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圖窮匕見其四

第237章 圖窮匕見其四

不得不說凌紫昊辦事還是很雷厲風行的,沒幾天,便將后妃盡數遣出了宮,不過有些人樂意,

也不少人跪在她那鳳舞宮前,無非是哭訴對皇上一片深情,指責皇后善妒,求著能留下的。

外面的侍衛來報時,蕭惜若正慵懶地躺在凌紫昊懷裡,聞言看向凌紫昊,卻不料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只道:「既是對朕如此深情,那便去太廟為朕和皇后祈福好了。」

「如花美人,你可忍心?」蕭惜若笑著看他。

「不忍心的只有若兒一人。」凌紫昊半倚著身子,黑色的眸子愈發深邃,好看的薄唇微抿,吐出的卻是令一干宮妃心碎的話:「既是她們一片深情,朕何不成全?」有侍衛很快將一干宮妃拖走了,沒有那些嘈雜的聲音,耳根子也清靜了許多。

這日蕭惜若在碧雲的勸下出來走走,路中也聽聞有個別宮人嚼舌根,說是凌紫昊那日原話一傳,便鮮少有糾纏著的后妃了。

再者就是說如今的聖上對皇后是如何如何的好,蕭惜若聽了一笑,可心裡卻還是空空的,像是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所有的記憶里只有她與凌紫昊相識到相戀的過程,這些天皆是如此。

可看這凌紫昊俊逸的面容,她又將那股強烈的不安壓到心底,有一人待她如此,她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蕭惜若嘆了口氣,再沒有了都弄蓮花池裡那群魚的心思,將手中的魚食盡數拋了出去,還沒轉身,余光中便看到一個白衣身影,極其落寞。

「他是誰?」蕭惜若拉了拉碧雲的衣袖。

「是離王爺,娘娘不記得了嗎?」

「我應該記得嗎?」蕭惜若反問道。她不知不覺中竟已走了過去。

「臣弟見過皇嫂。」凌紫離行了禮,他面容生得極好,果真與凌紫昊是兄弟,基因遺傳那是沒得說,可較之凌紫昊的邪魅來說,凌紫離溫潤如玉。

「離王爺,皇上有令傳王爺過去。」正說話間,有太監過來恭敬地行了禮;

看著凌紫離遠去的背影,蕭惜若不自主地撫上了頭,在碧雲關切的詢問中又搖了搖頭,慢慢地往宮中走去。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蕭惜若剛到宮中,便有一個小太監上來拜見,先是暗示蕭惜若將人都屏退了下去,后見四下無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來。

「離王要見我?」蕭惜若取來火燭將信紙燒了,對這事的可信度還尚存疑慮,可這些天心裡的不安和空缺催促著她要去一探究竟。

想了半刻,蕭惜若也沒叮囑碧雲,匆匆便出去了。

事後證明,如果你做一件事情前不說清楚的話,那麼會造成非常非常非常嚴重的後果!以至於碧雲看蕭惜若久不回宮,下意識地歸類為,皇後娘娘……額,被綁架了……

「皇嫂。」

「離王爺。」兩人互相見了禮后,蕭惜若看著那張與凌紫昊頗為神似的容貌,又審視了周圍頗為荒涼的……冷宮,慢慢開口:「不知王爺尋本宮來究竟有什麼事?」

「皇嫂可還記得臣弟?」凌紫離看蕭惜若一臉茫然的樣子,又道:「那,花葉熙呢?」

「本宮……應該,記得你嗎?」腦海里有什麼東西好像要衝破禁制,可卻還是一片空白。

「你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嗎?」凌紫離看著一身錦繡華服的蕭惜若,心道是別無他法,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隨著冰藍色的神息的蔓延,凌紫離的面色也慢慢難看了起來。

「你放手!」蕭惜若下意識地想掙開手,轉頭卻愕然地發現不知不覺這荒僻的冷宮居然多出了許多禁衛軍。

凌紫昊那張妖孽的臉也變得怒氣沖沖,一旁還有慌忙用手捂住臉卻從指縫裡偷偷打量著她和凌紫離的……碧雲。

「娘娘!」碧雲衝過來,抱著她哭得稀里嘩啦:「娘娘……奴婢,奴婢還以為娘娘……被綁架了……」

聞言蕭惜若微微彎了唇,她現在很想笑,卻著實笑不出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凌紫離的佩劍忽然出鞘,那柄長劍自碧雲的后心穿透了碧雲的身體,有大量的鮮血順著劍身躺下,碧雲驚恐地看著蕭惜若,雙手停在半空中,嘴唇翕動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便癱軟下去,倒地的那一刻驀然化成了雲煙。

