希望造成這樣的局面,就如同他所說的一樣,他可不是真的會對這些人怎麼樣,畢竟身為所謂的名門正派,縱使做了一些狠辣之事,可王忱是江湖中人,自然在一些道理上還是說得過去的,可王忱真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其實他們最多也就挾持秦憶霜而已,畢竟有些事情他還當真不敢幹。
但正所謂做戲做全套,在他們出此下策之時,並沒有跟這麼多來人都說明自己的意圖,所以那些人都是聽從他的指示,一個個還當真以為就是以此要挾王忱,那麼既然如此,自然一個個都是目露凶光,而且當真做得了這叫人深惡痛絕之事,於是乎,在眾人開始反抗的時候,他們也不由自主就開予以還擊。
可憐那些婦孺老幼,竟無端遭受如此劫難,說實話,她們本沒有勇氣面對這樣的的事端與人,可畢竟是這幫人先下手了,這大部分都是有孩子的,所謂「女子本弱,為母則強」,護孩子的心理一起來,便再沒了顧及,縱使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還是有人前赴後繼衝上前去。
那人眼見得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因為他所帶來的的這幫人都已然殺紅了眼,沒過多時,這個村子已經血流成河,由於此時這個村子是位於城外的,而且又值日落,便更加沒有什麼人煙,好似就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但這裡並不是桃源,而是一個煉獄場。
那人看著眾人都殺紅了眼,於是乎,他便有了抽身而退的念頭,所以就在混亂當中,他便架著秦憶霜往後退去,可他哪裡想到,因為一邊退一邊要注意四周,所以他需要分神環顧,這倒叫王忱見到了空子,由於王忱也阻止不了這一幕的發生,所以他的心思便完完全全都集中到了秦憶霜以及挾持她的人的身上,一瞬間,王忱已經施展輕功來到了那人的身邊,也不等那人反應,王忱已經手起刀落,將那人持刀的手臂直接砍了下來,刀鋒銳利,竟沒有一絲的停頓,就好似切豆腐一般地順滑。
黑芒閃過,手臂飛起,鮮血灑向空中,那人這才反應過來,於是便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而王忱才不顧他的痛苦,只見得他三兩下又往前幾步,對著那人頭顱就是一刀斬下,那人隨即應聲倒地。
「沒事啊吧?」王忱一把將秦憶霜攬過,並且努力擋住秦憶霜的視線,不讓她瞧見剛才那血腥的一幕,所以他趕緊將手中還抱著的孩子遞給秦憶霜,「孩子你先抱著,躲我身後,我帶你殺出去。」
「村民,村民怎麼辦?他們是無故的啊。」秦憶霜此時眼含熱淚,看著一個個的村民倒在那無情的刀劍之下,淚水涌了出來,「救他們,求你了,這都是我們引起的,我們不能連累別人啊。」
其實這也是王忱所糾結的一點,王忱本來就不是一個自私的人,相反,他還是一個頗有男子氣概的豪傑,所以自然明白這在不斷流失的生命都是因為自己,故而他還是將心一橫,隨即揮刀斬殺又撲上來的幾人後,把秦憶霜拉到一個茅廬之中,隨即把門窗掩好后說道:「躲好,無論如何不要出來,有危險大聲喊我。」
秦憶霜雖然也擔心王忱,可善良的她終究還是不想放棄這些在自己危難之時幫助過自己的村民,於是她這便點了點頭,只是小心囑咐道:「你也要小心!」
王忱聞言點了點頭,隨後便轉身沖了出去,王忱明白,要救人不能一個個救,自己根本來不及,所以他便使著輕功與快刀,在人群當中穿梭,便是一刀一個毫不猶豫地在人群當中揮舞,凡到之處,便是停留不久就轉身離開,而留下的都是這七大門派弟子的屍首,事已至此,王忱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必要再留情面,你們做絕,休要怪我成魔。
