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
昏迷過去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不停地下跌,下跌。沒有止境的下跌。
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我模糊地看到一個身影就坐在我旁邊。隨著意識的逐漸清醒,視線也開始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我有些意外。費力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又仔細看過去。
沒錯,是她。
面前的那一小堆篝火燒的正旺,跳動的火苗印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我使勁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唾沫帶著一股火辣辣的灼燒感順著咽喉而下,原本想要說出的話卻變成了嘶啞的「啊啊」聲。
聽到聲響后她扭過臉來看向我。滿臉的平靜。
我以為她會問我為什麼沒聽她的話還要堅持下地。可轉念一想,是啊,她做事情都是乾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的。問我這些沒意義的問題根本沒什麼用。
「教你的東西全忘了。」她看著我,語氣依舊平靜。那安如磐石的坐姿連一絲晃動都沒有,甚至連過來扶我的意思也沒有。
我努力使喉結上下滾動著,想要分泌更多的唾沫讓我恢復說話的能力。可都是徒勞的。現在的我除了能發出一些簡單的音節外,沒有任何的交流能力。
我看著她,無數想要說出口的話最後卻變成了一絲無奈的苦笑。甚至連做一下苦笑的表情,都把早已乾裂的嘴唇扯裂了。
她看了看我,沒有說話。而是微微偏頭看向躺在我不遠處的胖子。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可只看了第一眼我的心就狠狠地顫了一下。
胖子滿臉煞白地攤在亂石灘上,手腳全都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扭曲著。這種扭曲的程度已經超過了正常人的極限。也就是說,他的手腳全被砸斷了。
「能做的我都做了,暫時死不了。」她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同時看了一眼堆在腳邊的沾滿鮮血的繃帶。
聽到「死不了」三個字的時候我忽然鬆了一口氣。原本已經支起來的上半身忽然一軟,摔倒在地。
我掙扎著努力抬起頭又一次看向她,發現她也在看著我。
「我已經儘力…」
「我教你的東西全忘了。」她又一次重複。
我放棄了從地上爬起來的念頭,而且使盡全身最後一口力氣,讓自己翻個身正面朝上躺在地上。身體上傳來的信號告訴我,左腳要麼已經脫臼了,要麼就跟胖子一樣被砸斷了。反正已經感覺不到存在了。
「我說過這裡很危險。」她說。
我從喉嚨里擠出一個音節回應她,表示我知道。
她把視線移開看向面前的篝火:「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這個想法差點連命都搭上了。」
我點頭。這時候感覺已經能勉強說出話了。就梗著脖子,說:「你為我做的太多了,所以我想…」
「所以你就想以死謝罪么。」她打斷我。
我咧開嘴笑了笑,問她:「你不是回去了么,怎麼,家裡人放心你回來?」
「家裡人。」她喃喃重複著。
「家裡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