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術士說出一句,率先飛向天空,來到畢方頭頂,腳下八卦盤急速旋轉,更有黑白流光從八卦盤上騰飛而出,轉而化為兩隻黑白色的模糊異獸,這兩隻異獸像是由水墨畫揮灑而成,凝聚而出后,在畢方張嘴之際,便飛進了它的口中。
畢方喉嚨一響,接著兩個眼珠子瞪起,轟隆隆從天上摔了下來,兩個翅膀狂風驟雨般拍打著地面,更有一圈圈火浪朝著四邊衝去。
矔疏隨著畢方落到地上,張嘴將畢方身上湧出的所有烈火全部吞進了口中。
善如更是直接飛到畢方肚皮的上方,身上火焰一轉,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焰錐子,將畢方身軀由上而下徑直穿透,在它的肚子上開出了一個方圓一丈的血孔,無數火焰鮮血從血孔之中流出。
巨大的痛苦讓畢方不斷慘嚎起來,慘嚎同時,它的身子也在不斷縮小,最終成了變為原本模樣,看起來已經雙眼渙散,渾身抽搐,再無半點神志。
術士來到畢方近前,長劍一劃,將它頭顱砍了下來,如此,危害人間的火獸畢方便真正一劍歸天。
伏天心看到這一幕,也沒有說什麼,而是請求辟邪將善如送至石開山一方,在此之前,他已經在石開山身上坐下了標記,這個時候,相信他們還沒到達人間盡頭。
善如走到辟邪面前,說道:「莫軍,有勞了。」
「不礙事。」
辟邪說了一句,便叫善如坐在背上,浮空而起,化為一道熾烈的閃光消失在天空盡頭。
看著消失的善如,術士問道:「剛剛打敗這妖物,他們就這樣趕著離開,是要去哪裡?」
伏天心覺得這是招攬他的好機會,於是向術士解釋一切,包括百眼魔君以及這人間大難的由來,術士聽得臉色發紅,說道也要去那人間盡頭消滅百眼魔君,伏天心連忙叫住他道:「人間盡頭那般遙遠,其餘人皆已走了許久,你追不上的,不過,現在人間這場劫難已經到了最終時刻,你若跟著我,若此難除了,世上所有人都感恩我等功德,哪像你一人,辛辛苦苦除妖,別人又如何記得你。」
便是這話,讓術士陷入了沉默,伏天心看他眼神閃爍,知道他是動了心思,微微一笑,便不再說道,而是轉身看向矔疏,矔疏同時也將目光投向伏天心。
「如今畢方已除,不知前輩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矔疏道:「做什麼?自然是回我的銀色樹林待著了,像你說的,百眼魔君既然有麒麟元帥以及四大神獸對付,還有那什麼熊貓仙人,我也不好去搶人家的功勞,你說是不是?」
伏天心聽了矔疏話,神色略微有些尷尬,知道他是聽出了自己對術士所言的深層意思,是在調侃自己,於是道:「既如此,天心也不挽留前輩了,不過若有空閑,天心一定會去銀色樹林拜訪前輩。」
「嗯。」
矔疏隨意應了一聲,就浮空往銀色樹林方向飛去。
玉門山莊,一時辰前,當昭陽與小西進入那寶庫壁畫處時,那壁畫便開始猛然震動,其中更是傳出麒麟元帥的聲音:「昭陽,你可知我心中有多著急,快想想辦法放我出來。」
昭陽微微一嘆,說道:「九尾狐將你關在這裡,也有她的思量,不說我不知道打開這封印的口訣,就算知道,也不會馬上將你放出來,你可知九尾狐將你關起來的真正用意?」
「真正用意?」
「不錯,九尾狐知道她去對付窮奇,你是一定會跟隨的,窮奇道行如此之高,就算你們兩個連手,打敗窮奇,最後也是重傷之身,所以寧願獨自去對付窮奇,也不願與你一起,你可知為何?」
麒麟元帥語氣顫抖問道:「為何?」
昭陽答道:「她如此做,還不是為了不讓你受到傷害,從而力量大減,對付百眼魔君若沒有完整的力量,那無異於自尋死路,她所做一切,皆是為了你,為了人間。」
