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故技重施
雖說是替秦業餞行的酒宴,但席間,秦業面上卻並無喜色,甚至不怎麼開口說話,連邊上的唐洛書幾次三番和她說話都沒有怎麼回應。
直到秦晚瑜執起酒壺為她添酒,才勉強笑了笑,在兒子手上拍了拍,秦晚瑜也朝她回應一笑,端端正正地坐回了她身後。
裴寧在席上看了一會兒,一旁的舒景悅便伸手推了她一下:「你也去敬一杯酒吧?」
「唔恐怕不太好,我一個小商人,還是別去湊這個熱鬧的好,」裴寧見他也不時看向秦業那邊,心知他也看到了秦晚瑜,只伸手在他腿上拍了拍:「秦公子的恩情,我們自然不忘,不過這時候真的沒必要去湊熱鬧你安心」
「哎,可是他」
「他對我有意?」
裴寧壓低了聲音,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舒景悅被她說穿心思,既有點窘,又兼了羞,暗自瞪了她一眼:「你、唔,你自大」
他說完了自己便也紅了臉,低了頭不肯再看她,裴寧抓了他的手,釋然笑道:「放心,我心裡向來只有你一人。」
「他懂的多,跟你也合得來你要真」
「打住」裴寧捏著他的手指搓了一下,打斷他的話,面上神情認真起來:「違心的話我可不想聽,你要真想我娶了他,他來辭行那天晚上,怎麼就湊巧出來了?」
「我、我那是聽見」
「嗯,不許解釋我沒有不高興,相反的,我和你也是一樣的想法,」裴寧湊近了一些,借著面前寬大的桌案遮擋,攬住他傾身親了一下:「秦公子再好,將來自有人能識得他的好,我卻是個俗人,只願和你柴米油鹽地過一輩子。你要嫌家裡人少,又不怕辛苦呢,乾脆再給我生個孩子好了」
「越說越沒形」舒景悅拍開她攔在腰上的手要扭身,卻正對上她的視線,鬧了個大紅臉,聽到她猶自追問「好不好」,終於撇開視線輕輕點頭。
秦業沒有坐到最後,只和下面一些豪門大家的主事人喝了一輪酒,便匆匆離去了,唐洛書見她心情不好,也沒有阻攔,只遣人帶她們母子兩人到廂房休息。
既然主角走了,底下的人也大多沒了興緻,何況她們本身也都是各家主事,許多也不耐這樣陪坐著,不過一會兒工夫便都告辭了。裴寧也隨禮到唐洛書位上敬了一杯,便帶著舒景悅辭了出來。
「裴寧」
「嗯,」裴寧一邊想著房啟揚席間說的話,便有些心不在焉,聽到他喊,只隨口應了一聲:「怎麼了?」
「你有沒有看到唐家給歌舞子送羽扇上來的那個人?」
「唔,好像有吧,不記得了,有什麼不對嗎?」
「那是不是魏紫?」
「啊?我記不得不過不太像,再說,他不是給唐洛書生了孩子么?怎麼會要去給歌舞子送東西?唐家有窮成這樣么?」
「我有一下看到他的臉了,真的很像魏紫,臉上感覺還是原來的樣子,不過又好像沒以前好看了。」
「唔,隨他去,咱們管這個做什麼?他還不值得你上心,」裴寧摟了摟他,一邊扣住了他的手握在掌心:「你等我一會兒,我去雇個馬車。」
「一起去吧」
「呵呵,也行,不過你還走得動么?」
裴寧笑著看他,舒景悅正低著頭,渾然不知她在玩笑,只點頭道:「以前我們不是還從唐家走回去過么?哪裡現在多幾步路就走不動了?」
「唔,也是,那時候你還在這兒給我跳了一支舞,」裴寧雖然點頭,卻還是往路邊走了點,雇了一輛車,扶了他上去才又道:「你記不記得?」
「呸,快別說了」舒景悅作勢要捂住她的嘴,惱道:「盡記得我不好的時候」
「誰說不好的,我覺得很好,」裴寧笑呵呵地把他攬在自己手邊,知道他並不是真惱,便依舊逗他:「你那時候跳的可是桃夭,不過那時候我們還沒有遠兒要是現在再跳,可就更合適了」
「我跳不起來了」舒景悅環在她腰上的手鬆開了一些,黯然道:「就算我真跳,你怕也看不下去太難看了」
他一邊說,目光不經意便飄到了腿上,裴寧順著他的視線把手按上去,慢慢揉起來:「你要是喜歡跳,我扶著你」
「喜歡我也說不清喜不喜歡,」舒景悅扯了扯嘴角,低頭伏在她肩上:「不過別的我什麼都不會,也只有這個能做好」
「你還叫什麼都不會,讓我真的是要羞得無地自容了,」裴寧略有點誇張地喊了一聲,抱著他搖晃了一下:「乖回去我教你一個舞,好不好?」
「什麼舞?」
「你猜猜,反正,是我家鄉那裡的人跳的舞。」
裴寧刻意賣了個關子讓他猜,舒景悅果然感興趣,連續猜了幾種也沒猜對,執拗的性子起來,更是不停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方才難過的心思也被暫時拋到了一旁。裴寧見他這樣,便笑著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舒景悅立刻睜大了眼,懊惱地在她肩上捶了一下:「別胡說,女人家跳什麼舞?你就算誆我也不用損你自己」
