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連環算計其二
下面的人剛傳了小皇子病重的消息,凌紫昊便見得衣著破亂的的錢如闖了進來。
「晟兒——本宮的晟兒——」錢如見了凌紫昊像是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聲跪下來,哭泣道:「皇上,求求你,不要讓臣妾和晟兒分開,不要——」
「他終歸是朕的皇子,朕不會虧待他。」凌紫昊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照顧晟兒自有儷妃,無需你操心。」
「臣妾這些天茶不思飯不想,皆念著晟兒,臣妾什麼都不要,只要晟兒!」
倘若是從前,凌紫昊還會有些許動容,可是帝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已看清她的嘴臉,如今只覺得嫌惡,「若是這般疼愛,又何苦當日利用孩子來爭寵?」
「臣妾知道錯了,皇上——」如今的錢如只期盼自己的苦苦哀求能夠換得他的一絲動容,也不枉自己如此奴顏婢膝,「晟兒是臣妾十月懷胎所生,從前都是臣妾迷了眼,如今只要能見得晟兒安康,臣妾願意廢了名分出宮去!」
聞言凌紫昊正眼打量了她好幾回,衣衫樸素,如墨的青絲只有一根斜斜的玉釵子挽起,尚有很多髮絲落在面頰上,其實錢如本身也是長得極美的,只不過往日胭脂氣太重,遮住了那種貴氣,反而顯得俗氣。與蕭惜若不同,她的美是一種傲氣自負的美,一種與生俱來凌人之上的氣質,自然也註定了她不是玲瓏通透的人。
「也罷,你便隨朕去吧!」凌紫昊不知是想到些什麼,如同冰雪的面色轉好了些,微微抬首,午後的陽光灑在人的身上格外舒服愜意,只不過錢如心境不同,只覺得刺眼,一向嬌氣的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擋,凌紫昊將她的小動作收入眼底,慢慢撫著手上的玉扳指,也沒有叫她起來,自顧自的踏出了龍騰宮。
「謝皇上——」錢如聞言止不住內心的喜悅,只是剛抬頭,面前卻不見了凌紫昊的身影。
「皇上,等等臣妾——」錢如又豈能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俗話說的好,人為財死,哦,不,現在是人為權死,如妃也是顧不得以往的形象了,匆匆追了上去。
「大膽,還不快給本宮行禮!」只可惜錢如久居深宮,追人的本事實在是不咋地,等她氣喘吁吁的跑到寧玉宮,凌紫昊早已進去,而守門的兩個宮女卻是伸手攔住了她。
「你是哪家子娘娘?」碧雲記著蕭惜若的吩咐,故作不認識。
「對呀,碧雲你可別信她,瞧這麼破爛,定是下奴房的人,怎生跑到這裡來搗亂!」不得不說祈巫內心還是有些小腹黑的,上次錢如仗著身孕,將她和碧雲狠狠責打一番,又對蕭惜若百般陷害,她早就不爽了,如今得了蕭惜若這樣子的吩咐,自然起勁的附和著。
「你們…」也如蕭惜若一早預料的一般,錢如的憤怒之態展露無遺,只是在這兒空當,她卻不能發作。
那麼可惜下面碧雲的一句話,算是讓她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潰了。
「你這下奴,還不趕緊離這兒遠些,我家娘娘正得盛寵,又有子嗣傍身,若是驚擾了娘娘和皇上那可怎麼好?」碧雲也如同蕭惜若之前吩咐的一般,盡挑著令如妃生氣的字眼兒,快些激怒她。
本來蕭惜若是囑咐了許多的,可是如今看來,也未免太高估錢如了。
錢如臉上的顏色變化的精彩,霎時就沖了上去,只聽得「啪啪」兩聲響,碧雲的臉便紅腫了起來。
「賤人,如今本宮失勢,你們便受了那個賤人的指使來作踐本宮嗎!」錢如狂怒之下竟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是多麼大逆不道,「晟兒是本宮的皇子,皇上也只有這麼一個子嗣,亦是皇長子,待到晟兒他日即位,豈容那個賤人囂張!」
「你不配為晟兒的母親!」還沒等錢如反應過來,她的臉上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抬頭看到的卻是凌紫昊那張青黑的臉。
在屋裡便能聽到這偌大的動靜,真當他是聾子嗎?