蕭惜若怔怔地看著這樣的變故,那殷紅的血竟讓她感到許許振奮,她還沒有思考的空間,那柄長劍居然已到了她的手中,身後有長風推送,有剎那的血色迸濺出來,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將長劍抽出,好像是將心生生剜出的疼痛,那人的容顏瞬間衰敗下去,他伸出手,似是要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卻最終在她面前垂下。

她回頭,而凌紫離神色淡漠,淡淡地看著她,竟是解釋也沒有。

「不!不——」長劍落地,天色忽然大變,霎那間有一道耀眼地紅光從天地裂變處將蕭惜若籠罩,這紅色隱隱約約又透露出黑色的氣息,自蕭惜若的眼眸中蔓延開來,將她的衣裙也染成了如嫁衣一般的紅色,她手抱七弦長琴,儘管那七弦已是斷了二弦,她慢慢地向凌紫離走去,不似神仙,反似妖魔;

這一步一步之間,那天幕竟然像撕開一般,轉瞬便又成了他們一眾人剛剛進入結界時候的樣子。沒有琉璃皇宮,也沒有凌紫昊,有的卻是身著一襲殷紅如同血色嫁衣的蕭惜若。在天幕撕裂的一剎那,一大口血自凌紫離唇畔墜落,他抬頭,看到的卻是一般情形的夙笙。

「她怎麼成了這般模樣?她是受了多大刺激,居然衝破了禁制?」夙笙又險險躲過蕭惜若的一招,埋怨地看向了凌紫離。雖說都從幻境里出來了,可也不難看出來夙笙和凌紫離都是有損傷的。

「受到刺激嗎?」凌紫離嘴角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卻在下一刻長劍出鞘,引了蕭惜若向那結界最薄弱的地方攻去,瞬時,破曉,大亮。

一柄長劍浮在半空中,那劍身是水藍色的,四周竟有靜止的水停在它身邊,一片虛無。

而蕭惜若手中的琴也狂亂地響起,雖震聾欲耳,卻一會兒便停了,她的身子也軟軟地癱了下去。

凌紫離連忙扶住她,而那劍感受到來自夙笙的氣息,沒入了夙笙的手心,由於神器的解封,夙笙的氣息看上去也好了不少,貌似也不受水城神氣的限制了。

「眾位這就想走嗎?」囚牛飄落在他們身前,緩緩地笑了。

龍九子為神族,自是生得個個俊美,如若不是見慣了凌紫離的溫潤如玉和夙笙的妖孽媚人,蕭惜若怕是也要失神許久。只是夙笙黑了臉色道:「別笑得那麼難看!污了本王的眼!」那語氣也頗為嫌棄。

夙玥站在囚牛後頭,自始至終都很安靜地沒有說一句話。

「妖王神器得手,這結界又如何困得住?只是不知帝女和神帝情形可還好?」囚牛未說幾語,便交起手來。夙笙得了神器,和囚牛交手也未處於下風,只是也沒佔到幾分便宜。而凌紫離和夙玥交手的同時,卻還照顧著一個昏迷的蕭惜若,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夙玥下手時竟留了幾分情,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居然還有几絲不忍。

可雖是這樣,凌紫離的招式也有些急了,他不過只是雲徽的一縷魂魄,如今神識覺醒也不過是因為來到這座被神氣封印的水城中,自然不能在法術上取勝,唯有在招式上還能壓制夙玥,卻沒法在短時間內取勝。

「神帝可是心急了?」

「你為妖族浮歡公主,何苦幫著殃翎魔尊?他究竟會不會在稱霸三界之後過河拆橋,你我心知肚明!何苦讓他毀了三界?」

「是嗎?可是究竟能夠毀掉三界的,神帝不會不知道吧?」夙玥笑得妖媚嫵人,這九尾妖狐家的絕色和媚術在夙玥和夙笙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說啊,什麼三界大義,全都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用來迷惑世人的!」

