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九）對峙 上
此時，正坐在床榻邊的夏卿雲湊上近前，輕輕托起鈴蘭的後背，緊緊將其抱在懷中。
「醒了就好！都過去了，沒事了！」
說著，夏卿雲輕輕的一下一下拍著鈴蘭的後背，就像在哄做了噩夢受到驚嚇的孩童一般。
待鈴蘭逐漸恢復了神智，才清楚的意識到。緊緊的擁著她的這個溫暖的懷抱，是屬於夏卿雲的。
她身子仍是無力的很，整個人是依附著夏卿雲的力氣才半坐起身的。不知為何，她似乎本能的不想要將頭埋在他懷中，因為那裡空氣並不流通。她下意識的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氣，於是，便將下巴順勢墊在了夏卿雲寬厚結實的肩膀上。
也正是因此，一抬眼便見著了，正定立在榻前的另一個人。
他正在用極為複雜的神情，怔怔的凝望著這邊的一切。
他嘴角微微上揚，擠出了一個讓人看著心痛的笑顏。
「王爺……你……沒事吧？」
衛胤宸聞言，眉心緊緊蹙起，只輕輕搖了搖頭。
她還是沒變，在歷經生死之後，一睜開眼，先擔心的竟還是別人。
可如今能將她擁在懷中，給予慰藉之人，卻再也不可能是他了。
但這不就是他當初想要的結果嗎？他親手將她推向現在這個她正依偎著的懷抱之中，不就是他想讓她得到幸福嗎？
而事到如今，他站在一旁鑒證著他親手促成的這一切。心中為何卻又是這般痛楚。
他自己想來，也覺得實在可笑至極。
他曾試著將她只當成自己的王妹那般來對待，但最終卻失敗了。他從來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但就這一件事上，他承認，的確很難做到。
「我沒事……
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有靖承君……陪著你……我、我就先出去了。」
衛胤宸隨即面色一沉，連忙轉身便要往屋外去。
而這時，卻迎面正撞見衛胤熙快步沖了進來。
衛胤宸一愣，拉起衛胤熙的衣袖，便拽著他往出去。
「誒，三哥！你拉我做什麼？」
「你！跟我出來！」
緊接著，只聽屋內的夏卿雲開口淡淡說道：「等等。」
說話間，夏卿雲將枕頭疊好，扶鈴蘭靠著。
鈴蘭見夏卿雲是要起身，便一把拉住了夏卿雲的手。
而夏卿雲轉即，輕輕拍了拍鈴蘭的手背，安慰道：「沒事的，我不走，只去跟他們說幾句話。」
夏卿雲替鈴蘭掖好被子，起身緩緩走到衛胤熙面前，「衛胤熙，你來的正好！」
話音未落，夏卿雲一把抓起衛胤熙的衣領，揮起拳頭狠狠打在了衛胤熙臉頰上。
鈴蘭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中登時一驚。
衛胤熙怕是從小到大還從沒被人如此對待過，只目光渙散的呆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衛胤宸見狀，急忙挺身護在了衛胤熙身前。
「靖承君，你之前親口答應過我此事不予追究的。
畢竟這之前，是我們……」
可不待衛胤宸將話說完，夏卿雲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我們，是你。」
聞言，衛胤宸微微一愣。
夏卿雲接著說道：「你別忘了，我們不過是暫時合作，並非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當時的那一切，是你主謀。若不是你用派兵助我複位的條件來引誘與我，我也不會答應與你合謀。
當然，我承認。我會之所以會受你要挾，也全是出於一己之私。
我出賣了朋友，我心裡的確有愧。但這是我與衛胤熙之間的事情，要解決，也是我們兩個一對一去解決，與你無關。
更何況，你難道就不認為，你跟他之間的矛盾才是問題所在嗎？」
轉即，夏卿雲又向衛胤宸身後正捂著臉，被方才那一巴掌打得略有些懵的衛胤熙說道：「衛胤熙，我看你小子還有那麼一點點兒良心啊！
我還以為，你已經是非不分、喪盡天良了呢！
你把我困在了那麼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還給我腳上鎖了鉛鏈，讓我明知道出口在哪兒卻下不得水，逃不出去。
可木屋裡不但有床榻、有棉被、有燈燭，連吃喝竟都是齊備的。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我看，你也不是一心想我死的。大約就是動了什麼鬼心思，或是就僅僅是想整一整我出口惡氣罷了。原本不用衛胤宸廢話，我也不打算找你秋後算賬的。就算當初我欺了你、瞞了你的事兒，咱們兩清了。
但是，鈴蘭卻因此差點而送了命！
我夏卿雲一向恩怨分明，這一筆便記在你頭上了。
你就慶幸鈴蘭如今安然無恙吧！不然，我要向你討的，就不止是剛才那一拳那麼簡單了！
若往後，再因你的任性妄為，而讓鈴蘭受到毫髮之損。到時，可別怪我不顧念昔日情誼。」
說罷，夏卿雲只喊了一聲『送客』便背過身往榻邊走去。
衛胤宸見狀，忙將衛胤熙拉出了房門外。
「四弟，你也鬧夠了，該收手了。」
衛胤熙嘴角微微抽搐，抬緊緊瞪著衛胤宸。
「三哥……你行！你厲害！你又胳膊肘朝外拐！壞我好事！」
衛胤宸神色一暗，正言道：「這不是好事。」
「什麼是好？什麼又是壞？你倒來告訴告訴我！啊？
你與夏卿雲一個滿口忠君愛國，一個滿口仁義道德。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全都是假的！
你忠的哪門子君？愛得誰的國？你說父王最後復立了太子，把王位傳給他衛胤玹，你敢對天發誓嗎？你敢嗎？你忠的不過是你自己！別再自欺欺人了！
他夏卿雲也是！什麼往昔情誼？狗屁往昔情誼！他當質子的時候我怎麼對他的？他後來呢？又是怎麼對我的？
兩個我最為信任的人，竟然一起聯合起來算計我！
說到底！你不都是為你們自己嗎？
從始至終，有誰真正顧及過我了？啊？」
衛胤宸聞言，一時竟也無言以對。
雖然從大義來講，他自認無錯。
但若單就論兄弟親情，那麼他之前所作所為，確實有對不住衛胤熙的地方。
可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明百姓。恐怕若是再重來過，他仍是會選擇做出相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