「臣妾見過貴妃娘娘。」蕭惜若咬字清晰,然而錢如聽進耳里,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只是吃一塹長一智,好半會兒忍得性子,竟也沒有發作。
「貴妃?她豈能配得上!」凌紫昊看著錢如狼狽的樣子,最終還是猶豫了心,只道:「看了小皇子,便回你的冷宮呆著,名號一便剝奪了去吧!」
「皇上,屋裡還有小皇子呢!」蕭惜若將眼角的冷色藏去,柔柔的又向如妃施了一禮:「姐姐請——」
「若兒…」凌紫昊面色有一閃而過的內疚,如何都是委屈了她,只是她這般「識大體」,倒是讓他覺得陌生極了,也或者很多事情都變了,而這種變化令他恐慌…
「皇上——」蕭惜若一陣嗔痛,而眸光卻是在偷偷打量著凌紫昊,莫不是他瞧出什麼端倪?
「對不起。」凌紫昊有些歉意的幫她揉著手上的紅腫,挽著她的手也入了屋子。
「看樣子小皇子是已經睡了呢!」蕭惜若輕笑著走到錢如身邊道:「既然如此,姐姐該放心了。」
「既然小皇子無恙…」凌紫昊說著頓了頓,「錢如你便回去吧!」
「皇上剛剛喚臣妾……」錢如忽然就涼了心,她從來沒有這樣的絕望過,那種滋味從心底蔓延到全身,她總以為她幫了他那麼多,他理所當然的應該對自己好的,自己和他青梅竹馬,為何就抵不過那個女人!
「晟兒——」錢如似是不願意離去,只是明顯出現了瀕臨崩潰的狀態,踉蹌幾步反而掀倒了熏香用的爐子。
那香爐在地上滾了幾圈終於停止轉動,那香末也自然撒了出來,只是好巧不巧的,剛好褐白色的灰末一股腦兒沾染了蕭惜若的綉裙。
最要命的是這落在凌紫昊眼裡便是蓄意報復,這不擺明了作死么?
「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錢如雖然不情願,可為了能夠在完成自己意圖之前不被拖下去,毅然跪了下來,只是慌神之下,實在難以記得自己要說什麼,腦袋瓜飛快的運轉,可指著香末說得牽強,「臣妾疑心這裡面有定神香!」
「從來不知姐姐竟懂香料,若是有疑慮,遣了太醫來便是,何必打翻了香爐如此麻煩?」蕭惜若遮面輕笑,而凌紫昊卻是面色一冷。
「小孩子家難免哭鬧,儷妃妹妹你怎生用這麼狠的葯?」話一出口就再難收回,如今錢如只能一口咬定,當然這也是她扳倒蕭惜若的最後機會了。
餘光里瞄到蕭惜若身邊的沫兒,心中暗喜,看樣子她這一步棋沒有走錯,瞧如今蕭惜若能將沫兒放在身邊,怕是已經信了她,而沫兒…她輕笑,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她也不敢與自己對著干!殊不知蕭惜若將她這番得意的情態盡數收到了眼中。
「儷妃若是針對我,剋扣飲食衣物也罷,只是定神香對嬰孩損傷極大,若不是今日我把它撞翻,怎知你竟存了這番心思?」錢如越說越亂,反而自相矛盾。
「妹妹不敢。」蕭惜若微微屈了膝,而凌紫昊卻是再見不得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伸手拉起了她。
「如今她已沒有名分,若兒無需對她行禮。」
「姐姐何出此言?」蕭惜若慢慢走到錢如身邊,笑容也漸漸委屈起來,「妹妹作為代管內宮的人,姐姐跟在皇上身邊最久,妹妹怎敢剋扣姐姐的東西,今年的汐冷香只有三斛,除了皇上和太后,便給了姐姐,偌,姐姐身上這香味可不是汐冷香嗎?」
「就連上次外面誤傳姐姐瘋癲,妹妹也是派了最好的太醫呢!」
「收起你的手段!」凌紫昊聞言思緒也被蕭惜若引了起來,前些日子冷宮來人說錢如瘋癲,如今可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較勁嗎?
「夠了,朕不是不知道你們的事情!」若是錢如和蕭惜若這麼大動作,而凌紫昊卻全然不知的被蒙在鼓裡的話,那他也太沒有氣魄了些,而這句話不僅是說給錢如聽的,更是說給蕭惜若聽的。
蕭惜若咬咬唇,仿若是不知道凌紫昊所指何意,比起錢如的驚慌失措,蕭惜若輕巧一句話便將許多事情引了出來,如此看來,這兩人智商還真不是一個檔次滴!
