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要殺人滅口
老裘吸口水的聲音立時傳入諸人耳朵里。戴果子都不想承認認識這人,小時候還從這人手裡吃過不少零嘴。一年的杏花白就把仵作的尊嚴給賣了,什麼出息!
「顧公子的話可當真?」老裘沒皮沒臊的往顧長明跟前湊,「說好是一年的份,我一天可是三頓都要喝酒的。」
顧長明微微笑著點頭,露出雪白的牙:「一天三頓好酒,絕對不會食言的。」
老裘高喊了一聲好,雙手拍在大腿上噼啪響:「既然有顧公子這句話,今天不怕丟臉也要試試手了。」
顧長明側身對孫友祥做了個請的手勢,讓裘仵作專心診脈。唐縣的迴音也是重要大事。
孫友祥對床上躺的哪一位,有擋不住的好奇。戴果子是他一手養大的,什麼脾氣他很清楚,別看平日里弔兒郎當的,其實為人很謹慎,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果子與年輕女子這般親密。而且他用探究的目光看過去時,果子有意把目光給迴避開,這代表著什麼?
「顧公子這邊坐,我先把從唐縣回來的兩個人喊過來。」孫友祥咳嗽一聲,在門外待命的兩個衙役很快出現,「你們把剛才給我說的發現,一五一十都給顧公子再說一遍。」
戴果子的注意力終於被正事給吸引過來,不再用眼神去瞟裘仵作那邊。不知道是不是杏花白的作用,裘仵作一臉正經,搬了張椅子在床沿,不知道又從哪裡找來一塊布頭,蓋在柳竹雪手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回大人的話,回公子的話,我們到了唐縣,把顧公子給三具女屍畫的畫像拿出來,沿著河岸問那些百姓可曾見過沒有。一路問了二三十人,都一口否認說從來沒有見過。」左邊的絡腮鬍子衙役名叫鄭和算是縣衙的老人了,右邊年輕些的是胡文丘,剛當差不久,一張臉白得不像是衙門裡做事的,倒像是學堂里的教書先生。
「畫像,什麼畫像?」戴果子茫茫然的問道,他才是孫主簿的乾兒子,曲陽縣縣衙的頂樑柱,怎麼成了一問三不知的那個。
「顧公子臨時繪製的畫像,顧公子真是好手法,畫得栩栩如生。」胡文丘在旁邊插嘴道,「要不是有這些畫像,我們到了唐縣也是兩眼一抹黑,哪裡去找。」
戴果子揉身撲上去,朝著鄭和的懷裡一通亂摸:「畫像呢,把畫像拿出來給我看。」他在天香閣的時候,聽顧長明幾句話概括一個人的長相特徵,已經覺得很是了得。這人還會畫像,他一定要扒出來找找破綻。
鄭和塊頭雖然大,卻是怕癢,被果子撓得想退還不能退。主簿大人在這裡看著,還有顧公子也在場,不能太失態。他胡亂的想要把果子拍下來,你小子一雙手到底在摸哪裡!
「畫像在我這裡。」胡文丘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摸出幾張紙,「總算是問到最後一個人,問出些線索來了。有個老婆婆說見過其中的一個女子。」他快速的把其中一張挑出來,「她年紀大了,我們生怕她老眼昏花看錯人,特意把畫像打亂順序,認了三次,她把同一張給挑出來了。」
戴果子把胡文丘說的這張搶在手裡看,通天河的女屍案是他直接經手的,三具女屍的長相衣著,他同樣記得很清楚。然而一眼看到畫中人,他還是深深吃了一驚。什麼叫惟妙惟肖,什麼叫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不是曾經見過,戴果子今天算是領教了。
孫友祥探手過來,把畫像收在自己手中:「那個老婦人怎麼說?」
戴果子耳朵邊嗡嗡作響,知道孫主簿在說話卻一個字都聽不見。顧長明這傢伙是從哪裡學來如此厲害的手法,家傳的,對了對了,乾爹說過顧長明的親爹就是前提刑官,在任期間破了多少陳年冤案,肯定有兩把刷子。
「她說這個女子曾經問過她兩句話,當時她沒有在意,見我們追查才想起來。那個女子問的是通天河這個季節,水流得快不快?」胡文丘辦事仔細,所以孫友祥點他來回答。他可以把所聽到的一字不落的背出來,「老婦人回道,秋風一吹,河水肯定要慢下來,若是再過一個月,河面有些地方會結冰。那女子聽了這話滿心歡喜,還送給她一小塊銀餅做酬謝。」
「沒有其他特別之處?」顧長明始終在旁邊靜靜聆聽,到這個時候才開口詢問。
