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吐志
?陸小遠可就沒他倆這般瀟洒從容了,他武功本來就低,又沒半分真氣修為,當先兩名飛豹隊武士見他奔來,居高臨下長槍刺落,陸小遠慌忙躲閃,又拆了幾招,其餘十幾名武士見這少年武功低微,只留兩個同伴在此,轉而協助旁人去了。
燕十二和蘇婉靈見敵人增多,陸小遠又被兩名敵人逼得手慌足亂,齊聲叫道:「陸兄弟(獃子),你還支持得住么?」
陸小遠數招使完,就有點黔驢技窮之意了,但他發現以這幾招應付兩武士倒也不易落敗,心念一動,又將這幾招從頭使起。高聲叫道:「我頂得住,你們顧好自己吧!」
說話分心,一名武士長槍迎面刺來,陸小遠雖然閃得快,胸口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長流,忍不住哇一聲大叫。
蘇婉靈聽到陸小遠叫聲,知道他有危險,手鐲上的藍色寶石發出兩道雷光,順著花鞭飛速延伸,與花鞭混在一起,花鞭鞭身雷光隱隱。皓腕一抖,花鞭向上盤旋而去,一道雷電射向天空。
她這手鐲是父親煉製的配飾,將星辰之精融匯其中,靈力強大,能顯著增強武技的威力,在地階配飾中算得上乘。兩名飛豹隊武士頭頂大片雷光閃動,兩隻雷團降下,二人躲閃不及,被蓄有星辰之力的雷團劈中,摔下飛豹,周身麻痹。
與此同時燕十二頭不回身不轉,黃金槍「神龍擺尾」倒甩過來,如生了眼睛般砸在兩頭翼豹腦門上,翼豹皮堅骨硬,不至於受傷,卻吃痛不過,長吼一聲,向城中逃竄而去。
陸小遠見他二人舉手投足便替自己料理了對手,既驚且喜。繞到眾武士身後偷襲,眾武士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少人被陸小遠刺中腿腳,行動不便,被燕十二的黃金長槍刺倒。
拓跋扈望著下方三人在數百人中衝刺縱橫,暗中奇怪:那位公子的小鼎是一件罕見的天階兵器,那姑娘的手鐲也是地階配飾,玄黃二階的兵器最為常見,地階兵器珍貴無比了,天階兵器在整個神州大陸都是屈指可數,只有十來件。如此看來,這三人來頭絕不會小。又想到當今政局動蕩,國事混亂,英雄豪傑大都伏於草野,伺機欲奪取帝國權柄,不由得憂心忡忡。
蘇婉靈見飛豹隊眾武士雖已不足懼,但城牆上拓跋扈虎視眈眈,又有眾多高手、武士在旁待戰,自己三人無論如何對付不了幾百人,叫道:「燕大哥,獃子,咱們得想個法子逃走!」
燕十二打得痛快,有些不願意離開,道:「這麼多人,怎麼走?」說著金槍擺動,繞過一桿烏金長槍,刺在一名武士左肋,將他硬生生自翼豹上推落。
蘇婉靈叫道:「咱們乘你的墨麒麟飛過城牆去!」見燕十二不做逃跑準備,反而往人多的地方衝去,又好氣又好笑,叫道:「燕大哥,再打下去就逃不掉啦!」花鞭一抖,繞過燕十二,在他面前閃過。
燕十二眼前一花,這才停手,愕然道:「墨麒麟?它有這般驍勇么?」
蘇婉靈道:「龍馬生有龍性,自能飛騰,雖然不能如龍族一樣騰雲駕霧,飛過這座二丈城牆應該不成問題。」
陸小遠牽過墨麒麟,燕十二金槍橫掃,逼開身周武士,飛身上馬,將陸小遠拉上馬,輕撫馬鬃,笑道:「墨麒麟呀墨麒麟,養馬千日用在一時,今日燕某危險,就看你能不能飛越城牆為我等開出一條生路了!」
墨麒麟懂得主人意思,低頭綳身,前蹄踢踏兩下,一聲長嘶,,竟飛起三丈高,如黑夜中的精靈,跨越了城牆。落到城外地面,低鳴一聲,似是向燕十二邀功。
