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到此為止吧

冉昊宸出國的前三天，簡惜瀾接到趙武傳來的線報，好不容易逃到美國的戚舒薇，不知怎麼得罪了那邊的黑手黨，為了躲命，不得不藏在貧民窟的某個地下室里，每天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靠著政.府給的一點救濟才勉強活下來。

報告里附了一張照片，昏暗潮濕的角落裡，衣衫襤褸的女人披頭散髮縮成一團，面色蒼白憔悴，灰敗的眼底透著無邊的絕望和驚恐。

這是戚舒薇的近照。

簡惜瀾第一眼看到時，差點認不出來這是曾經明艷如斯，那個讓付凌深愛了二十年的女人。

對著照片沉默了許久，她給左欣玫打了個電話，開門見山便道：「差不多就行了，別真弄出人命來。」

那邊的人靜了片刻，很快聽懂了她的意思，不以為然地回道：「心軟了？」

「……」

左欣玫撇了撇嘴，佯裝生氣地抱怨，「簡惜瀾，你別不識好人心，我可是在為你報仇雪恨。」

簡惜瀾沉默下來，良久，才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是在幫我，但她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已經夠了。」

「哪裡夠了？我還沒把她送去非洲挖金。」

「欣玫！」簡惜瀾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語氣稍稍放重了些，「真的，到此為止吧。」

左欣玫沒吱聲。

知道她脾氣犟上來了，簡惜瀾緩了聲音，低低地說道：「這本來應該是我親自解決的事情，結果，卻讓你們都代勞了。」

左欣玫笑了聲，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從來不覺得這個世上有什麼該不該的。有些事情，你也不用太較真兒，只要結果對了，你管它是誰幹的。」

簡惜瀾喉頭滾動了下，沒有接話。

左欣玫還是笑著，語氣多了幾分真誠：「惜瀾，我們都是希望你好好的，別什麼事情都理所當然地自己扛著，我們又不是塑料姐妹花，幫你做一點事情怎麼了？」

簡惜瀾仍是維持沉默，心下卻思緒翻騰。

她從小獨立慣了，從沒有想過要依靠別人解決問題。戚舒薇的事，她從頭到尾幾乎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事情就這麼解決落幕了，這樣的過程和結局，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有些沒法馬上接受並接受現實。

就好像明明自己就是電影的主角，但由始至終，卻只有圍觀者的戲份，沒有半點參與進去的真實感。

回顧她走過的人生，二十年前，年僅十歲的她，一個人面對家破人亡家產被奪的局面，除了病重的奶奶，沒有一個親戚願意站出來幫她，當時的絕望和無助，即使是現在也不曾忘記一分一毫。

二十年後的現在，她攤上了事，有朋友，還有一個他，默默地守護著自己。

簡惜瀾從不怨天尤人，但不可否認的，她從前的人生確實是辛而苦的，但現在想想，她覺得自己其實被上天厚待了，即使在那麼昏暗的童年，她依然還有一個全心全意疼愛她的奶奶，陪著她長大成人；一路打拚走過來，她收穫了左欣玫等這樣的摯友，還有冉昊宸，如果不是那個家庭變故，她興許這輩子都邂逅不到他。

不自覺的，心裡溢滿了溫情，簡惜瀾嘴唇翕動了幾下，聲音沙沙的，「欣玫，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主要工作都是你家小笨蛋完成的，我不過是個收尾的。」左欣玫想了想，嬉笑著問道：「對了，我聽說他最近在成宇那邊混上了？」

「嗯。是有這麼一回事。」

左欣玫嘖嘖了兩聲，調侃著說道：「成宇旗下名模是出了名的多，一個個身材比你火辣，臉蛋比你嫩比你年輕，你就不怕他被勾搭上給你整出事？」

簡惜瀾頓了下，很平淡地說道：「我有眼線盯著。」

左欣玫噗嗤笑聲，「讓我猜猜，該不會就是死活要拉他進公司的邁克吧？」

簡惜瀾沒出聲，算是默認了。

「我可什麼都聽說了，當初邁克為了拿下他，不惜傾家蕩產預支了五千萬。」左欣玫優雅地疊起一邊的腿，誇張地嘆著氣，「五千萬吶，這肯定不是因為你家小笨蛋人值這麼多錢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她的情報網，簡惜瀾認了，索性坦誠道：「不久前，邁克找了我，希望我支持他正在籌備開創的品牌。」

