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臉疼不疼?
戴果子站在主簿身後聽得津津有味,哪裡來的不靠譜的小子,大放厥詞之前就不能擼直了舌頭再說話!原來大人早看出破綻在哪裡,故意沒說破,姜還是老的辣。顧長明,我就問你,臉疼不疼!
顧長明連耳朵都快燒起來,完全沒有剛才那種盡在掌握的自信。他到了曲陽縣,直接面對命案和從來沒接觸過命案的衙役,那種熟手遇到新人的優越感,讓他差點迷失了方向。
孫友祥是父親的同窗,父親曾經數次提到過這個人。父親自恃很高,能夠這樣惦念的人,怎麼會是個庸庸無能之輩,他早就應該想到的!
裘仵作一瘸一拐的進來,嘴裡罵罵咧咧的,說是都顧著自己跑了,把老人家扔在大牢里不聞不問的。
顧長明臉色更加尷尬,裘仵作直接問他要了酒錢,說要去解解饞。
戴果子看著顧長明拿出五兩銀子,嘖嘖做聲,有錢人就是有錢人。他一年的年俸都沒五兩,便宜裘老頭子了。
「聽說渡船阿六身上也出了問題,你這邊有人能治?」孫友祥點到即止,完全沒有要咄咄逼人的意思。剛才戴果子過來把在牢獄中發生的和他一說,他就斷定顧長明會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看在顧武鐸的面子上,孫友祥特意留了三分,等顧長明自己發現了回頭來找。要是一路都沒發現,歪著還在找證據,那長明公子的頭銜可就來得太水了。
「我來曲陽縣是為了等我師兄,他醫術極好,應該能夠保住阿六的性命。」顧長明走錯一步,再說話的時候,謹慎許多。
「令師兄還沒有新消息給你?」孫友祥知道他來是為了等人,真留下個口訊,完全沒有下文。如果不是這邊出了命案,還能分派出衙役來幫忙找人。
如今三班衙役大部分都出去查案線索,留在衙門裡的除了戴果子,就剩下幾個年老腿腳不好的。
顧長明搖了搖頭,既然案子暫時沒有進展,他想要上街去看看,一來打聽師兄的消息,二來看看風吹草動。
「你初來乍到的,人生地不熟,我讓果子陪你去。」孫友祥見看向戴果子,「長明公子本來只是過路,其實是我們打擾他了,果子帶他四處走走。如果能夠打聽到他師兄的消息,把渡船阿六的傷治了,也是正事。」
戴果子聽孫主簿說要他帶著顧長明出去逛圈子,笑眯眯的點頭。行啊,你想逛逛曲陽縣的話,絕對讓你逛一個應有盡有。
顧長明急著要打探師兄的下落,本來還不用那麼趕,現在查案的線索全亂了,要是渡船阿六死在牢里,那他的臉面就真的全丟在曲陽縣了。
戴果子大大咧咧的走出衙門:「長明公子想要先去哪裡逛?」
「不用這麼客氣,直接喊我名字。」顧長明站定腳,兩邊看。師兄這人喜歡熱鬧,到哪裡也不會委屈自己,「你們這裡最好的酒樓在哪裡?」
「你還欠著裘仵作一頓好飯。」戴果子揉揉鼻尖道,「想去探探路子,嘗一嘗我們這裡的好酒好菜?」
「也算是吧。」顧長明知道戴果子看自己不順眼,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反而他看戴果子挺順眼,他以前還沒見過有這樣天賦的人,非常有意思。
戴果子看著他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以為他在笑話自己。開封府來的了不起啊,看這裡的都是鄉下人,鄉下人也比你這個紈絝子弟來得強。
他直接把顧長明往鎮上最熱鬧的館子一送:「天香館,最好的館子。」
顧長明抬頭看一眼,進出的人很多,生意很好:「這裡有好酒嗎?」
「杏花白。」戴果子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纏著孫主簿半天才能得一角好酒。剛才見過顧長明出手闊綽,他毫不客氣,進去直接喊小二把好酒好菜都上齊全。
顧長明對銀錢從來不上心,他隨身還帶著一袋金葉子防身。在這樣的酒樓能吃一年都花不完。
店小二認得戴果子,連忙迎上來笑著道:「孫大人今天給所有人發紅包了?剛才裘仵作才上樓進了雅間,你又來了。這位是?」
「別問東問西的,都是公事。」戴果子眼珠子一轉,「我們也要雅間。」
「不,我們要能看到門口的位置。」顧長明進門前見過二樓的窗戶,所謂雅間怕外頭人吵鬧,窗戶都關的緊緊,不利於他觀察。
「行,能看到門口的位置。」店小二把他們帶到櫃檯邊,有根樑柱若隱若現的,「坐在這裡最好,你們能看得見別人,別人看不見你們。」
顧長明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又扔了一錠銀子過去,店小二歡天喜地的接下去打點了。
