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削周王
接連兩次正中帝心的黃子澄得到了很大的鼓勵,這次便絲毫不再謙讓,第一個站了出來,單刀直入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周王次子的這封密信有謀奪周王爵位的嫌疑,不過正好可以為我所用。周王是燕王的同母第,封地又在開封,開封是京城的大門,若是周王和燕王沆瀣一氣,將朝廷的門戶洞開,引得燕王長驅直進,那朝廷的江山就危險了。」
「再者,周王在地方上也多行不法,削之卻又口實,臣以為先從周王開始,依次將那些有問題的藩王都削掉。」
「嗯。」朱允炆越聽越贊同,不自覺地慢慢點頭道:「朕同意黃愛卿的看法,只是我們該如何削周王呢?周王手握重兵,又背靠燕王,萬一弄巧成拙,怕是對朝廷大大的不利啊。」
黃子澄越說越是慷慨激昂,此時見朱允炆這樣問,知道他心中又有疑難,立即跪下來,昂首挺胸,頗為豪氣地說道:「臣舉薦一人,可以擔當此任!」
「是何人啊?」朱允炆忙走過去扶起黃子澄,客客氣氣地說道:「愛卿不必如此,有什麼話站著說就好了。」自從黃子澄今日獻策大放異彩之後,朱允炆更是將他引為心腹中的心腹,大有對其言聽計從的意思。
「謝陛下。」黃子澄又向朱允炆施了一禮,隨後慢慢站起來,一臉堅定地說道:「臣舉薦曹國公李景隆,若有他出馬,那拿下周王絕對沒有問題。」
「李景隆?」朱允炆也不僅微微地點了點頭,這個人選也很符合他的想法,不僅是皇親國戚,位高權重,更是深的先帝多次稱讚,才能也還是有的,由他去辦這件事,應該是可以放心的,不禁滿意地笑道:「黃愛卿與朕想到一塊去了,那就拍曹國公以備邊為名,去一趟開封吧,讓他務必將事情辦妥。」
「臣等遵旨。」三人又向朱允炆行了一禮,便紛紛退下了,方孝孺回到文淵閣,按照朱允炆的意思擬了一道旨意。
話說曹國公李景隆在自己的府邸內接到朱允炆的旨意之後,將它拿在手裡把玩了半天,才悠悠地對自己的老婆說道:「看來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李景隆的老婆自然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一臉惆悵的說道:「難道陛下真的要削藩了嗎?你覺得會打起來嗎?」
李景隆謂然長嘆,負著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淡淡地說道:「不禁要削藩,而且還要下狠手。至於能不能打起來,就看這些王爺們的膽色了,他們若是還有先帝創業時期的一絲絲熱血就會起兵反抗,若是被這富貴的生活磨鍊地全無膽氣,那就只好束手就擒了,反正皇帝又不殺他們,只是將他們廢為庶人。」說說罷,又輕輕地嘿了一聲,笑道:「廢為庶人,那可比殺了他們還讓他們難受啊。」
李景隆的老婆驚得一身冷汗,婦道人家,膽子到底是小一些,連忙拉住李景隆的手,一臉擔憂地說道:「那該怎麼辦?萬一他們要是打起來,豈不是把你夾在中間了?他們朱家的事,咱們李家可不能瞎摻和,他們都是一家人,血脈相連,不會動刀子殺人,但是對我們這樣的外人就難說了,你可要加倍小心啊。」
李景隆心中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說心裡話,他雖然貴為曹國公,也算是大臣之中的最高位子了,但是跟朱元璋家裡的那些個鳳子龍孫們比起來,那簡直根本不值一提,那些個王爺們,就算是再不肖,也是手握重兵,掌握一方生殺大權,在這些個王爺們的眼裡,他們這些外姓人官做的再大,也只不過是他們朱家的一個夥計,何足道哉?