「還真被顧公子說中了,老婦人說這個女子生前更美,笑的時候嘴角有個小小的梨渦。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說話有些大舌頭,吐字不太清楚。」胡文丘說到這裡,抓了抓後腦勺,「我和鄭和把那銀餅也換了回來,兩人身邊都沒帶多少錢,七零八湊的還欠了她三十多文錢。」
顧長明攤開手,一小塊銀餅被遞了過來。他低下頭來看,銀餅大約是三錢左右,問那麼一句話就給三錢銀子,也難怪老婦人記得這樣清楚了。
「這不是官銀,無從查找源頭了。」孫友祥似乎有些可惜,這是被剪過的銀子,作為證物的話沒有任何的價值。
顧長明取出更大的一塊銀子,還給鄭和:「有時間再跑一次,把欠下的還給老婦人。」
「顧公子,這是縣衙的事,怎麼能夠動用你的銀子。」孫友祥伸手想要攔住,被顧長明輕輕一格,手臂完全推不動半分。
「哎喲喲,不得了了。」那邊裘仵作又大呼小叫起來。
孫友祥想到顧長明剛才許了老裘一年的杏花白,這筆銀子本來也不該顧長明來出。可是他為官清廉,確實還拿不住這份酒錢,心下慚愧就沒有再堅持下去。
戴果子第一個沖了過去,見老裘站起來要掀開柳竹雪的帳子,而且氣勢洶洶,整個人都像是要壓上去一樣。他合身飛撲上去,雙手手臂把老裘攔腰給抱住了:「才說了人家姑娘臉皮薄……」
今天是什麼倒霉日子,戴果子說話就沒有能夠說得完整的。老裘是被他給抱住了,帳子被人從裡面一把掀開,他看到的是柳竹雪面無表情的臉孔,還有一隻纖細柔軟的手掌,微微勾起。他第一反應是這隻手和她的人一樣好看,應變的急招是臨時扭著老裘一起在地上翻滾。
老裘沒有任何的準備,大半張臉都按在地上,吃了幾口灰,掙扎著要破口大罵。
顧長明的手臂一展,將孫友祥掩在自己身後,又向著另兩人低聲喝道:「退開,退到門旁邊去。」
柳竹雪剛才還柔弱無依的模樣,這會兒已經坐起身來,五指張開把好好的一面帳子慢慢撕開成長條。
戴果子趴在地上暗暗咋舌,看著一朵花樣的手,怎麼變成一把鋒利的剪刀一樣,這帳子很是結實都能隨意撕開,他湊到老裘耳朵背後壓著聲音道:「她這隻手剛才要是招呼在你的臉上呢?」
老裘收聲了,他自以為一張老臉雖然皮厚卻肯定結實不過帳子。他學著戴果子的樣兒也壓低了聲音回問道:「她這是要殺人滅口呢?」
戴果子就差用箍著他老腰的手臂來掐住他的脖子了,不會說話可以閉嘴,什麼叫殺人滅口?柳竹雪有些神志不清,可能會殺人,但是滅誰的口,誰的口!
柳竹雪一招沒有擊中對象,沒有再出招。她輕柔美好的坐在床沿邊,垂眼看著自己的這隻手,眼睫濃麗,瓊鼻櫻口,看起來越發生出楚楚之姿。
「柳姑娘?」顧長明藝高人膽大,沒有浪費時間,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戴果子沒好氣的哼哼,這種時候出頭,不是想逞能難道還有其他的說法。偏偏老裘還是個特別會挑事,特別會看山水的,還在那裡喋喋不休道:「小果子,這個姓顧的一來,可是樣樣都把你給比下去了。你是不是討厭他?」
要是沒老裘這句話,戴果子已經在心裡討厭了顧長明一百零八次。然而老裘一說,戴果子眯著眼笑起來:「人家不求名不求利,留在曲陽縣幫我們破案。我心裡頭感激都來不及,恨不得替主簿大人千恩萬謝的,怎麼會討厭他?」
「小果子,我摸過的死人比你見過的活人都多,你在我面前就別演戲了,行不通。」老裘一伸手,動作奇快,在戴果子臉上摸了一把。
戴果子眼睜睜看著卻避讓不開,讓裘仵作的手摸到,他覺得身上都會帶著死人味道了。要不是礙於孫主簿和顧長明再旁邊看著,他恨不得馬上找地方把裘仵作摸過的地方洗十七八遍。
顧長明沒有分神看這邊,他看的還是柳竹雪。她的情況太古怪,他生怕她迷瞪的厲害,以後會留下病根。
「顧公子,她肯定是在哪裡沾了迷心的葯。你們在哪裡撿到她的,當時什麼情況,說來給我聽聽?」老裘欺負過戴果子,還回頭來說正事。
「我們在天香閣旁邊的小巷子分開,隔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她當時已經不認得人,拔劍就要殺果子。」顧長明同樣在努力回憶,這一段路上,柳竹雪究竟是在哪裡遭遇的黑手。她差點被石灰弄傷眼睛,應該對陌生人很警惕的。
有人要殺戴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