王忱在人群之中殺將開來,而那些人由於王忱的關係,也紛紛不再屠戮,而是儘可能去圍攻王忱,但是他們撒手不管那些村民,那些村民又豈會放過他們,這場面可謂當真的混亂,村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與這幫賊人拚命,王忱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盡量快而有效地殺光這幫人,反而這些七大門派的弟子們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因為他們現在圍攻王忱根本行不通,王忱是一邊跑一便在出刀,而且出刀的速度與力道實在是自己所不能匹敵,一個個上前都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地有去無回了,而且身後還有那幫已經不要命的村民的追打,鐵鍬、鏟子這些平日里干農活用的器具都成了他們的工具,這些東西若是擦著碰著也不是好受的,更麻煩的是,此次為首前來的人已經命喪於王忱的刀下,沒有領頭人物,又是腹背受敵,他們這才發現,自己才是在困獸之鬥。
求生心開始作祟,叫他們的殺戮又開始了,他們似乎明白了,早些殺盡這些村民,自己可能還有逃跑的生機,因為現在不僅僅是村民瘋了,王忱似乎瘋得更加厲害。
「啊!」一聲尖叫傳來,王忱但見村子之中有小孩在逃竄,他們都是這個村中的孩子,平日里也時常跟著王忱上山打獵或者下水摸魚,由於王忱會武功,打獵摸魚更是手到擒來,所以他們都喜歡纏著王忱,熟絡了以後更是對他有一種親切感,他們有,王忱自然也有,故而在見到一個孩子跑向自己的時候,王忱便沒有任何猶豫地沖了上去,一把抱過了那個孩子,並且轉身拿自己的後背幫那孩子擋了一刀。
由於那刀是劈孩子的,所以相對力道要小一些,而且是往下劈的,故而王忱只是腰臀部分受到了創傷,但那人則沒有了機會再砍第二刀,因為王忱的刀鋒已經偏轉,徑直回砍要了那人的性命。
王忱忍著劇痛,將孩子放到身邊的茅屋之中,而後又沖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又救下一個孩子,這一來二去,王忱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打鬥目標,這便是專門去保護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並且儘可能將他們救下。
兩個、三個、四個,王忱救下了好幾個孩子,並且把他們都安置在了同一個地方,可是此時的他已經累得額頭大喊,手腳發軟,甚至還出現了頭暈的跡象,而眼前的敵人似乎殺不完一般,依然在自己眼前晃動不止。
「不能停。」這是此時王忱心中唯一的念頭,因為他停下,自己不但性命不保,還有秦憶霜,還有那些孩子,都將會葬身於此,所以他還要戰鬥,敵人雖然還有很多,但是也當真被王忱已經殺了不少,故而他便繼續廝殺,如同一頭沖入狼群的猛虎一般,雖然數量根本不佔優,可氣勢與實力明顯高於他們。
也不知過了多久,人真的少了很多,不僅僅是那七大門派的人,還有村民,成年的村民此時幾乎也被這幫沒有人性的、所為正派的人士殺盡,王忱卻當真是體力再跟不上了,就在他砍殺又一個人後,只覺得雙腿發軟,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竟跪倒在地。
他累了,可那幫人還有體力,見得王忱累到,此時不出手又待何時?於是,又是三五個人呈包圍之勢,徑直攻向王忱。
又是一刀橫劈,王忱深吸一口氣做出了這一擊,眼前的三個敵人應聲倒地,可是,王忱終究還是氣力不足了,只在他砍倒這幾人後,卻一時沒有氣力背轉過去,從而將自己的後背完完全全暴露給後面兩人,而他們的長劍也頃刻而至。
