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連環算計其五
「什麼時刻了?怎麼還沒來人?」錢多自從宮中回來以後便不停地在門口張望著,可過了好幾個時辰,也沒半點人影。
該不會是她已經放棄了吧?錢多心裡暗自猜度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伶仃的火光在遠處若隱若現,他心裡一喜,迎了上去。
「老臣拜見皇上——」走近了些,錢多才意識到,來的是大批御蕭軍。
「怎麼御史早早便得了朕要來的消息嗎?」凌紫昊這句話雖然是笑著說的,可是話語之中卻透著無形的壓力。
「皇上休要與這等逆臣多言,有無沒有一搜便知!」沒等錢多開口,隨著凌紫昊的蕭宰相便開了口。
凌紫昊沒答話,邁開步子進了御史府。
「錢愛卿這府邸可是金碧輝煌。」凌紫昊看似在逗笑,然而每一句話都讓錢多緊張到極點,「看樣子朕的皇宮也要遜色不少呢!」
「這宅子原先是一位落魄大官的,後來微臣便用極其便宜的價格買了下來。」錢多小心翼翼的回答著,心裡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皇上請用茶。」錢多屏退了下人,自己奉了茶上去。
「還有宰相呢?」凌紫昊吩咐禁衛軍下去搜查后,吹了吹茶水,笑的意味深長。
「翠兒,上茶。」錢多是絕不可能親自給蕭宰相奉茶的,然而皇上在這兒,還是命下人端了茶水上來,要知道他可真想把茶水潑到蕭宰相臉上!
「怎麼,御史看樣子很心急?」凌紫昊自然是沒有錯過錢多臉上無意之中流露出的著急,捏著茶盞的手也微微用了一分力,不料想他縱容他這麼多年,居然膽子已經這麼大了?
錢多不是為官的料,這他知道,往年他不過礙著錢如的情分,並沒有「痛下殺手」,只是一步一步剷除了錢多的黨羽,且奪了他的權利,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居然……
罷了,若是蕭宰相上奏屬實,那麼這一次便是誅滅九族的罪!
凌紫昊碎碎念著錢如二字,嘴角勾起冷笑,她倒是和她爹爹極像!
「老臣惶恐。」
「怕是心裡有鬼吧?」蕭宰相素時為人正直,眼裡見不得官場那些腌臢事,便開口諷刺道。
「也不知道是誰使得計!」錢多陰陽怪氣的小聲嘟囔。
兩人本是要掐架的情勢,可礙著凌紫昊也並沒有多大動作。
「皇上,屬下們已按宰相大人的吩咐徹徹底底搜了一遍,可是並沒有找到。」許久之後,才聽得禁衛首領上來稟報。
「那銷金窟呢?」蕭宰相面露奇怪之色,又急急追問道。
「那裡……也沒有宰相大人所說的黃金億兩,只有……」李昕澤似乎是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只有一些青樓里出來的歌姬。」
「老臣知罪……」錢多一聞這言樂了,伏在地上請罪道,「老臣不該在風月場所尋歡作樂,丟了朝廷的臉面,還望皇上恕罪!」
朝中之人誰不知道錢多除了愛錢還好色?況且青樓里的清倌被大官贖回去在琉璃皇朝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凌紫昊也是愣住了,他細細打量了李昕澤好幾遍,終於才又開口道,「蕭宰相,以後你不可再隨便聽信小人之言,還不快向錢愛卿道歉?」
很明顯凌紫昊是不想再追究這件事了,便只見蕭宰相彆扭的「道歉」之後,錢多臉上那得意之色。
「皇上,皇上為微臣做主!」可接下來錢多的動作便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他忽然就跪倒在地上,誓要討個公道不罷休。
「既然是個誤會,愛卿又何必較真?」
「皇上,老臣並不是為此嫉恨,而是因為,因為叛國之人另有其人!」此時錢多面對凌紫昊眸子里並無懼怕,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道,「那叛國之人便是宰相大人!」
「你說我?笑話!」蕭雨明袖子一掃,只以為是無稽之談。
「老臣不敢欺騙皇上,此事臣也有過錯。」
「哦?」
「微臣沒有將宰相叛國之事及時上報,本是念著水玉已滅,宰相大人怎麼說也是兩朝功臣,臣本不想糾結此事,可是宰相大人得知,便要這樣誣陷臣!」錢多說得義憤填膺,卻全然不想自己的話中有著一個極大的漏洞,而蕭宰相和凌紫昊竟是當時也沒有察覺。
「宰相大人之前便找到微臣,希望微臣能夠將那些『證據』交給他,可是微臣並沒有答應,他便要假造文書且弄一個『銷金窟』來拉臣下水!」
「簡直是無稽之談!」蕭宰相對錢多所說子虛烏有之事並不為懼,只是聽得別人辱沒自己聲譽,怕凌紫昊多起疑心,忙起身上稟,「老臣絕無背叛陛下之事,否則天打雷劈!」
「愛卿是兩朝功臣。」凌紫昊含笑看著他,只是微微有點冷,俶爾視線落到錢多那裡,便是刺骨的寒意了,「御史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微臣無話可說,只是可憐臣一片赤膽忠心。」錢多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跪在地上上報道,「皇上既然搜了臣的宅子,為何不搜宰相府邸?」
「要知道,床榻之賊難防啊!」
這最後一句錢多說得有些玄乎,話里不知指的是誰。
凌紫昊略有奇怪的瞧了他一眼,總覺著錢多和平時有些不一樣,然而他最後一句話卻輕而易舉的擊垮自己心底的防線,眼帘微垂,又下了命令,「擺駕宰相府!」
蕭宰相在凌紫昊起身離開時也隨了上去,瞧著一邊不動聲色的錢多,這才意識到,所有的一切已經脫離了他的預算。
不知怎的心裡就有些慌,隨即又邁開了大步,他沒做虧心之事,何需懼怕一介小人!