蘇婉靈見二人逃出,笑道:「拓跋城主,有勞你興師動眾了,夜深露寒,你們趕快回去休息吧,我們走啦!」說著施展御風術,飄身而起,裙裾擺動,姿態優雅,在城上眾人驚異艷羨目光中,也飛過城牆,落到城外。
拓跋扈身旁一名隊長問道:「咱們追不追?」拓跋扈冷哼一聲:「換作是你能越得過這座城牆么?烏龜逐兔,不知所謂!」那隊長被他訓斥,不敢稍露不滿之意,默默退下。
燕十二和陸小遠騎出一程,便停下等蘇婉靈。過不一會兒,蘇婉靈追上,燕十二笑道:「今日要不是蘇姑娘提點,燕某還真不知墨麒麟能一飛三丈高呢,以前只把它當作坐騎,看來以後得多多善用才是!」墨麒麟打個響鼻,似有撥開烏雲見青天之意。
蘇婉靈心道:「佛家的無上神器都被你當作儲物袋使,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口稱客氣,又問道:「現在夜深人靜,咱們在哪休息呀?」
陸小遠道:「既然無處安身,咱們就在荒郊野外休息吧!」
燕十二皺眉道:「荒郊野外?夜裡天涼,如何睡得了?」
陸小遠道:「我闖蕩江湖的時候,經常因為沒錢睡在荒郊野外,這時候是暮春,找個避風的地方就能睡覺。」
蘇婉靈問道:「你沒有家,沒有父母嗎?」
陸小遠笑道:「我爹我娘早就駕鶴西去了,呵呵,他倆團聚,把我留在這世上受苦。」笑聲中充滿有苦澀之意。
燕十二問道:「秋冬時候天寒地凍,你怎麼在野外睡?」
陸小遠道:「找些木板,枯草,臨時搭建一隻小屋子,也就睡了。有一次,我沒找到住宿的地方,就將一戶人家門口的一摞木板不告而取了,靠著樹搭了一隻小屋,塞滿枯草,睡在裡面。豈知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喀喇喇一陣響聲,木屋卻給人拆了,我被一隻大手揪了出來,原來是木板的主人找來了,見我是個孩子,只是罵了我一通,把木板帶走了。」
「我生氣的很,就在他家附近逗留了好多天,趁著沒人時在他家門前留下黃白之物,嘻嘻,打破他家的窗戶,最有意思的是,他家腌了鹹鴨蛋,我偷偷撒了一泡尿在裡面,他倆吃午飯的時候一邊砸著蛋黃,還一邊說鴨蛋香呢!哈哈哈。」
蘇婉靈和燕十二雖覺此事可笑,想想陸小遠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無家可歸,風餐露宿的情形,凄涼之意很快將笑意淹沒了。
陸小遠指著路旁樹林道:「那片樹林茂密得很,在裡面睡覺應該不會冷的。怎樣?」
燕十二道:「陸兄弟既有此意,燕某也無二話。」
陸小遠又問道:「丫頭,你呢?」蘇婉靈有些怕黑,頗感為難,見燕十二也同意,不想在二人面前丟面子,便壯著膽子答應了。
冷月照人,清風拂面,斑駁陸離的光影照在樹枝上的三人身上,加上林野間蟲鳴聲音不絕於耳,也不容易睡著。
陸小遠百無聊賴之下,輕聲問道:「燕大哥,丫頭,你們睡了嗎?」
對面樹上傳來蘇婉靈清越的聲音道:「睡著了還能理你嗎?」燕十二也沒睡著,應了一聲。
陸小遠隔了半晌,問道:「丫頭,你剛才在鍾離城救我的時候,降下雷電攻擊兩名武士,那是什麼法術?」
蘇婉靈道:「那是雷星隕,我家傳的武技之一。」
陸小遠又問道:「燕大哥你的槍法招式既快,威力又大,那又是什麼功夫?」
燕十二笑道:「那是金龍裂日槍法。」
陸小遠略帶試探性地問道:「你倆能不能教我一些武技?」
蘇婉靈奇道:「你幹麼要學這些?」
陸小遠道:「我一直想練武,成為一名厲害的大俠,斬妖除魔,神氣得很,既能保護黎民蒼生,還能逍遙自在,名山大川隨意遊覽,多好啊!」
