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燕雀處堂一
?這女子出手竟然還這麼闊氣,當即從懷中抽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交到那掌柜手裡,那掌柜眼睛一亮,收起銀票不再做聲,跑到櫃檯前自顧打起算盤來。
我一時無所適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女子在我身邊走了半圈,道:「少俠好功夫,多謝為小女子解圍。」
不得不說,她長得姣好,眼睛似乎可以溢出水來,我被她看的有些局促,不去看她,道:「姑娘想錯了,在下無意替你解圍,只是你們在此大吵大鬧,擾了我師伯靜養。」
她一怔,忽的笑了笑,道:「不過你還是把他打發走了,不是么?」
我沒有說話,她這麼說也不錯。
她又道:「他家有位門客,武功極為厲害,你要小心了。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家客棧已經被我買下,你們愛住多久便住多久,不會再有人趕你們走。」
一百兩足夠開好幾家這樣的客棧了,她眼睛卻眨都不眨一下就買了下來,她家裡也一定很有錢吧。
不過她嘴裡說的門客,卻讓我小小的咯噔一下。一般來說,能作為門客的一般手底下都會有些真功夫,不然就不能被稱作門客。大通錢莊在衡州勢大財大,所收容的門客自然也非等閑之人,只看那個叫阿九的少年就知道。阿九發出的飛針長三寸許,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也能將飛針刺入木頭一寸,只這一點功夫就已經很難的了,何況他飛針的準頭也很精確。
我看了她一眼,她正好奇的看著我,我微微低著頭,抱拳道:「多謝姑娘好意。」
她忽的一笑,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方便告訴我么?」
她眼睛眨呀眨的看著我,我突然臉上一陣燥熱,心跳竟有些不穩,道:「在下姓顧,單名一個天。」
她眼睛又轉了轉,嘻嘻笑道:「這名字好,名字簡單。我叫張雨蝶,很高興認識你。」
她看上去不像是活潑的人,但是一說起話來卻像變了一個人。
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樓上的七師弟已經笑彎了腰,我道:「你趕緊回去罷,待會那震彪帶人過來,你又要走不了了。」
她忽然收起了笑容,滿臉的心事,頓了頓道:「那雨蝶就告辭了。」
說罷就帶著那三名男子向門外走去,到了門口時,她又回頭看了過來,道:「你我算是相識了,我明天再來…再來…」
她話還沒說完,臉上脖子上已經紅了一片,她也隨即低頭跑開。
我獃獃的望著門口,心裡莫名泛出一絲欣喜。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上一次在引泉寺後院當中碰到那黑衣女子時,我心裡同樣有這樣的感覺。她們倆身上的味道和笑聲,像是一種什麼葯一樣,讓我心裡泛出莫名的衝動。
這時,師娘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人都已經走了,還看什麼看?」
像是被人揪住小辮一樣,我連忙轉身,抱拳道:「拜見師娘。」
此時我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
師娘看著我,忽然笑出聲來,道:「老六,你使得什麼功夫,臉怎麼會這麼紅?」
師娘在取笑我了,我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道:「師娘,我…...」
師娘搶道:「你看上那小姑娘啦?」
我失聲道:「不是,不是,徒兒沒有。」
但我心裡已經慌亂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慌亂,想要掩蓋什麼,卻又找不到掩蓋的事由。
師娘眉開眼笑,從樓上走了下來,道:「那就是那姑娘看上你了?」
我忙低下了頭,耳朵熱得發燙,道:「師娘誤會了,剛剛有人在吵鬧…...」說話間,我偷偷看看了七師弟,恨不得把他從樓上揪下來。
師娘正色道:「不必說了,我已經知曉。你沒有做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本來就是我們正派之人應該做的,我不會責怪你的,你師父更不會責怪你的。」