「那便沒什麼好說的!」

凌紫離的長劍沒入夙玥的肩頭,卻奇怪地見她不多不閃。夙玥嘆氣:「你這人啊,怎這般不知憐香惜玉?」

她雙掌生風,生生地阻了囚牛,將夙笙,凌紫離和蕭惜若托在半空,畫血為符:「王兄,一定,一定要守好妖族!」

「這個破地方,總算是出來了!」夙笙一雙鳳眸笑得風情萬種,站在懸崖之上,那紅衣黑髮隨風飄起,美得如同一幅山水畫。他的視線落在凌紫離懷中仍舊昏迷著的蕭惜若身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擔憂。

「神帝這是打算怎麼辦?」夙笙的聲音輕而又輕,帶著些許嘲諷:「殺了她?」

「不可能!」

「難道神帝就眼睜睜地看著三界被毀嗎?」

「她不會記得的。」凌紫離眸色堅決,看著夙笙一字一頓道:「本帝絕不會令此事發生!」

夙笙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才嘆道:「神帝,若是沒有司空,或許一切會不一樣,可惜……」

「可惜沒有如果。」凌紫離接過了他的話,露出一個略為苦澀的笑容道:「即使沒有司空,也會有花葉熙,而她,卻將是我們永遠沒有辦法算出的命數。」

「花葉熙?」

「人皇。」

也不知何處幻化出一個竹屋,凌紫離抱著蕭惜若甚無表情地走了進去,夙笙在原地呆了半晌,嘆道:「想我一代妖王,情路竟是如此坎坷!」

蕭惜若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只覺得頭昏欲裂,剛睜眼,便有一美得雄雌莫辨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一笑便叫眾生失了魂落了魄。

蕭惜若眨眨眼,貿然出聲:「美人姐姐,我……我這是在哪兒?」

「姐姐?」夙笙黑了臉,見凌紫離邁過門檻,拂塵而去,只是在與凌紫離擦肩而過的時候又不忘了囑咐道:「你自己與她說清楚!」

「這……我,怎麼了?」

凌紫離將她剛支撐起的身子又摁下去,手中用勺子扳著葯羹,臉色淡漠:「我們跌落懸崖,不記得了嗎?」

「那……」

「那人名叫夙笙,是崖底的神醫。」

凌紫離將葯羹盡數給她喂下,也回答了她所有要問的問題,待到將碗放在桌上,要起身離去時,又回頭看她淡淡道:「還有要問的嗎?」

「我……」蕭惜若想想又搖搖頭:「沒了。」

可凌紫離竟是看出她所想,又道:「如今天下之大,莫過一寸不是琉璃的土地,而凌紫昊散盡了后妃,唯留如妃和雲妃。」

蕭惜若沒有抬頭,聽著腳步聲遠去,有一滴清淚滑落在地上,她攥緊手心,默然道:「凌紫昊,此生,你不死,我不休!」

凌紫離出了屋,抬頭正看見夙笙黑著臉倚著一棵竹子:「想不到神帝撒起謊來還真是面不紅耳不跳!」

「彼此。」似是懶得理會夙笙,凌紫離轉身想要離開,卻又被夙笙叫住。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殺了他。」凌紫離淡淡地扯開嘴角:「不然呢?」

「我想他會很樂意的。」凌紫離順便補充了一句:「我想她也會很樂意。」

從凌紫離口中得知,他們跌落懸崖,外面已經過了四年,而在這四年裡,凌紫昊已經將琉璃的疆土拓展到天下每一處角落,正是太平盛世的年代,只是很少人再記得當年的水玉,很少人記得當年遭遇誅族之禍的蕭氏一族,更何況還是背上「通敵」罵名的蕭氏一族。

只是偶爾也會有「水玉餘孽」興風作浪。

「三間上房!」凌紫離將一錠銀子丟在櫃檯上,當即便有小二將他們三人引入二樓,蕭惜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這才明白凌紫離剛剛消失一段時間原來是去取銀子去了。