凡是得罪他們的人,不管官多大,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那些鼎鼎大名的開國功臣們,像徐達、傅友德、王弼等人,到了藩王的手下還不是一樣打下手,長舒一口氣,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說道:「哎,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道?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管怎麼樣?現在還是皇上這邊強勢,我們就先聽皇上的吧。」
李景隆的老婆生的很漂亮,只是卻是個沒有什麼主心骨的人,聽到丈夫這般言語,也就沒什麼話說了,只能一個勁兒的囑咐他當心,再當心。
李景隆接到命令之後,便立刻整頓兵馬,以備邊之名開往開封,對於朝廷的這個重量級人物,位於開封的周王朱橚自然不會等閑視之,早早地派了一干手下,將他引入王府敘舊。卻不知道,他這是典型的開門揖盜。
李景隆心裡其實也很為難,他和燕王朱棣自幼一起長大,跟朱棣的這個同母弟周王朱橚自然也是私交很好,就這麼帶著兵馬來抓自己的發小也實在是於心不忍,只不過皇命難為,誰讓你攤上了個不孝的兒子,非要檢舉你圖謀不軌呢?見到朱橚之後,仍然是一副謙恭的模樣,笑吟吟地下跪磕頭道:「臣李景隆叩見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朱橚一把拉住他這個發小,直接將他拽了起來,一拳錘到了他的胸口上,笑罵道:「你奶奶的,什麼時候跟那群酸秀才似的,凈會來虛的。」
李景隆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嘿嘿一聲傻笑,搪塞道:「你是王,我是臣。這君臣之禮到什麼時候也是不能廢的啊。」
「去你娘的,老子這裡準備了兩壇上好美酒,就等著和你一醉方休了,先提前說好啊,這兩壇酒只能你跟我喝,別人誰也不能插手,誰要是先倒下,誰就是膿包。哈哈哈!」周王朱橚一陣浪笑,說著就拉著李景隆的手往王府里走。
李景隆只是嘴上不住地說著:「豈敢,豈敢?」之類的客氣話,皮笑肉不笑地跟著他進了王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周王朱橚正喝在興頭上,突然聽到坐在他下首的李景隆冷冷地說道:「殿下,你貴為天潢貴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為什麼放著好好的王爺不做,非要謀反呢?」
周王朱橚早已喝的酩酊大醉,沒有聽清李景隆在說什麼,還以為他在跟自己說笑,一手摟著一個美女,醉醺醺地說道:「放屁!這天下就是我們朱家的,我還反什麼反?難道要反自己不成?」
李景隆沒有說話,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咔嚓」一聲,扔在了地上,下一秒,一隊武士持刀帶甲相擁而入,將周王朱橚等人圍了起來。
周王此時還渾似在夢裡,看到這麼多甲士沒有等他的命令就沖了進來,氣得一摔酒杯,破口大罵道:「他媽的!誰讓你們進來的,趕緊給本王滾出去,不要攪和了本王的酒興。」
卻見這一隊甲士巍然不動,為首的一個甲士向李景隆施了一個眼色,李景隆會意之後,不慌不忙的站起來,揮了揮衣袖,掏出來了一道聖旨,隨手扔在了周王朱橚的案幾之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殿下不必發火,他們都是朝廷的甲士,是不會聽你的話的。」
周王朱橚登時打了一個激靈,感覺像是掉進了一個冰窟窿一般,冷的渾身一個哆嗦,冒出了一身冷汗,瞬間酒醒了大半,心道大事不好,朝廷的甲士二話不說闖到他的王宮裡來絕對沒有那麼簡單,莫非是傳言證實了?允炆這個孩子真的要削藩了?
