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黃雀
顏不是沒有猜想過雨疏的容貌,可是,看著眼前那張一的疤痕的臉,愕然得說不出話來。白皙的臉上,一道道在傷口上長出粉紅的嫩肉,在臉頰上交錯。仔細可見,傷痕相當久遠。
顫著手覆上雨疏的臉龐,汐顏的墨眸里滿含著痛心。誰如此狠心,似是要將他的容顏完全毀掉。她可以想象,當年的雨疏如何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熬過來的……
「國師,這傷……是誰做的?」汐顏驚疑不定,他在十多年前被前國師帶回來的,難道是他……
清冽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她,輕輕搖頭。「是在下的父親。」
父親!
汐顏一怔,這世上竟然有這般殘忍的人,連自己的子女都下得了手!「這傷口……還痛嗎?」
雨疏薄薄的唇揚起,「不痛了,在下從來沒有當他是父親,這傷在下就當狗咬的便是了。」
見他這麼看得開,汐顏倒是鬆了口氣。墨眸定定地瞅著雨疏,五官看久了,隱隱熟悉的感覺讓她感到不解……
雨疏沒有看漏汐顏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笑道。「皇上心思細密,終是發現了……這也是在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第三個原因。」
「那麼,」汐顏瞅著他半晌,終是嘆息一聲。「國師有想要回去的念頭么?畢竟那裡才是你的故鄉……」
「不是,」雨疏冷聲應道。「瀾國才是在下的故鄉,在下從小便在這裡長大,師傅救下后更是享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地自由與尊嚴。瀾國,才是我雨疏的故鄉。」
「國師就不管你那些兄弟姊妹了?」汐顏遲疑了一下,問道。
雨疏冷笑一聲,「皇上,當年在下幾乎被毆打至死,所謂的兄弟姊妹為了自保,根本沒有人站出來。甚至提出半句異議,縱使是同胞的兄弟也亦然。這樣的人,除了有一點相似的血緣,與在下又有何干係?」
汐顏握住雨疏的手。墨眸閃爍。「那麼,朕可不會對你那些兄弟姐妹手軟的了。」
尤其是傷了你的身,傷了你地心的人!
眸中含著點點笑意,雨疏道。「皇上請便。不過那人……恐怕也活不久了。」
汐顏挑了挑眉,他輕輕嘆道。「師傅在臨終前為在下佔了一卦,炘國的國主的陽壽,今年便會是盡頭了……」
雨疏抬起頭。笑得愈發張狂起來。「而且,他還會死在自己地子女手裡,這樣的下場對那個凡事掌控在手中的人來說。是最不能接受的吧。」
看著這樣地雨疏。汐顏不禁有些心疼。「那麼這樣的人。國師根本無需記掛了……來,躺下好好休息。朕讓人送清粥過來。國師暫時就在這裡休養吧。」
知道雨疏並不希望旁人看見真容,汐顏仔細地為他戴好面紗,這才喚了安福進來。放下托盤,安福便悄然退了出去。
雨疏躺得太久,手腳無力,汐顏便自告奮勇地取過清粥,拿著勺子餵了起來。清冽的雙眸看著面前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將勺子遞到他嘴邊,秀麗地面容平和,墨眸中倒映著自己丑陋的面貌,卻絲毫不見半分厭惡與害怕。
這個人,一點都沒有變。雨疏不禁想起兩人初次遇見的那日,汐顏一看到自己地容貌,不像其他人那樣嚇得大驚失色,或者指著自己大叫怪物。而是一臉心疼地瞅著,問他是不是很疼……
師傅曾跟他說,若不喜歡當瀾國地國師,可以安排自己到一處安靜地地方生活。雨疏毫不遲疑地留下了,學習著許多複雜難明的知識。想到有朝一日,他能輔助那個對自己溫柔地女孩,便愈發努力,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時日。
雨疏不知道對汐顏的感情是不是男女之情,鮮少接觸旁人的他也不理解這些。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獨佔汐顏的心,也不想讓汐顏為難。只想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直到自己離開的那一刻。