「你師兄多大年紀,長什麼樣子?」戴果子拿了碟子里的油炸花生米,往嘴裡一拋,正好接住。
「三十歲年紀,高個濃眉,眼睛很亮。他喜歡穿天青色,褲子一定要蓋過鞋面。」顧長明一回頭,看戴果子的表情,「怎麼你見過這樣一個人?」
「見是沒見過,被你說的好像親眼見過一樣了。」戴果子雖然不服氣,又不得不承認顧長明是有些真本事。雖然偶爾有失誤,也能夠及時發現。人家還會看那個水路圖,自己壓根看不懂。
「這是我家傳的本事,不算什麼。」顧長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把戴果子剛升起的一點兒好感又給壓回去了。
聽在戴果子耳朵里,不就是要用他親爹的官銜來壓人嗎。難怪大人會說,即便是同窗也沒有什麼聯繫,一溜的官職算下來,兩人差了多少級,能安心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才怪。
顧長明看著天香閣門口人來人往的,一小會兒功夫都有十幾二十個人進出,師兄要是到了這裡,肯定也會過來的,只是不知道師兄為什麼還不現身。
忽然,身邊的戴果子輕快的吹了一聲口哨,顧家明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妙齡少女。
「如果形容她,你會怎麼說?」戴果子側過頭來,笑著問道。
「二八年紀,家境極好,非福則貴。會武功,用劍,師出名門。」顧長明再定睛看了一眼,「她的那柄劍,我見過。」
「如此佳人,你怎麼不說她的長相容貌,只說些其他的。」戴果子還真沒有在曲陽縣見過這樣的美人。長得粉雕玉琢的不算,身上的衣裙,頭上的珠釵,就差在臉上寫著三個字,有錢人。
「美人。」這一點,顧長明表示他沒有其他的意見。男人看女人的標準都差不多,更何況他們兩人年紀相仿,美就是美,不分地區限制。
「她肯定不是本縣的人。」戴果子朝著他擠擠眼睛,「那你能夠看出來,她是從哪裡來的?」
店小二明顯也看直了眼睛,半天忘記上去招呼。
那個美人顯然等的有些不耐煩,自己朝著櫃檯走過來。
「她朝著我們這邊過來了。」戴果子等她走近些,見她膚質勝雪,烏髮如雲,美得有些壓迫性,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掌柜的,我要樓上的雅間。」美人一開口,聲音也好聽,出谷黃鶯般的清麗嬌柔。
顧長明見戴果子的喉結動了動,嘴角也動了動,不由好奇問道:「她這樣的聲音,你也能模仿?」
「我才剛聽了一句!」戴果子被他說破心事,有些不高興。他的確是聽美人說話嗓音婉轉,想著要學一學的。顧長明一說,他反而不想學了。
「這位姑娘,樓上的雅間都滿了。要不你看看樓下的位置?」掌柜的眼前一花。
美人的粉嫩小手拍出一錠銀子:「我只要樓上的雅間,這些銀子夠不夠?」
「姑娘,銀子是足夠了,可雅間里有客人,我們也不能往外趕啊。沒有這樣做生意的道理。」掌柜的被她一雙妙目看得有些心虛,「姑娘不如等一等,只要樓上有客人離席,我馬上安排。」
「我就要立時,馬上就去雅間!」美人的脾氣不小,另只手把自己的佩劍拍在櫃面上,「要銀子還是要看我出劍,你自己選!」
掌柜的冷汗都下來,這樣的人品,這樣的脾氣,開門做生意的都知道肯定不是善茬。天曉得會是什麼來頭,千萬得罪不起。
正說要店小二上樓去看看,有沒有能商量讓一間出來的客人。戴果子站起來出聲了:「我說這位姑娘是不是第一次出門,第一次進館子啊?」
美人沒想到身後還有男人搭話的,飛快的轉身,想都沒想手中的一柄劍已經出鞘了。
戴果子想過很多種可能,就是沒想到她一言不合就出劍,壓根沒有準備,劍尖已經指到他的鼻尖。
要不是顧長明適時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另一邊扯開了幾寸,那一劍絕對會在他臉上開花見血。
柳竹雪見自己一劍居然沒有刺中對方,反而手腕一轉,挽出幾朵劍花還要再刺過來。
顧長明已然有了準備,肯定不會讓她傷到人,直接見招拆招,雙指在她的腕間一抹。
柳竹雪覺得手腕一陣刺痛,力氣全消再握不住手中長劍,她還是個硬骨頭,咬著牙不肯鬆手。本來以為遇到厲害的對手,大概要把自己的手給廢了,眼圈一紅,差點要掉眼淚。
顧長明哪裡能真和她計較,長劍出鞘,他心中自有分寸,認出了劍就等於認出了人:「柳姑娘,稍安勿躁,我們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