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雨死網破
入夜,天空之中飄落著鵝毛雪花。
福寧宮前,精琢的台階之上,歲月和萬千的鞋足之力,在上面留下了斑駁交錯的深印。
冷流世急步行至門口,卻見莊嚴的宮門之外空無一人。
除了那高高懸挂的燈籠,散發出橙色的光芒,將那飄落而下的雪花照射得清晰明了,整個宮門之間,猶如焚場一般的陰冷安靜。
「不好,姐姐出事了。」冷流世握緊手中的劍柄,飛身朝著屋中射去。
越過曲水閣樓,便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之聲。
冷流世的心中猛然一顫,發出一聲慘叫,飛身竄向燈火輝煌的屋中。
眼前的景相,讓他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隨著耳朵一陣眩暈,那飛奔的身體重重地撞到門框上。
淚水,混合著嘴角的血腥之味,迅速地擴散到他的全身。透過那敞開的房門,遠遠地便能看見,寬大的綉床之上,一縷精綢白綾垂落至床頭。在那白綾之上,懸挂著的女子,臉上帶著烏黑猙獰的悲戚之色,圓瞪雙眼帶著無盡的不甘。隨著門口不斷灌進的寒風,
慢慢地旋轉搖曳。
「姐姐……」冷流世咬著嘴唇,飛身朝著白綾竄去。
手中的長劍,在燈火的照耀之下,閃耀著鋒利的寒光。那一劍削出,白綾應聲而斷。那懸挂的身體,猛然下落,重重地跌落在綉床之上。
「姐姐,怎麼會這樣?你為什麼不能等我?」冷流世撲到冷凌孇的身體上,那臃腫的身體,早已經變得僵硬。在那鳳袍緊箍的身上,腹部高高隆起。
淚水,順著鐵青的臉,無聲地落下,滴落到冷凌孇僵硬冰冷的面頰之上。
「老天,你為何如此無眼?」冷流世死死地抱著冷凌孇的身體,那僵硬無比的身體,如同寒潭之中的石塊一般,帶著一種冰冷刺骨的奇寒。
也許,在冷流世趕到之時,冷凌孇早已經死去多時。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如同充滿氣體的圓球一般,帶著睽異而辛酸的味道。
「皇帝老兒,我冷府世世為你趙氏效忠,不曾想竟會遭遇如此下場。」
冷流世的臉上,帶著悲戚的冷笑,慢慢地站起身子。
屋中,宮女和太監跪在地上,發出低沉哽咽哀號。
冷流世收起長劍,抬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慢慢地朝著門外走去。
行至門口,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帶著怕人的血紅,食指放到口中,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吹出一聲嘹亮的口哨。
隨著那嘹亮的口之聲在夜空之中回蕩,半空之中一聲鷹鳴之聲傳來。
巨大的老鷹,盤旋著落到冷流世的面前。
冷流世跪到老鷹的面前,從撕下胸口的銀袍衣角,咬破手指,在殘絹上寫下一行字,繫到老鷹的腳上,厲聲道:「日出之前,送至南宮秋手中。」
老鷹雙腳一瞪,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朝著夜空之中竄去。
冷流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屋中的宮女道:「娘娘為何會如此?」
年老的太監直起身子,朝著冷流世顫聲道:「將軍,宮才人送來黃絹密信,娘娘看信之後,失了心智,時哭時笑。將奴才等趕出門外。奴才等返來之時,娘娘已經仙去。」
冷流世閉上眼睛,臉上的淚痕已經被寒冷刺骨的風吹乾。
伸手摸了摸腰上的劍柄,突然發出一聲輕笑,道:「天意所歸,凡命難違罷。」
身子一動,朝著夜空之中竄去。
沉寂的夜空,一聲悶雷。
冬雷夏雪,皆為不祥之兆。
宮千雪從睡夢中猛然驚醒,忽地感覺到脖間一陣冰涼。
藉助著長明燈昏暗的燈光,宮千雪慢慢地坐起身子,輕笑道:「我就知道,該來的,遲早會來。」
冷流世將黃絹伸到宮千雪的面前,厲聲道:「宮千雪,小爺千防萬防,不曾想到,竟會栽在你的手中。」
鋒利的劍刃,舔進宮千雪的肌膚。冷流世沉聲道:「你若老實告訴我,為何要害我姐姐,小爺今天答應你,給你留個全屍。」
宮千雪抬起手,唇邊揚起一抹輕笑。雙目之中依然帶著幾分疲倦的睡意,呵呵笑道:「冷流世,我告訴你。真正殘害你們的,是屬龍語。」
冷流世眉頭一皺,厲聲道:「你速速招來,小爺並非有耐性之人。」宮千雪垂首,道:「冷將軍,你等都不曾得知,那屬龍語本為匈奴皇家之脈,他身上有天賦之印可證。」臉上帶著驚恐的神色,低聲道:「你與屬元帥滅掉匈奴王朝,屬龍語此舉,便是要剷除冷府和屬元帥。
」
冷流世目光圓瞪,看著宮千雪平靜的面容,仰天發出一聲冷笑,道:「宮千雪,小爺早就應該想到,你竭盡所能的幫皇帝,恐怕除了替宮府報仇之外,便是要讓皇帝落入不義之地罷。」
那宮府之滅,除了司馬監一面之誤之外,更多的是皇帝不辨是否,妄自赦權。宮千雪要滅掉的,除了司馬府,還有皇帝。也只有如此,才是真正的給宮氏報仇血恨。宮千雪身子猛然一顫,雙目中帶著幾分驚恐,搖頭道:「將軍明察,奴婢斷然不敢做出不忠不義之事。」此時,她還有一步之差,才能真正的大功告成。終究是因她急於求成,忘了冷流世早已經不在邊界,
若是考慮周全一些,或許冷流世出現在皇宮之時,便是兵踏皇宮之日了。
冷流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聲道:「從你協助芳兒剷除龍萬花之時開始,小爺便對你有所懷疑。只是不曾想到,你竟會如此胸藏城府。」
雙目圓瞪,手中長劍猛然一送,宮千雪還未發出聲音,臉上那驚恐的神色便定格在臉上。休的一聲,冷流世收回手中的長劍。宮千雪的身子,直直地向床上倒去。
冷流世抖落手中的劍身上的血痕,在被子上小心地擦拭著劍身。
似乎,在一轉眼之間,所以的依靠和希望瞬間崩塌。
此時,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苦心之意。
不管冷府有多忠臣,也不管朝臣為了皇室的江山立下多少漢馬功勞,在皇帝的眼中,所有的功臣皆為賊子。
也許,明日一早。整個大宋,所有人的命運都將被改寫。
走到桌邊,看著桌上擺放的白瓷碗中,隱隱地看到一抹深紅。
端過白瓷碗,湊到鼻子旁邊,輕輕地嗅了嗅,身子猛然一震。
原來,所有的微甜之葯,皆是出自宮千雪之手。
淚水,無聲地流下。
也許,是時候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十年了,自己等待的十年。明日,便是兌現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