幾聲長劍刺入身體的聲音傳來,王忱只覺得好似根本沒有刺中自己,這才有氣無力轉頭看去,就是這一瞬間,王忱驚愕了,因為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不高,此時盤著頭髮,一身簡單的麻布衣服,可也掩蓋不了她那高貴的氣質,她手裡抱著一個孩子,此時哭得更加傷心,好似她也明白,即將有一個重要的人離開自己了。
「霜兒!」王忱大聲吼道,於是乎,身體的氣力又似洪水猛獸一般,洶湧澎湃起來,轉瞬他便已經閃到了那幾個人的眼前,不等他們把劍從秦憶霜的腹部抽出,就已經一刀橫劈,把兩人攔腰斬斷。
王忱也不顧後面的人,這便抱著秦憶霜就閃身到了那安置孩子的茅廬門外。
「你怎麼那麼傻?」王忱不知是傷心還是內疚,此刻的眼淚早已決堤,他所見的,是躺在自己懷裡虛弱的秦憶霜,「王忱一條爛命,死不足惜,你為何要救我?」
「因為你是我相公啊。」秦憶霜笑了,雖然嘴角掛出鮮血,可她當真笑了,笑得是那麼平和,那麼欣慰,就如同第一次遇見那般,沒有一絲的火氣,也沒有一絲的做作,是那麼的平易近人,是那麼的叫人憐惜,只聽秦憶霜虛弱地說道,「我不想一直站在你的身後,我也想為你分擔。」
「但我害了你啊,都是因我而起啊。」秦憶霜越是不怪王忱,這讓王忱越是內疚,只聽他哭著說道,「他們本來找的也只是我,可你是無辜的啊,已經讓你接連兩次受到了危險,如今,如今……」
幾句話,王忱已經沒了言語,因為他此時淚水流淌,嗓子似乎都被什麼給哽咽住了一般,但秦憶霜卻依舊保持著微笑道:「但是遇到了你,我的人生也變了,不再那麼乏味,也不再那麼地空虛,我似乎是找到了我自己的歸宿,原來,這種感覺就是愛,王忱,為了你,我死又何妨?」
「不,不……」王忱搖著頭,顫抖地說道,「不要,不要……」
每一個字,都是王忱心中流出的血液,每一句話,都是砍在王忱心頭的刀痕,王忱此時已經開始崩潰,內心已經開始痛苦地撕裂著,可是秦憶霜卻吃力地抬起了手,輕輕地擦拭了王忱的淚水道:「別哭了,還有女兒呢,照顧好女兒,答應我,活下去。」
秦憶霜後背中劍的位置,剛好有一處是在心臟,所以她此時已經是最後的氣力了,她沒有等到王忱的回答,因為就在自己說完以後,她已然覺得渾身無力,隨即眼皮開始沉重起來,手也開始不受控制垂了下來,再閉上眼睛的一刻,她所望著的,還是王忱依舊哭泣的臉。
「真可惜,不能一直陪你,但我不後悔嫁給你。」這是秦憶霜最後的話語,可是只是她腦海當中所說而已,而王忱則再也無法聽到秦憶霜親口說出這一句話了,「不要難過,不要憎恨,你是我心目中永遠的王忱」。
秦憶霜死了,是那麼的突然,也是那麼地悲涼。
「啊——!」這一刻,王忱當真崩潰了,望著秦憶霜的樣子,他已經再也無法理智地去思考任何的問題了,只見得他嘶吼的同時,雙眼之中竟然流下了紅色的眼淚,那是血,從眼中流淌出的獻血,這鮮血包含著王忱的委屈與無奈,這一生的遭遇,這一段時間的幸福,已經現如今幸福過後的最大痛苦,盡在了這兩行血淚當中。
他就這麼嘶吼著,吼到沒了聲音,可卻依舊張嘴對著天空發獃,似乎此時已經墜入了無盡的冰窟當中,全身寒冷,而且身子僵硬不能動彈。
這一幕的發生居然也把那些七大門派弟子給震驚到了,他們沒想到,在這時候的王忱,居然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叫喊,那是什麼叫聲?好似野獸,好似一隻瘋狂的魔鬼一般。
可是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又豈能錯過,於是只見三個膽子相對較大的人,試探著拿著刀劍靠近了王忱,但是就在武器都快貼到王忱身邊的時候,他卻依舊大張著嘴沒有任何的反應。
