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危
?蘇婉靈望著他背影越縮越小,心中開始湧出一絲悔意,自己足踝受傷,走不得路,把他趕走,實在寸步難行。又想到陸小遠在「群賢至」跟三僧動手,確實是為了維護自己,雖然他貿然出手有些衝動,自己也不該對他那般挖苦斥責。
蘇婉靈在樹下坐了好久,試著動了一下足踝,還是疼的倒吸一口涼氣。眼看日將西墜,紅霞滿天,自不能在荒郊野外過夜,試著向龍馬吹了聲口哨,龍馬只顧低頭吃草,悠閑自在,不理蘇婉靈。
蘇婉靈柔聲叫道:「好馬兒,快些過來,你馱著我找一處棲身之所,我一定喂你上好的草料,最甜的泉水,怎麼樣?」
龍馬斜睨蘇婉靈一眼,輕輕打個響鼻,對蘇婉靈甚是不屑。龍馬生有靈性,認得主人,又不像凡間烈馬性子狂躁,因此它雖然讓蘇婉靈和陸小遠騎乘,卻不聽蘇婉靈號令。
蘇婉靈拔起幾株草,伸向龍馬,晃了幾晃,誘惑道:「馬兒你瞧,我手裡的草鮮嫩多汁,你不來嘗嘗么?」龍馬歪頭凝視蘇婉靈手中鮮草,蘇婉靈則不住鼓勵龍馬過來。
龍馬鼻翼輕動幾下,還是分辨出蘇婉靈手中草和地上草沒什麼區別,便不過去,反而遠離了蘇婉靈幾步。
蘇婉靈見龍馬如此悖逆,為之氣結:「你、你這死馬、、」卻想不出罵它的話,無奈之下,雙手支地,慢慢拖動身子朝著龍馬移去,只要騎到馬身上,便可讓它馱自己找落腳之處。
她正奮力移動,卻聽身後一個聲音道:「小賤人,想不到在這裡又跟你撞上了!」蘇婉靈回頭一瞧,暗暗叫苦,正是三名番僧到了:矮番僧和為首番僧一前一後抬著一隻擔架,擔架上躺著那名黑臉番僧,三僧都面帶得意之色瞧著自己。
適才在城中,為首番僧和矮番僧被那書童一通糾纏,知道再也追不上陸小遠和蘇婉靈了,也就不再去追。黑臉番僧被蘇婉靈刺穿膝蓋,行走不得,為首番僧和矮番僧便尋了一隻擔架,一路抬著黑臉番僧趕路,不料在這裡又遇到了受傷的蘇婉靈。
三僧跟蘇婉靈在此意外相逢,都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之感,相互瞪視半晌,黑臉番僧眼見蘇婉靈坐在地上,兩腿不動,料到少女腿腳受傷,獰笑道:「小賤人,你傷了佛門弟子,佛祖神通廣大,報應來得快,也得讓你吃點苦頭啦,哈哈哈哈!」
蘇婉靈眼見敵眾我寡,自己又動彈不得,這番當真無法可施,心道:「橫豎也是一死,姑娘可不能在他們面前露怯。」當下微微冷笑道:「禿驢,膝蓋破裂的滋味兒不好受吧?本姑娘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就算你有法子醫好膝蓋,行走當然不成問題,想要拉磨,卻是痴心妄想了。」其實她也摸不準黑臉番僧腿上是否會留下後患,只是故意氣他一氣。
黑臉番僧聽她說「拉不得磨」,自然是指日後行動不便,身法受損,信以為真,怒道:「好,佛爺腿上如何那是日後的事情了,今兒個先斬斷你一條腿,再教你零零碎碎受苦。」向矮番僧道:「師兄,勞你斬了她那條沒受傷的腿去,給師弟報仇!」
矮番僧應一聲,拔刀向蘇婉靈走來。蘇婉靈移動不得,雖然知道這次勢必無幸,也得拼上一拼,見矮番僧走近,卻不動彈,只是滿面怒容瞧著矮番僧。
矮番僧還以為她已認命,不願再做反抗,獰笑道:「小美人,你要是不傷我師弟,咱們一切好說,誰教你辣手無情,打碎我師弟膝蓋來著,老子這番可顧不得憐香惜玉了。」說罷舉刀向蘇婉靈腿上砍去。
電光石火間銀光一閃,只聽得「哎呦」一聲慘呼,蘇婉靈依舊坐在地上,雙腿完好,那矮番僧左手捂著右手手腕,一根明晃晃的銀針在左手五指間,戒刀落在地上,已然受傷。原來蘇婉靈剛才故意示弱,要矮番僧認定她沒有反抗之力,心生大意,再趁他不備時以銀針刺穿了矮番僧手腕。
那為首番僧見矮番僧吃虧,皺了皺眉頭,走上幾步,乾笑道:「女施主好大本事,貧僧又一名師弟傷在你手,嘿嘿,三人中只有貧僧完好無恙,貧僧只好親自接你幾招了。」
蘇婉靈知道他心狠手辣,修為深湛,又有師弟前車之鑒,自己再難傷他,罵道:「你這賊禿真不是東西,姑娘腿上受傷,如何跟你過招,你要殺就殺,少來說這些閑話消遣姑娘。」