在雨疏單一的生活環境里,他的願望很小很簡單,可是師傅卻對他說,這個願望卻很大很難。要注意一個人不難,將對方放入眼中亦不難,但是要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而不厭倦,卻不容易。
的雨疏沒有豪氣地回答師傅,他一定能做到。即使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可是剛才取下面紗的那一刻,汐顏相同的反應,眸中似曾相識的憐惜,都讓雨疏覺得這麼多年來所作的,都是值得的……
吃完粥,汐顏在榻前靜靜地坐了小半個時辰,見雨疏面上有些倦意,便為他掖好被子,起身離開了。
「國師的情況如何了?」瑞琛見汐顏走出,迎面而來,問道。
「好多了,」汐顏吁了口氣,淡淡應了一句。看她不想多言,瑞琛體貼地沒有追問下去。
「皇上,清平侍衛在殿外求見。」安福站在不遠處,恭謹地稟報道。
「讓他進來吧。」汐顏平復了思緒,轉身吩咐道。
******
「皇上,禁軍在城內逮捕了兩人,送入天牢,他們之中無一人是炘國五皇子。」清平跪在下手,恭敬地說道。
汐顏秀眉一皺,「他們不辦正事,這是在做什麼?」
「回皇上,有人看見與五皇子相似的人在那一帶出沒,方大人就派了禁軍前去抓人。那處宅子表面看起來不過是一般商賈的住處,但是內里守衛森嚴,方大人直覺有異,便擅自闖入搜查了。」清平說到這裡,有些汗顏。好在方知鳴確實在宅子里搜到這兩名可疑的人,不然私闖民宅的罪名便要坐實了。
「禁軍死傷百人,才擺平了裡面的守衛。而後在地窖中發現藏匿的兩人,方大人見他們的眉目和炘國五皇子相似,便帶回來了。」
「經查實后,這兩人正是炘國的二皇子段沐與三皇子段盛。」
汐顏一怔,笑了開來。允子羽說是不滿意,便讓炘國換兩個皇子過來。如今看來,確實沒有食言。只是,好一招借刀殺人!
瑞琛挑了挑眉,薄唇一勾。「看來五殿下有意將人引到那裡,好讓我們把他的兩個兄弟抓起來。只是沒想到炘國送來五皇子與八公主還不夠,把另外兩個皇子也一併派過來了。」
「顯然這兩人是怕允子羽搶了頭功,瞞著人偷偷過來的。未想這功勞沒搶到,還把自己給賠了進來……」汐顏摸摸鼻子,狡黠一笑。「這兩人如果死了,可就便宜了允子羽。允子羽想要解決他的兩個兄長,又不想弄髒了手,擔上弒兄的罪名,就把爛攤子丟給朕。這算盤打得夠響,朕偏不要如他所願!」
瑞琛眼眸閃爍,唇邊噙著儒雅的笑容,不發一言。
汐顏沉吟片刻,招招手讓清平上前來。清平瞅見皇上一副惡作劇的模樣,身子一僵,還是聽令走了過去。汐顏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子,清平怔忪片刻,點點頭表示明白,便退了下去。
不久后,天牢遭不知名的蒙面人闖入,禁軍發現稍遲,炘國兩名皇子被人救走,不知所蹤。方知鳴親自到華音殿請罪,滿目悲憤與自責。皇上以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讓方知鳴戴罪立功,在皇宮內外加強防範,此事便就這樣不了了之。
理所當然,借口叫走方知鳴,又闖入天牢擄走兩人的便是清平與一干近衛。清平生怕露出破綻,將臉面蒙得嚴嚴實實,甚至改變了聲線。段沐與段盛自以為是父皇在瀾國暗中儲備的勢力,也沒有多問蒙面人的來歷,甚至相信了清平避重就輕地說的禁軍發現兩人的經過。
段沐和段盛潛入瀾國,為的就是阻擾那個五弟立功,在父皇多年的大計實現之前好好表現一番。如今聽聞自己突然入獄,便是這五弟暗中所為,氣憤難平,立刻飛鴿傳書回炘國告知父皇一切,又派人四處尋找允子羽的下落。
所有事情如汐顏預料的一樣,她愉悅地聽著清平的稟告,一面暗忖。有允子羽熟悉的人幫忙找,恐怕不日就能發現允子羽的行蹤了。既省下了禁軍的力氣,又不用她苦思冥想那人的藏匿之處,何樂而不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