蕭惜若看著凌紫離從樓下上來,手上還抱著一堆綾羅綢緞,她嘴角不經抽搐了幾下。

「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便都挑了點。」凌紫離不著聲色地掩飾了自己的尷尬,解釋道。

「你哪來這麼多銀子?」比較於夙笙的雲淡風輕,蕭惜若顯得很好奇。

「在宮外遊歷時,辦了些產業。」凌紫離眸光微暗:「你先好好休息吧!」

叫上夙笙,二人出了廂房。

「神帝傷得這麼重,卻還有心思風花雪月。」夙笙那雙狐狸眸子流光飛轉,將凌紫離拉入廂房后,一柄水藍色的寶劍靜靜地躺在他手間,鋒芒畢露。

「那可多謝妖王好意了。」凌紫離掩住唇邊笑意,卻還是淡淡地笑了出來。

「不過是看你和本王一條船上罷了。」夙笙揮了袖子離開,省得看那笑容心煩。如若不是為了那件事,他才懶得將神器拿出來呢!

入夜之後,蕭惜若輾轉反側,可眼前記憶像潮水般清晰地湧來,她抓緊了自己的手,有冷冽的氣息自窗口撲來,她凝神一看,竟是一人破窗而入。

「是你?」蕭惜若愣住,許是沒有想到還能在這種情況下看見他,而視線落在他的傷口上,又想到剛入城時凌紫離與她說得那些頓時明白了些什麼。

門外響起清晰的敲門聲,蕭惜若還沒反應過來,那門便被人用腳踹開,燈火,人聲頓時嘈雜了一室;

蕭惜若進城時蒙著黑紗,而此時明晃晃的燈火之下,那張曾經艷絕天下的容顏便這般毫無遮攔地顯示在眾人面前,她回頭,他卻是已經躲好了。

「微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若說來得這人還真是和她頗有淵源,慕容玉兒的兄長,慕容修。也正是脾氣暴躁剿滅靈溪山莊一眾人等的主將。

她曾在兵營多處地方見到過他,如今他能認出她也在情理之中。

「我……應該認識你嗎?」蕭惜若看著他:「軍爺們許是認錯人了,不曉得深夜驚人好夢究竟為何?」

「是,臣等即刻退下!」慕容修抱拳,一時間只想著將這件事趕緊上報給凌紫昊,倒忘了來得初衷,匆匆便帶領兵隊又離開了。

出門的那一剎那,一個似是副將的兵士猶豫著問他:「可是……」

「走!」

不曉得什麼時候,那個人已經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她,眸光複雜,夾雜著多種情緒。

「他……真的死了嗎?」蕭惜若的聲音有點乾澀,即使凌紫離告訴她已經過了四年光陰,可一切都清晰如昨,天下的版圖早已不同,踏著昔年水玉的邊界,她只覺得心酸。

他點頭。

「那……你們還好嗎?」

「自皇上死後,橙妃殉國,你竟不知曉嗎?」

盛傳無論是凰懿皇后還是儷妃都已入葬,然而他如今看見她,居然還是有那麼幾分欣喜的,他想他瘋了,他早就瘋了。

蕭惜若搖搖頭,自她成為儷妃之後,只曉得應付宮妃,倒也不知外面的消息,更何況,凌紫昊從來不讓她曉得。

「蕭家覆滅了,你……在哪兒?」

蕭家曾經那麼輝煌,而覆滅一事也幾乎天下轟動。

蕭惜若垂了眸,似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件事。曾永嘉靜靜地看著她:「我曾答應皇上,要好好照顧你,你怎麼也算救了我一命,他們已經發現了你……那麼……」

「跟我走吧!」曾永嘉在黑暗裡向她伸出手,他明白她已是他此生的牽絆,只是他怎麼也不願意承認當年在巫族古廟裡他看到了如今的結局,卻還是沒有下殺手,究竟什麼原因,大概他自己知道,卻又不知道。

「我恨他,我想殺了他。」黑夜裡蕭惜若的眸子熠熠生輝,閃著暗紅色的光芒,這一次她無了顧忌,只想為自己活一次!

而黑夜的轉角處,有一個人深深地嘆息,看向蕭惜若的目光悠遠而繁雜,她還是那般絕世無雙,自己又怎能忍心看著她死?

所謂天劫,也不過早就註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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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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