裴寧見他不信,也不多解釋,一進了屋便拉著他站到院子里,摟著他按著慢三的拍子走了幾步,舒景悅畢竟是學過這個,就算不靈便,不一會兒功夫也就摸出了其中的規律,朝她撇了撇嘴:「這算什麼舞?不過是走幾步路罷」
「小心,站穩了」
他話音還未落地,裴寧便拉著他旋了個身,轉過身後又把他緊緊摟住,見他面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動作也更快了一些,拉著他跳完了一整段舞步,才緩緩停下來。
「喏,這樣算了吧?」
「你、你怎麼會學這個的?」
「以前在家鄉的時候,不管男女都要學一點,我也就學了點,你要是喜歡,以後我陪你跳,」裴寧扯了衣袖給他擦汗,卻見他正好也湊過來做同樣的動作,不由呵呵笑了起來:「阿景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舒景悅手上動作一僵,連被她帶到床上躺了下來都沒察覺,只呆愣愣地看著她,張著唇不知該說什麼。裴寧俯下身親他,把他弄得微微喘了才用一隻手支起身來,笑道:「這個時候,你該說你也喜歡我」
「我、我」
「嗯?」
她一邊說話,一邊伏在他身上不停地親著,舒景悅被她弄得喘息連連,她卻偏偏不像往常那樣體貼,只揉著他的腰背,輕易不肯要了他。
舒景悅面上先是變得通紅,繼而竟漸漸失了血色,嘴唇顫抖著動了兩下,卻只是無聲的嗚咽。
「好了,不勉強你,」裴寧面色一變,知道自己怕是無意觸到了他的心傷,自然心疼地不再逗他,拉著他的手環住自己,抱住他輕輕動作起來:「阿景,阿景你看看我,不是別人,是我」
「裴、寧」
「嗯,是,是我,」裴寧後悔莫及,見他雖然從方才的床弟之事中恢復了神智,卻還是眼神空洞,心裡便直生疼,抱緊了他輕輕拍著:「阿景」
「喜歡你,裴寧我喜歡你」
「阿景?」
「我以前那麼差勁,你都還肯要我你說要娶我,我、我心裡其實歡喜得很,又怕你反悔,怕你後悔,才不肯應的那天也是,我看到秦公子來找你,就不想讓他一個人和你說話」
「阿景」裴寧揉著他的頭髮,把他按在胸口:「嗯,不說了,我都知道的」
「那你還喜歡我么?」
「當然,」方才還那麼害臊,現在倒是能開口追問她了,裴寧笑著親了他一下:「快別問傻話,我們女兒都快周歲了,你還能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思?」
「原先知道,現在知道,可還是怕」
「現在越活越回去了?」裴寧好笑地在他臉上摸了摸:「我跟你保證,我活一日,就待你好一日」
「我聽到你和房小姐說話,那個」
「張珏?」
「嗯。」
裴寧在他背上輕拍,一邊點頭:「林秀參了她娘親一本,如今她正和房家對著呢,我們嘛,負責給房家支持就好」
「那林秀能把她告倒么?」
「這就說不清了,不過,只要她們纏鬥一天,張家怕被人揪小辮子,就不敢明目張胆地做什麼違法之事,咱們也就安安穩穩的,」裴寧知道他始終是對張珏有畏懼,便一點點分析給他聽:「所以,別替我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正如裴寧所說,張家被御史丞盯得緊,根本無力再去找別人的茬子,只盼著以前的事都消停下去,連張珏都不怎麼在揚州城的各個豪門大家出現了。
只是因為原料的緊缺,裴寧手上的幾樁生意只好暫停了下來,店裡一時就多了不少沒有工地可以去的工頭。
「裴姐啊,你說,這張家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倒呢?她們這麼把著漕運,簡直是斷了我們的財路嘛。」
「是啊,再這樣下去,咱們的客人都要跑到唐洛書那邊去啦,」沈眉大咧咧地插嘴道:「好不容易把她弄得門可羅雀,要是那麼逼上兩三年,她肯定就要關門大吉了,可現在咱們這裡一放鬆,她恐怕又要喘過氣來了。」
「嗯,她家最近把價錢壓得低,不少客人都往她們那兒去了。」
「方雨,你怎麼看?」
裴寧天外一筆讓眾人都有點吃驚,不由紛紛看向坐在一旁角落裡默默算賬的方雨。方雨自己也愣了一下,回過神才知道裴寧是在問她怎麼看唐家。
「據我所知,唐小姐家裡,一向沒有存儲料子的習慣,一時恐怕也是沒這麼多料子的,她要想通過漕運運進來,也要走張家的門道,」方雨想了想,才又遲疑道:「照我看,她現在去討好張家,恐怕要大出血吧。」
「正是,張家現在是困獸,要想從張家討好處,恐怕自己得先掉一層皮,」裴寧一擊掌,呵呵笑了起來:「既然唐小姐這麼想要搶我們的生意,咱們不如就把生意讓上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