聽了昭陽之話,麒麟元帥怒吼一聲,整個玉門山莊山頂宮殿都開始震動起來,即便這壁畫也開始出現裂縫,九尾狐布在上面的封印結界不斷扭曲,發出喑啞的聲音。
昭陽帶著貓兒後退一步道:「麒麟,收心,破除這結界萬不可用蠻力。」
「那我要如何破除?」麒麟元帥也是感受到這結界的堅固,即便以他力量,也需好久才可破除,不由心中更急,祈求九尾狐萬不可出事。
「阿九有危險,我一定要去幫她。昭陽,你若是把我當作朋友的話,便幫我破除這結界。」
昭陽想了一會兒道:「九尾狐的結界需得咒語口訣才能破除,她將你困在這結界之中,自是從一開始便有此想法,既有此想法,那她為了之後著想,肯定在你沒有注意的時候將咒語告訴了你,你仔細想想,尤其是你與九尾狐單獨相處的時候,她曾特別給你說過什麼話?」
「與阿九單獨相處的時間……」麒麟元帥想了良久,突然想起昨日夜間他與九尾狐一起時,九尾狐對他說過的一句話,當即大聲道:「麒麟九尾,永不分離。」
此話一出,壁畫上九尾狐所布結界「啪」的一聲,便消失不見,緊接著壁畫光芒一閃,麒麟元帥的身影從中衝去,他直接飛出宮殿,飛到天上,以麒麟眼觀看四周,當看到桃花谷方向時,渾身猛然一震,道:「昭陽,我先去了。」
說罷,他便化為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昭陽看著天空,搖了搖頭,帶著小西往山下走去,小西倒是一臉乖巧,只是看著昭陽,眼中儘是傾慕喜愛。
桃花谷,當九尾狐看到窮奇頭頂那黑色小壺的時候,心中便猛然一驚,黑壺雖小,但是她能感受到那小壺中傳出的無與倫比的邪惡力量,這無數如同頭髮一般的黑絲,正是從那小壺之中湧出的,而這小壺,九尾狐自看到它的一刻,便知道了它的名字。
它便是煉妖壺,百眼魔君以之煉出無數強大的妖怪,即便許多上古大妖,也都從這煉妖壺中產出,但是這煉妖壺真正的主人,卻是窮奇。
窮奇不得不殺,而煉妖壺也不得不破壞,九尾狐引窮奇來這桃花谷,正是為了這兩個目的。
「九尾狐,嘿嘿,你還不投降嗎?」
窮奇一躍而起,來到九尾狐對面,煉妖壺亦是跟隨,壺口散發著彷彿深淵一般的黑光。
而當麒麟元帥解除結界出來之際,九尾狐已經察覺到了,看著窮奇與煉妖壺,她知道,自己再不能拖下去,不然當她的麒麟哥來到的時候,二妖一起對付窮奇,到時縮手縮腳,難免被窮奇抓住空子逃跑,更重要的,若麒麟哥在此,他是定不允許九尾狐施展出某些法術的。
九尾狐目光越過窮奇,看向麒麟元帥飛來的方向,輕輕說道:「麒麟哥,你我相識二百餘年,我亦喜歡了你二百餘年,雖當初巧藉機會將你當做我的奴僕,可阿九又何嘗捨得叫你做一些奴僕該做之事,阿九知曉麒麟哥亦喜歡著阿九,可是為消滅窮奇,阿九不得不對不起麒麟哥一回,今日之後,阿九將一直待在麒麟哥左右,無論風塵,直到死去。」
窮奇正好奇九尾狐念叨些什麼,雙眼之中不斷落下淚水,下一刻,它便見九尾狐仰天泣鳴一聲,張嘴吐出一枚散發九色光芒的珠子,這珠子雖小,可是其內所蘊含力量卻足以將方圓百里所有地域化為塵土。
看著這珠子的一刻,窮奇怪叫一聲,四翼展開,連忙向後退去,同時驚恐道:「九尾狐,你瘋了,你我之戰本就可以避免,也不會鬧得定要分出生死的地步,唉,你……你將自己的內丹拿出來要做什麼?」
九尾狐笑道:「做什麼?自然是為了殺你。」
「瘋了,你瘋了,你可知你若是以自毀內丹對付我,我即便最後逃不了一死,可你將近五千年的道行也將毀於一旦,甚至你背後的兩頭小妖也逃不了一劫,雖有這結界保護,可這桃花谷方圓百里,你以為還會有生靈存在?」
九尾狐沒有理會窮奇,反倒前腿直立,後腿傾倒,成跪拜之狀,又將那嬌美頭顱高高揚起,雙眼直視天空,口中念道:「天界之神,今如我九尾狐以四千八百年道行為祭品,懇求你降下神術,將窮奇打入萬劫輪迥之地,永世不得超生,自此之後,世上再無九尾狐,也再無窮奇。」