她口中怒罵,想到自己初次遊歷江湖,還未賞盡世上美景,歷盡世間苦樂,便斃命於此,不由得打心底湧出一陣悲涼。忽然想起了陸小遠,倘若那個眼睛明亮、頭髮凌亂的獃子能在此處,縱然救不了自己,陪自己一下也好,轉念想到他即便在此,不會半點武功,只能枉送性命,又慶幸自己剛才把他氣走。
為首番僧見她臉上一時悲傷一時欣慰,不知在想些什麼,說道:「既然女施主不出手,貧僧唯有不敬了!」說罷口念真言,雙手不住結印。
密教門派的功法講究三密加持,包括身密(手結印契)、語密(口誦真言)、意密(心觀尊佛),修為越深,施展越快,所施功法的威力也越大。為首番僧不過是門內二流高手,因此三密加持的時間較長。
蘇婉靈見他這副情狀,不待他運功完畢,要運起萬朵蓍靈訣傷他,突然發現真氣在氣海之內狂烈涌動,卻難以走上經脈。心念一動,叫道:「這是明王宗的縛佛枷鎖訣!你是明王宗弟子!」
為首番僧皮笑肉不笑:「嘿嘿,女施主也真見多識廣,認出了貧僧門派。不過貧僧無論如何都是要超度你了。」尚未運氣出掌,便聽得路旁山坡上「隆隆」聲響,抬頭往山坡上一瞧,大吃一驚:一隻兩人合推的木車上堆滿石塊,轟轟隆隆聲音不絕,以猛虎下山之勢朝自己沖了過來。這車子堆上石頭本身就重,再加上下沖之勢,自己血肉之軀絕難抵擋。
正要閃避,聽得身後矮番僧叫道:「師兄,三師弟動不得!」回頭見黑臉番僧躺在身後擔架上,自己避開容易,黑臉番僧躺在擔架上,勢必被車子軋成肉泥,趕忙回身跟矮番僧抬黑臉番僧,矮番僧一隻手腕受傷,只有一隻手能用,二人力道雖足,平衡卻難掌握,晃晃悠悠將擔架移到一旁。
這時車子已經衝到蘇婉靈身旁,一串長長的紅色物事飛向三僧。三僧慌亂之際沒能避開,身子均被紅色物事搭上了,接著一陣「噼里啪啦」聲音,夾雜著三僧吆喝呼痛聲音,火光大作,紅紙紛飛,原來是一串點燃的炮竹。三僧紛紛扑打身上炮竹,第一個炮竹炸開,其餘炮竹四下紛飛,落得三僧頭上、身上、袈裟里都是,又怎能扑打得了?
過了一盞茶功夫,炮竹才炸完。為首番僧修為較深,炮仗爆炸時他運起真氣護體,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倒也無甚大礙。
黑臉番僧和矮番僧修為平平,被炮竹在臉上身上一炸,可就遭了殃了:只見他二人僧袍破爛,絲絲縷縷掛在身上,便是乞丐身上衣衫與之一比,也頗為體面;身上臂上一片漆黑鮮紅,黑的是火藥所燎,紅的卻是鮮血;兩顆光亮亮的禿頭也被炸的腫脹,五官似乎要擠到一起,如兩顆豬頭一般,二僧渾身疼痛難忍,殺豬般嚎叫著。
為首番僧往蘇婉靈所在的地方看去,蘇婉靈連人帶馬均已不見,便知有人暗施突襲救走了蘇婉靈,回頭看看兩位師弟頭不是頭臉不是臉的狼狽模樣,惱怒不已,再也不似先前那般莊重深沉,跳腳大罵起來。
蘇婉靈俏臉靠在馬背上,雙目望著身後少年,思緒萬千。她氣走陸小遠,陸小遠卻不計前嫌,在她危難關頭冒險救她,實是難得。經此一役,對這落拓不羈的少年心生好感。
再往南行出好遠,陸小遠料定三僧追不到他倆,便勒一勒韁繩,龍馬嘶鳴一聲,立即駐足。陸小遠下了馬,將蘇婉靈抱下馬來,拴好龍馬,尋到一些軟草,便在地上鋪了起來。
蘇婉靈望著陸小遠忙碌的身影,紅著臉向陸小遠道歉:「對不起啊,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你回來救我,我很感激。」
陸小遠望著坐在地上的蘇婉靈,哈哈一笑,說道:「幹嘛又道歉又道謝的,雖然咱們剛剛吵了一架,但江湖中人義氣為先,怎能置朋友的安危於不顧。」
朋友?蘇婉靈看著陸小遠的眼睛,清澈的眼神中透出寬容和友好,蘇婉靈被他的眼神感染,笑道:「對,咱們是好朋友。」見陸小遠頭上身上沾了不少草屑卻渾然不覺,蘇婉靈笑的更開心了:「你可真是個大獃子,哈哈。」
陸小遠鋪好軟草,將蘇婉靈扶到軟草上休息,蘇婉靈問起陸小遠是怎麼知道她有難,回來救她的,陸小遠便跟她講起了分離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