也許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只見得那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同時點了點頭,而後便不再猶豫,徑直衝向了王忱,他們大喊著,似乎要用喊聲來掩蓋自己那緊張而又激動的情緒,因為對手是一個自己完全無法企及的高手,因為殺了他自己不但可以在眾人之中揚威,而且還直接能將這一切的事端全部完結。
可是,正當他們叫喊著殺過去的時候,長劍刀斧齊齊落下,竟然發現自己砍空了,或者說自己砍下去的地方沒有錯,而王忱卻已經不在那兒,慌亂間,他們再左右四顧,這才發現此時王忱已經在他們身後,慢慢地將秦憶霜的屍體平放在了地上,而秦憶霜的懷中,還抱著那哭泣的孩子。
這如同鬼魅一般的移動,居然讓這三人都沒有看清,而想到此處的三人也不禁感到一陣發寒,可是就在他們準備再一鼓作氣上前迎擊之刻,只覺得自己雙腿已經不受控制,緊接著便是上肢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眼裡所見的,居然是自己的腰身連同雙腿還留在原地。
實在太快了,他們不但沒有注意到王忱的移動,甚至都沒有察覺王忱的刀在那一剎那已經從他們的腰間略過,而此時發現才是知道驚恐,可為時已晚,攔腰截斷的後果,便是死亡,雖然還有一口氣存在,但是伴隨著他們死亡的,還有那如見到魔鬼般的恐懼。
再看王忱,此時的他由於過度哭泣,雙眼已經布滿血絲,而且隨著他那波動情緒的呼吸而急速顫抖,這好似是個鬼魅,更好似是個噩夢,王忱就是這個噩夢的主宰,他此時此地已經沒有了思考的空間。
「你們不放過我,休要我來放過你。」一時之間,王忱的腦海里能夠想到的就只剩下了這個念頭,風隨著夜的降臨而肆意刮動,明明是夏天,可是那風居然也帶有冬日的寒意,竟吹得樹木凋零,枯草起舞。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很久,因為此時在月光之下,有的居然是一片的血海,滿地的屍體已經把路面鋪上了一層,叫人看得不寒而慄,而站在村子道路之上的,是一個衣衫襤褸,手持黑色長刀的男子,他的眼中流露著惡魔一般的紅光,但是眼神卻是出奇的迷惘,似乎不知去往何處。
「啊!你是誰?」此時,忽然聽得一聲慘叫,隨即那人又尖叫道,「娘子!娘!怎麼了?」
王忱此時雖然沒有了理智,可是聽覺還在,隨著聲音,他轉頭看去,但見一兩個中年的男子,背著幾個行囊進了村子,他們便是外出打工的村民,如今賺了些銀錢,本是高高興興地回家探親,可又哪曾想到,在他們入村的一刻,眼裡見到的竟是一番地獄的場景,他們叫喊著,搖動那些已經不會再有任何反應的屍體,哭喊著,叫著,聲色凄厲,聽在耳中讓人心碎。
王忱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看見了人,他似乎也沒有去考慮他們是何人,因為所有人的殺人,自己殺別人,一切成了一個慣性,於是,他便忽然身子晃動,一閃便到了那幾人的面前,揮舞著黑刀就要砍下。
「救命!」那些人見得眼前這個好似惡魔羅剎一般的人二話不說舉刀便砍,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可是他們哪裡快得過王忱的刀,只見黑刀落下,他們命在旦夕。
千鈞一髮之際,王忱的刀鋒都已經落到了那人的面前,但是卻沒有劈下,因為不知什麼東西直接打在了王忱刀刃之上,竟逼得發狂的王忱向後退去數步。
而後才見的一個好似仙人一般的身影飄落在那幾個村民的身邊,他身形偉岸,可是通過頭髮以及那長長的鬍鬚不難看出,此人也上了些歲數,沒有六十也該有五十了,只見得他四下看了一眼后嘆了口氣道:「想不到我還是來晚了,分明聽得他們說幾個門派齊聚鄂州,但好似趕來得還是晚了。」
那個老者好似有些失落,而後看了一眼王忱說道:「你就是流江派的王忱吧?你心魔滋生,能告訴我究竟是為何會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