酒……哦,不,是茶過三巡,凌紫昊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他還記掛著宮中未醒的佳人,如若不是疑心當日水玉來勢之猛,他才不會在這兒耗這麼長時間!
不過好在搜查許久的禁衛軍總算有了些進展,便見隨著禁衛首領的上來,後面還跟著幾抬華麗的箱子,不知道裡面裝了些什麼。
「這是在宰相書房裡發現的。」禁衛首領恭敬地遞了東西上去,又道,「這也是在宰相暗格里藏著的文書。」
不料凌紫昊只匆匆掃下去,便突然發了怒,摔在了地上。
蕭宰相疑惑,慢步撿起了文書,卻也是面色惶恐,本生是錢多通敵的罪證,卻怎麼變成了如今這樣?他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想到自己是被狠狠算計了一把。只是其中緣由,他怎麼想也想不通。
蕭宰相想了想卻又什麼也沒說,凌紫昊以為他默認,恍惚中居然看到與蕭惜若如出一轍的自傲。
「宰相還有什麼話要說?」凌紫昊怒視著他,面色青黑的可怕,如何也不能想到半夜被打擾,居然是一場「賊喊捉賊」的鬧劇。
「老臣被人算計,無話可說。承蒙皇上前些日信任,卻又不想再次遭到奸人陷害。」蕭宰相對著凌紫昊深深的一拜,怎麼看都不像是通敵大惡之人,「還望皇上能夠寬恕宰相府一干人等。」
蕭惜若努力的嘗試睜開眼,可眼前還是一片朦朧,耳邊的聲音也聽得不是很真切。
「碧雲,碧雲,不好了——」祈巫喘著粗氣,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
「別吵著娘娘。」碧雲將她拉到一邊,拍著她的背慢慢給她順氣,「慢些說,到底是什麼事情?」
「宰相大人入獄了!」祈巫的聲音不大,卻正好傳入蕭惜若的耳中,但蕭惜若並沒有清醒過來,其次她也想繼續聽下去。
「什麼時候的事?皇上又是為了什麼?」
「是昨晚的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據說當時跟著的人都死了,是被皇上殺的,宰相大人入獄的消息我也是聽她們說得。」祈巫搖搖頭,一臉不知所措,「若是讓娘娘知道了可怎麼辦?她現在又不好出面處理,畢竟皇上……」
「皇上已經知道了。」祈巫當日不在寧玉宮內,不知道情形,而碧雲雖說沒有眼見,卻一字不漏的都聽了下來,她長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家娘娘這一回能否有驚無險的渡過,「皇上是個多麼聰明的人,甚至在我們先前便知道了,只是娘娘自小與宰相大人感情深,我怕她又和皇上鬧起來。」
「你可記住了,不許在娘娘面前提起此事。」碧雲想了半晌終於再次開口道,「也不許那些個宮女太監在娘娘面前嚼舌根。」
「那宰相大人呢?若是真是宰相大人有個萬一……」祈巫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這話是多麼的不吉利,連「呸」了三聲,「我不該說這些的,可是若是瞞不住娘娘,怕是後果會更嚴重。」
「宰相大人好歹是兩朝功臣,沒什麼緣由皇上不會抓他,只怕是有什麼誤會在裡頭。」碧雲不知道是在安慰祈巫還是安慰自己,道:「皇上對娘娘還是上心的,宰相大人……應該不會有事的,就像上次那樣,對嗎?」
祈巫不是之前跟著蕭惜若的,自然也不知道蕭宰相之前被那個遠房表弟連累的事,碧雲心裡隱隱不安,總是感覺這次的事情絕不會像上次那樣輕易翻過。
然而床上的蕭惜若卻聽不下去了,她掙扎著,卻無法掙脫那個可怕的夢境,那個在巫族古廟裡血色的夢境……
「不!」然而她終於清醒,卻是一口殷紅的鮮血噴在了地上。
「娘娘!」碧雲連忙到她身邊,手卻被她緊緊抓住。
「宰相大人……怎麼了?」蕭惜若細細的喘著氣,視線緊緊的落在碧雲身上。
她不像上次那樣,表現的那麼明顯,臉色除了蒼白,沒有其他的表情,可是誰又知道她的心裡是多麼恐懼呢?