蘇婉靈道:「你以為隨便修鍊一下就能斬妖除魔?我修鍊御風術就修鍊了八年之久呢,現在也不過中流水平,你要是學了些微末武技,別說斬妖除魔了,能在江湖上生存下去都難得很。」
陸小遠見過蘇婉靈的御風術,短距離之內毫不亞於墨麒麟,沒想到這才是中等水平,而且修鍊了八年之久,呆了半晌,長嘆一氣,顯是失落無比。
蘇婉靈道:「不過呢...」「不過怎樣?」陸小遠知道事情尚有轉機,又見到了希望。
「你要是真想學,本姑娘倒樂意教你幾手,免得你跟人打架時打不過人家,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嘻嘻。」
「........」
「陸兄弟,你想修練武技,燕某願意教你。只是燕某所學的槍法與尋常武技不同,是我師父特意為我創的,你學了用處也不大。」
「特意為你創的?有什麼不一樣么?」
「燕某日後想要征戰沙場,破陣殺敵,這套金龍裂日槍法在戰陣中威力不小,用於斬妖除魔、武者之間的打鬥,就沒什麼大用了。」陸小遠想想剛才大戰之時,燕十二的金龍槍頭金芒竟能散射,接連傳遞擊傷敵人,確實在群戰之際用處比較大。
蘇婉靈道:「現在天下一統,哪有征戰沙場,破陣殺敵的機會?」
燕十二道:」天下大亂,只在轉瞬。當今武威帝主殘暴荒淫,昏庸無道,攪得天怒人怨,各州諸侯和草野英雄莫不厲兵秣馬,只待有人振臂一呼,便要開始群雄逐鹿了。」
陸小遠想想自己這幾年遊歷江湖,看到的民間、官場情形,對燕十二所言心有戚戚。點頭道:「我曾見過百姓流離失所,困苦不堪,可武威帝主還到處抓人修建宮殿、大興土木,那些不服從他的人,敢於說真話的人,都被他施以嚴酷刑罰,折磨至死,就憑這些,我也感覺武威國運確實快到頭了。」
燕十二拍手道:「照啊,大司徒羅引曾上書姬武奎,詳細說明了當今帝國六大禍患,其中有言:城郭溝池不可守而治宮室,一患也;君修法討臣民,臣民懾而不敢拂,四患也;畜種栗菽不足以食之,地不立,用不節,六患也。陸兄弟雖然不居廟堂,卻能看出帝國三大禍患,當真見識不凡。」
他說的「一患、四患」陸小遠都聽不懂,最後的話卻聽得明白,是在誇獎自己,陸小遠不免心生得意之情。
燕十二又道:「黃鍾毀棄,瓦釜雷鳴,賞賜無能之人,士流於山野,二患也。羅引倒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治世奇人,洞燭幽晦,六韜均通,可惜姬武奎知其賢而不用,對他的話不放在心上,把個大好江山弄得烏煙瘴氣。那拓跋扈忠心耿耿,又富於計謀,卻在這荒涼小城之中統領鼠輩,不得施展才能,真是可惜。」
蘇婉靈和陸小遠對他所談論的政事、用人之策均不通曉,也接不上話。陸小遠問道:「燕大哥是想投身行伍,戰場殺敵,做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么?」
「非也。」
蘇婉靈道:「那就是輔佐明君,決勝千里之外,封侯割地,博個青史留名咯。」
「非也。」
「那你到底要幹嘛?開國稱帝,重整十三州么?」
燕十二心頭一震,高聲道:「執玉斧於廟堂,行治世濟萬民。」這番話在他心中藏了多年,今日荒郊野外,面對兩個熱血的同齡人,一口氣吐露出來,只覺心中悶氣蕩然無存,豪氣頓生,天地風雲,都隨他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