聽得此話,窮奇慘叫道:「你竟然將道行獻祭給天神,你可是妖怪,你可是魔神創造出來的妖怪呀,你瘋了,真是瘋了。」
窮奇當即什麼也不顧,便往桃花谷的結界上撞去,它身邊的煉妖壺先它一步,撞到結界上,同時整個壺身開裂,轟隆一聲爆開,竟在一瞬間便將桃花谷的結界打開了一個窟窿。
「哈哈哈,九尾狐,我以煉妖壺破滅為代價打開結界,今日,便是天神也難以阻我離開。」
可就在窮奇說完這句話的一刻,它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瞳孔更似是被撕裂開來,而將它撕裂的,是出現在天空的一道熾白的光,這光向兩邊開合,撐破了天頂的空間,逐漸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光洞,如同天空睜開了眼睛,而那眼,是天神的眼睛。
人們只知道崇拜天神,卻不知天神一直看著這個人間,看著這人間一幕幕的鬧劇,九尾狐以四千八百年的道行獻祭天神,本身也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想看看這高居天界的天神對這個人間的態度到底是什麼。
現在她明白了,原來天神一直看著人間的一切,即便這妖劫,這大難,對他來說,或許只是為了在亘古的寂寥之中尋找一點兒樂趣,人心善變,他與窮奇的目的可說一樣,只不過窮奇一直在這大難中扮演著一個角色,而天神則由始至終當作看戲,是個徹底的局外人。
天神,其實從來不會在乎人族的死亡,也從來不會在乎妖怪的死亡,甚至這一刻,九尾狐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如果妖怪是萬年之前魔神以妖怪天下感染世間生靈而產生的,那是否人族也是在某一個沒有任何人知曉的時間由天神創造而出的,就如她之前以土石製造人偶,人族或許也是天神由土石捏造而出的。
如此說來,古往今來所有的戰亂,人與人,人與妖怪,莫非皆是天神想看到的一場又一場的把戲?
想到這兒,九尾狐不由苦笑一聲,朝著天空那巨大的眼睛吼道:「天神,我不管你將這人間的劫難當做是什麼,把戲也好,玩樂也好,可如今此難已近盡頭,我以這五千年道行祭奠予你,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滅絕窮奇,還請天神答應。」
天空與大地,空間與歲月,彷彿在這一刻陷入了沉默,窮奇睜大眼睛看著天上的光洞,心中驚駭。
像是過了一會兒,又像是過了無數的歲月,直到天空之上,傳出一個縹緲而悠遠的字:「善。」
「善……」窮奇精神一晃,喃喃重複一句,進而驚恐地瞪大眼睛嘶喊:「天神,你不守信用,你不守信用……」
「啪」的一聲,九尾狐的九色內丹破碎,一縷九色的霧氣以令人驚嘆的速度飛上天空,飛入那光洞之中,同一時刻,窮奇的頭顱轟然爆開,帶著其中的窮奇之靈也在一瞬間炸裂,最後身軀以及背上的那四隻光翼也化為灰塵,似乎是,天神有意提前殺了它,叫它不要說出某些事,某些不想讓人知道的事。
而九尾狐,在窮奇說出那句話時,腦子似也被天雷擊中,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可她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或者說也是天神不想讓她說出來,便眼前一黑,意識徹底陷入了迷亂之中,她的身軀,逐漸縮小,便是九條白尾,也有八條開始發亮,終是緩緩消失,只剩下最後一條尾巴,她的法力,幾乎已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