正在說話間,凌紫昊便踏了進來,幾步走到她身前,望著她嘴角的血跡,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本是想發怒,可想到蕭惜若素來捨不得碧雲和祈巫,便只得扶住她的身子,渡了幾許內力給她,柔聲道,「究竟是誰惹了你生氣?」
話語中冷然透著一股戾氣。
「臣妾見過皇上。」蕭惜若在床上微微行了禮便被凌紫昊按下,他想到在門外聽到的那些話,再度皺了眉,將碧雲和祈巫遣了下去。
「臣妾聽聞宰相被皇上關了,就連宰相府也被封了,皇上可否告訴臣妾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蕭惜若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可是到了最後還是沒有掩飾自己的激動情緒,話語到了最後已經變成質問,「你不是答應我不會動宰相府嗎?」
「我是逼不得已。」凌紫昊的聲音很低,只怕是她會怒極攻心,他現在真是怕極了失去她。
「究竟是為了什麼?」蕭惜若倒也很是「聽話」,只是一句都不肯停歇。
「你還記得當日水玉來勢洶洶,一連破三關嗎?」凌紫昊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慢慢牽引她的神思,看見她不好的臉色,這才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話題。
「沒事。」蕭惜若神色黯然,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可是三關皆是地形險峻,水玉那麼快便將三關擒拿囊中,這不是很可疑嗎?」凌紫昊想了想還是盡數道出,「本來宰相是上奏說錢多與敵國通信,做了不少手腳,可等我派了御蕭軍搜府時卻並沒有找到,反而是在宰相府里搜到了文書……」
他頓了頓,看著她道,「你覺得呢?」
「錢多?」蕭惜若念著這個有點熟悉的名字,腦中靈光閃現,卻笑了出來,「皇上,究竟是御史從中搗鬼,還是皇上算計好的?」
凌紫昊聞言卻猛然站起,好些時候壓下心中的怒火,才悶聲道,「你先好好休息。」
他轉身要走,而蕭惜若卻始終沒有挽留,終是在宮殿門口,凌紫昊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信我。」
蕭惜若有半刻失神,卻俶爾笑的更大聲,碧雲顫顫巍巍的走到她跟前,還沒開口,便見蕭惜若一口鮮血吐出來,再次昏厥。
「娘娘!娘娘!」
頓時寧玉宮裡一片混亂。
「皇上,寧玉宮來人了。」蘇忠主看著凌紫昊自回來后便不善的臉色,小心地通報上去。
「不見!」凌紫昊一想起蕭惜若便氣上心頭,他已經如此小心翼翼的去喜歡她,為什麼,為什麼她始終不相信?作為皇上他有許多無奈,每天要提防那麼多明槍暗箭,卻為何連枕邊人都不願意相信他!
「可是……」蘇忠主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凌紫昊的怒吼聲打斷,「朕誰也不見,全部給朕滾出去!」
「是。」蘇忠主不敢抬頭,唯唯諾諾的出了御書房。
「蘇公公,怎麼樣了?」蘇忠主一出來,祈巫便著急的上去詢問。
「皇上他……他不見。」蘇忠主看著祈巫失望的神色還想要說什麼,不料祈巫不知是想到什麼,又忽然急匆匆的離開。
「太後娘娘,奴婢求你,救救儷妃娘娘!」祈巫只聽碧雲曾提到過蕭太后,如今也是沒了法子,來著安壽宮找蕭太后。
而蕭太后聽完了祈巫的幾言概括,卻沉默,好半會兒才開口道,「既然太醫都被秀妃叫去了,你便去求秀妃吧!哀家老了,不想再管這宮中瑣事了。」
「太後娘娘……」祈巫驚詫的睜大眼睛,不知道為何娘娘的姑姑居然會這麼狠心,她咬咬牙,想要把儷妃就是蕭惜若的事情說出來,可想到娘娘吩咐自己的話,又將出口的話憋了回去。
「碧容姑娘,走吧!」蕭太後身邊的浮萍見蕭太后發了話,毫不留情的將祈巫趕出了安壽宮。
祈巫看著安壽宮的大門漸漸關閉,心中的絕望也愈來愈大,想了想又失落的回了寧玉宮。
「碧雲,對不起,我……」祈巫踏進寧玉宮便見著四下忙活的碧雲,心裡更加不安。
「還不快過來幫忙!」碧雲沒聽清祈巫說了什麼,眉眼卻見喜色,「可多虧你叫來了離親王,否則娘娘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