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卧病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她明明從來都沒有離開這裡，為什麼故鄉看起來卻像他鄉一樣陌生。

或許，她真的能夠在這裡待上一年，可是一年後呢，她又會身在何方？

恍恍惚惚間，顧念聽到外頭響起了清晰的腳步聲，每天能打破這棟宅子寧靜的，只有楚承澤回家的時候。

顧念聽見楚承澤的腳步落在台階上，走得很慢，可能徐管家正跟在他身邊，向他彙報著顧念的事情。

顧念還聽到腳步聲在樓梯的盡頭止住了，楚承澤似乎在那站定不動了。

「他在想什麼？不會是要來找我吧？」

顧念突然緊張了，在床上蜷縮起來。

但旋即，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走動的速度快多了。

或許楚承澤有那麼一刻的起心動念想要看看顧念的。可畢竟他是楚少啊，不會為了遷就別人放低姿態。所以他絕決地走開了。

顧念灰心地想，到底他們只是泛泛之交。

或許只有楚承澤最清楚自己為什麼走開了。其實他分明感覺周身被很強大的力量裹挾著，向著顧念拉扯。

他是害怕了，害怕萬一見到顧念憔悴的樣子后，他會心軟，會放棄。

因為他的內心已經動搖了，他與生俱來的自信和自負在顧念面前搖搖欲墜。

楚承澤從不害怕風暴，但他害怕面對自己內心的恐懼。

就這樣，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各自在房間里吃了晚飯，沒有再踏出房門半步。

第二天，楚承澤沒等傭人來叫他，早早就醒了。

他知道顧念不會來，所以他也一點都不期待誰會來叫他。而這個早晨也因此沒什麼趣味，沒什麼色彩。

就連更衣，今天他都親力親為了。因為他發現除了顧念，自己已經不想讓任何人為自己做這件事。

走進衣帽間后，楚承澤毫無防備地被眼前所見驚呆了。

他的每件衣服上都貼著一張小小的標籤，上面寫著適合穿著的場合，以及適合的搭配。

上千件衣服，顧念就寫了上千個標籤。

楚承澤似乎能看見顧念是如何完成這項龐大的工程的，她必定是花了大量的時間和心力。蹲著寫，站著寫，跪著寫……寫累了提筆甩一甩手，繼續筆耕不輟。

她一件一件地看過，並且對著每件衣服蹙著眉頭思考……

楚承澤還想起了那個斷然拒絕程君銘引薦的工作的顧念，那個毅然接受二十萬莫名債務的顧念，那個在冷風中傻傻等待的顧念，還有孜孜不倦，執著地要做好一件事情的顧念……

顧念就是這樣，或許有點愣頭愣腦，一往無前不會拐彎，但楚承澤卻不能再挑剔她懈怠，她不用心。

當徐管家看到自己穿戴一新的楚承澤走出來的時候，真是懷疑最近懸在這棟宅子上的日頭是天天打西邊出來的。

這不循規蹈矩得花式狀況的出現，讓他這個老頭子實在有點招架不住了。

徐管家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說：「少爺怎麼起這麼早，有什麼事要吩咐的嗎？」

「沒有，睡不著而已。」

「那您稍等下，我這就去安排早餐。」

「不必了，不想吃。我走了。」

剛走出三步，楚承澤又收住了腳步。

「今天張醫生在嗎？」

「是是，」老徐趕緊回答道：「張大夫剛就來過了，說是顧小姐已經退燒了。午飯後他還會再來的。」

「哦。」

楚承澤發現自己的心事都被這個敏銳的老管家給看穿了，問一句他能答上十句，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念也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在讀書的，成績在班級里一向是名列前茅的。

可能是她早早獨立，養成的一種把生活當成戰鬥的習慣。她不敢說自己很自律，但是和周圍人相比還是相當自律了。

可是她的在學業上順風順水，獨佔鰲頭的自信，在這短短的幾天里，幾乎被楚承澤完全摧毀了。

她發現自己連最初以為的，簡單到甚至讓人有些瞧不上的工作都做不好，像個小媳婦一樣動輒得咎。

她開始對自己有了新的認知和要求。

無論如何，她是打不倒的顧念，如果無力去改變，就努力去適應吧。

既然這是她接下來要奮鬥一年的戰場，她就必須要全面地了解這裡，從各種角度全面地了解這裡並且融入進去。

說干就干，顧念起床換上自己的衣服，心裡早有計劃。就利用這幾天的「病假」，好好熟悉這棟宅子的角角落落。做好充足的準備，然後投入下一輪激烈的戰鬥吧！

顧念找徐管家說明了自己要對楚家做全面了解的想法，徐管家自然表示會全力支持。

但也不忘記叮囑顧念，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切還是以康復為重，不要太累了。

「沒事兒，我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就在這裡走走，權當是散步了。」

接過徐管家給的楚宅地圖，就開始了自己所謂的「探險之旅」。

她腦袋裡設想著，先把楚宅的大路小道走一走，摸清楚地形。這樣哪怕以後遇到什麼不測，當然大概率是來自楚承澤的，她也知道該往哪裡逃啊。

從地圖上看，楚宅大概分了三個部分。從大門進來后的第一棟，姑且叫「會客區」吧，那裡有開闊的空間，是舉行大型宴會和派對的地方。還設置有影音室，撞球室等。

第二棟就是「生活區」了，也就是顧念每天睡覺的地方。樓上樓下三層，分佈著大大小小二十多間豪華的卧室。讓人不禁聯想賓客絡繹，高朋滿座的情形。

最後一棟是「配套設施區」，有室內泳池，健身房，私人收藏間，儲藏室和大型的冷庫。

顧念覺得，這哪裡是住宅啊，簡直是座城堡。是能夠激起每個走進這裡的女孩的公主夢的城堡吧。

顧念對那個所謂私人收藏間充滿了興趣，按圖所記找了過去。雖然覺得這樣的房間應該不能輕易進入，但是到了門口，實在忍不住獵奇的心裡，顧念擰了下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