「姐姐若是疑心,便喚太醫來吧!」蕭惜若仍舊笑的明媚,只可惜落在錢如眼裡變成了算計,心裡又不由得有幾分猶豫。
若是失敗了,她可真的就沒有機會了…她要賭嗎?
不得不說蕭惜若忽悠人的本事還是有的,其實確切情況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香爐里到底有什麼,她以前只道沫兒是受了如妃指使來給小皇子下藥,再給她安排個蓄意謀害什麼的…
好吧,她承認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些了,可是沫兒並沒有下藥,又是誰在她宮裡搗鬼?
正在蕭惜若腦袋裡一半是水,一半是麵粉的,微微一動就成了漿糊的時候,錢如也不淡定了,她果真是被唬住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錢如此時是沒那個資本賭了,這等買賣太賠錢,更何況……錢如瞄了一眼沫兒,莫非她已經發現平安死了?要是這樣也不是沒有可能背叛她啊!
思索了好半天,錢如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晟兒有妹妹悉心照顧,臣妾也放心了,臣妾告退。」
「恭送娘娘。」沫兒屈膝行了禮,見如妃這般反常的出去,心裡是一陣惶恐,便又朝著蕭惜若和凌紫昊行了告退之後急急地追了出去。
「夕若——」凌紫昊只喃喃了這一句,那雙幽深的眸子便緊鎖在蕭惜若身上,大殿寂靜,蕭惜若也是默默地不說話。
那麼久的時間彷彿永恆,終於他再次開口,手撫上她的髮絲,幾近嘆息,「你還要騙朕多久?」
「你知道?」蕭惜若低下眉目,她的言語依舊是那麼平靜,卻含著深深地諷刺,「還是什麼都瞞不過皇上呢!臣妾都忘了皇上是多麼高明的手段……」
「就這樣耍著我很好玩嗎!」
這一次蕭惜若沒有自稱臣妾,而是「我」。
凌紫昊卻不怒自笑,將她攬進懷裡,幽幽的嘆氣,「這才是你,為何你就不信我是真的想對你好呢?」
他承認,他喜歡溫順的女人,可是看她乖巧的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又心疼,他不喜歡她這樣,他愛的不是那樣的蕭惜若。
「好?」蕭惜若仿若是聽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也或許是這些天壓抑的太深了,她有不可遏制的憤怒,「是你不肯放過我!折去我的雙翼,將我禁錮在這黃金牢籠里就是好的嗎?」
「這千里江山,我希望能有一個人陪我。」對於此時的蕭惜若,凌紫昊有太多愧疚,他沒有辦法狠下心去,只是好言好語的勸慰著她,「身居妃位的確委屈了你,可是終有一日,我會封你為後。」
「如果我不想要呢?」蕭惜若聲音變得哀婉,幾乎泣不成聲,「我求你,放過我和蕭家好不好?」
「休想!」凌紫昊眸子里有難以遏制的怒火,縱使努力令自己平靜下來,出口的話仍然是那麼冰冷,「他就那麼值得你記住嗎?都死了還念念不忘!」
蕭惜若聞言驚愕,好好的怎麼又扯到這上面,只是這時候她非死了腦筋,一根筋犟到底,「你才不愛我,你明明知道這宮中有多危險,卻還是為了你的一己之私將我放在這裡,你明明都知道,卻一直在耍我……」
蕭惜若只要一想起這些天他明明都知道,卻還虛情假意的陪著自己演戲,就氣惱的不行,自己在他眼裡就是個耍戲的猴子么?
「我以為你這樣會開心!」凌紫昊沒等蕭惜若開口,便吻上了她殷紅的唇,霸道而纏綿。
而就在時間之久讓蕭惜若都覺得是在謀殺的時候,他才放開了她。
「夕若,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為了你,我可以放過蕭家。」凌紫昊對上她還不知所措的眸子,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蕭惜若嘴角勾起嘲諷的笑,「皇上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你醒來的那一刻。」凌紫昊再度開口說得卻是與凌紫離原模原樣的話,「喜歡一個人不會分不出來。」
「臣妾還自詡聰明……」不知是何時,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滑到了凌紫昊的脖子上,而蕭惜若笑的猶如罌粟花一般充滿誘惑而致命,「可是我還能信你嗎?臣妾可記得皇上的手段呢!」
沒錯,她承認,在凌紫昊說他可以放過蕭家的時候她的確有那一霎那的心動,可是她不能肯定,也不能拿蕭家去賭。
終究那些死去的人,譬如竹落雨嬪,落雪葉熙成為了他和她之間無法跨越的代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