「我就知道他真正看中的，其實就是你這個靠山，」左欣玫哼笑著，「那你怎麼回復的？……答應了？」

「沒有拒絕，到時看實際情況吧。」

左欣玫狡黠地眨巴眼睛，「你家小笨蛋要是知道了，大概會很傷心很失望吧？」

簡惜瀾默了默，「……到時再哄。」

左欣玫忍不住笑出聲，喟嘆著道：「好吧，你們倆，也真是絕配了。」

出國這一天，全家人一起到機場送冉昊宸。

「宸宸啊，到那邊，要邁克的話，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這是傅真真第一百零八次叮囑了，還是忍不住又重複提了第一百零九次。

冉昊宸點點頭，緊緊地拉著簡惜瀾的手，臉色悶悶地。

登機廣播再次響起時，他忽然後悔了，更用力地握緊掌心的手，聲音澀澀的：「要不，我還是不去了吧……」

簡惜瀾聽到他這話，有些沒好氣，板起臉訓斥，「都到這裡了，胡說什麼呢。」

最後，冉昊宸還是離開了，一步三回頭地望著她，眼裡充滿了不舍的委屈。

傅真真畢竟是當媽的，兒子長這麼大，還從沒出過這麼遠的門，現在又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更擔心了：「這孩子，真沒問題吧？」

簡惜瀾定定地看著那邊的人，沒出聲。

冉祁唯也不捨得兒子，但也知道這些年把兒子寵壞了，是應該放出去走走了，「他從出生到現在就沒自己獨立過，難得有這個機會，讓他出去闖闖也好，免得一直跟溫室里的花似的。不過是去一年而已，很快就回來了，再說了，他不是還有個畢業答辯么？過幾個月就會回來了。」

「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當然不心疼了！」傅真真錘了丈夫一把，眼睛有點紅了，「宸宸一直在咱們跟前，就算不在跟前，還有小瀾照顧著，現在去了那麼遠的地方，萬一被那些黑人白人的欺負了怎麼辦？聽說國外帶槍還是合法的！」

說到末尾，她忍不住抹了一把眼角，憂心忡忡地看著登機場的方向。

簡惜瀾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慰道：「阿真，沒事的，邁克會好好照看他的。我和他約好了，每天都電話聯繫，要是實在呆不習慣，到時候再讓他回來也不遲。」

被媳婦這麼說，傅真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強顏笑著說道：「看我，說這些泄氣話做什麼？我們都想著宸宸能有出息，他要是不受點苦，哪裡會長大？」

簡惜瀾也笑，低下頭，手撫上自己的肚子，輕聲說道：「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們……」

傅真真順著她的目光她放在腹部的手，先是怔了下，腦子猛地一個激靈，頓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沒說話，屏住呼吸，緊張地等著簡惜瀾說下去。

簡惜瀾彎起唇，溫柔地笑開了，「前幾天我去做檢查了，已經六周了。」

傅真真和冉祁唯都驚呆了，隔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驚喜得連話都說不好了。

冉祁唯興奮地直搓手，圍著簡惜瀾轉個不停，疊聲說了幾個「太好了」，又說道：「總算把我們的孫子盼來了！」

傅真真也高興得快暈倒了，頓時將剛剛的離別愁緒全拋到了腦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簡惜瀾的肚子。

默默計算了下時間，她好奇地問道：「六周，那不是過年時懷上的嗎？」

簡惜瀾臉上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紅，抿抿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過年在老家的那幾天，冉昊宸跟吃了興奮.劑似的，天天晚上纏著她要個沒玩沒了，她月事一直不準，推遲了十天八天也沒在意，直到她發現自己變得嗜睡，口味從原來的清淡變成了重口時，才意識到什麼不對勁。前兩天她去醫院做了個檢查，才知道原來是懷上了。

對於這個計劃中的新生命，她當然是樂見其成的，但喜悅過後，她冷靜地思考了很久，決定先暫時瞞住冉昊宸。

傅真真從歡騰的情緒中緩過來，眉開眼笑地說問道：「宸宸知道了嗎？」

簡惜瀾搖了搖頭，「我沒告訴他。」

「他要知道自己準備當爸爸了，肯定很高興！」

簡惜瀾頓了頓，鄭重其事地說道：「暫時不要告訴，免得影響他的心情。」

身為冉昊宸二十四年的媽媽，傅真真對兒子的脾性是最了解不過的，當即明白了下來，「也是，就他那個急性子，萬一知道你有了，肯定更不捨得出國了。」

「但就算能瞞過前三個月，等到了六月份他回來畢業答辯，到時還是會被發現的。」冉祁唯提出新問題，四個月大的胎兒，肚子肯定顯出來了。

關於這個，簡惜瀾早就想到了，淡淡地道：「沒事，我有辦法應付他，你們不要說漏嘴就好。」

傅真真和冉祁唯忙點頭應下來，歡天喜地擁著她離開了飛機場，完全將還呆在飛機里等著起飛的兒子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