周王朱橚抬眼看了看李景隆的表情,見他早就沒有先前的那份尊敬,轉而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審判者的表情,心裡就知道事情已經壞到了不能再壞的地步,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拿起那封詔書,只見上面寫著:他周王朱橚的次子朱有爋向皇帝控告他圖謀不軌,皇帝特地派李景隆講他們全家拿回到京城裡問話。
朱橚閱完聖旨,頓覺天旋地轉,雙手止不住的發抖,一半是嚇得,另一半則是氣的,口中不住地罵道:「這個小王八羔子,居然敢出賣自己的父親!真是狼心狗肺,禽獸不如,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出來。」
李景隆心中一哼,對他這個落魄的藩王早就不放在眼裡,但表面上還是一副和氣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殿下請吧,臣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殿下不要讓臣為難。至於殿下有沒有謀反,到了京城的紫禁城裡,皇上自有公斷。殿下是皇上的親叔叔,想必是不會冤枉了殿下的。」
周王朱橚此時猶如斗敗了的公雞一般,氣勢瞬間就軟了下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帶有一絲乞求的眼神望著李景隆,道:「曹國公,我和四哥與你自幼相交,自問和你還是有點交情的,這個時候,你可要為我在皇上面前多說幾句好話啊。」
李景隆看著他這一副搖尾乞憐的表情,心裡也是暗爽了一把,心道這些王爺們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拿他們這些大臣當人看,沒想到也會有今天,會向自己搖尾乞憐,真是爽到月球上去了,但表面上還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上前走上一步,一把攙扶住周王朱橚的胳膊,道:「殿下放心,臣自當儘力。其實陛下發這道聖旨的時候,臣也曾經爭辯過,只是陛下只聽黃子澄、方孝孺和齊泰這三個人的,並不拿臣的話當回事。臣這也是皇命難為,並不是有心跟殿下過不去,還望殿下體諒。」
周王朱橚的臉上強擠出一絲笑意,顫顫巍巍的說道:「我當然知道,當然知道。」一邊說著,一邊隨著李景隆出了正殿,來到王府的大院子中,卻見自己的一家老小早就被李景隆派的甲士全都抓住了,所有人都愁眉苦臉的,一些女眷還在那裡哭哭泣泣。
當然,這些人當中還包括那個告他謀反的次子朱有爋,他是告密者,跟其他人的待遇自然不一樣,被安置在了別的地方。
周王朱橚一見到這個小子就氣不打一出來,登時覺得自己的胸口氣得欲炸裂一般,等著眼睛,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不孝子,賣父求榮。我們全家都讓你給毀了。老子當時怎麼不把你扔到茅坑裡淹死?」
朱有爋密告自己的父親,其實是想著功成之後由自己繼承周王這個爵位,他是次子,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按照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繼承王位的,所以只能採取這種非正常的手段,投建文帝所好,好讓他封自己為王。他既然敢這麼做,內心裡肯定是經過了不小的掙扎的,況且是對皇位的渴望斗過了對父親的感情,但饒是如此,面對這父親的當面詰問,他還是不敢直纓其鋒,將頭別了過去,不理睬他這個父親的叫罵。
李景隆拉住周王朱橚的手,半是催促,半是安慰地說道:「好啦,好啦。事情已經成這個樣子了,殿下發再大的火也沒有用,還是趕緊上車走吧,到了紫禁城,皇上自然會明斷是非。」
周王朱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什麼話也沒有說,一臉愁容地跟著李景隆上了馬車。誰知道進了京城之後,連皇宮的們都沒有進去,竟然就直接被關進了大理寺的監獄,說是他謀反的罪證確鑿,先行關押,日後再行處理。
周王朱橚差點暈了過去,幾日之前他還是高高在上的親王,是天潢貴胄,體制下天子一等,是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身份最貴重的一類人,然而轉眼之間就成了階下囚,被關在了陰暗的牢房當中,受到獄卒那種最低級的小官的侮辱。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實在是太刺激了!
話說周王朱橚被關在了陰暗的牢房裡,整日以淚洗面,發情狂呼,這些獄卒們雖然不敢對他用刑,更加不敢虐待他,但是言語之間已經頗失敬意,這讓他的心裡落差很大。
又到了吃飯的時間,一名年輕的獄卒提著一攬子飯菜來到周王朱橚的單間外面,給他放到地上,冷冷地說了一句:「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