我稍稍鬆了口氣,抱拳道:「謝師娘。」
師娘又道:「你也不必擔心,這衡州城也不是那姓震的,他們要是做得太過分了的話,我必不會輕饒他們。」
師娘這一番話徹底掃去了我心中的顧慮,我心裡一陣的底氣十足,有師娘在,我是不會怕的了。
師娘路過我身邊,看著我突然又笑道:「我們老六也長大了。」
我本以為師娘不會再調侃我,怎知又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臉又開始發燙起來。好在師娘並沒有在我身邊駐足,很快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師娘走到櫃檯旁,對著掌柜說道:「剛才那姑娘是不是已經買下這家客棧了?」
掌柜收了張雨蝶的銀票,此時正喜不自勝,見師娘問話,當即笑道:「回女俠,正是如此。張大小姐顧我繼續留在此店,光是開出的月奉就有足足三十貫錢呢,嘿嘿」
師娘又道:「那你一定知道我家老六與你們的新老闆關係匪淺了?」
那掌柜伸頭看了看我,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諂笑道:「啊!是,是的,關係匪淺!」
我上前一步,剛要解釋些什麼,卻看到師娘回過頭來說道:「站那別動,不許說話!」
我一驚,連忙止住腳步,道了聲「是」。
師娘轉過頭去,對那掌柜又道:「你也認為是關係匪淺,對吧?」
掌柜的樣子有些猥瑣,搓著手諂道:「是關係匪淺,極好,極好。」
師娘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在這裡住宿吃飯是不是都不用付賬了?」
客棧掌柜瞬間臉色難看起來,我心裡卻樂開了花。
先前這客棧掌柜要趕我們走,師娘一定在房間里聽到了,所以才會刁難這小老頭吧。師娘平日里話少,但是她相當護短,看不得別人欺負我們絲毫。
看那客棧掌柜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師娘道:「你不說話便是認同此事了?」
那掌柜似乎在做著什麼艱難的決定,最後看了看我,頹然點了點頭。
師娘笑道:「好吧,看在你家那位小姐的份上,我也不為難你,去給我們弄些酒菜,待會我要招待一些客人。」
我心裡一驚,師娘雖然說得輕鬆,我卻知道她要會一會那震彪家的門客了。
那客棧掌柜身體一個哆嗦,看都不敢看師娘一眼,道了聲「小人這就去準備酒菜」就與店夥計一同跑向後廚。
師娘找了個中間位置的桌子坐了下來,並招呼我一同坐下。
師娘說道:「老六,跟師娘說說,那姑娘臉蛋長得怎麼樣?」
張雨蝶走出客棧時師娘並沒有出現,所以並沒有見到張雨蝶的模樣。
我怔了怔,敷衍道:「回師娘,顧天沒有看清…...」
師娘嗔了我一眼,道:「看到了便就看到了,什麼叫做沒看清?」
我一時有些心虛,又道:「回師娘,當時顧天只想著教訓那震彪,不曾在意張姑娘…...」
說完這句話我暗罵一聲自己太笨,說謊都說的很假!
師娘有些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師娘不問了就是,再問下去的話,恐怕你的頭就要縮進胸膛里去了。」
的確。如果師娘真的再問下去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師娘又道:「不過你這幾天總是悶悶不樂,跟以往變了模樣,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變了么?
自從兩狼山與魔教一戰之後,我變得不怎麼說話了。十三名是兄弟裡面除了小師弟性格開朗之外,就屬我最活潑了。尤其是這幾日,腦子裡總是浮現出死人面孔,有魔教的,還有正派的。饒是我怎麼努力想讓自己開心,可偏偏就是高興不起來,越是開心不起來,話自然就越來越少。
彷彿這幾日,我突然重新認識了這個江湖,重新認識了自己。
師娘明察秋毫,最善察言觀色,她一定看出了我的異常。
我有些惘然,道:「師娘,顧天最近總是夢見死去的人,茶飯不下,顧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的實話,但是我真實的想法卻隱藏了很多。
師娘道:「第一次殺人都是這樣,你大師兄當初可是吐了好幾天,你們幾個比他好得多了,只可惜老三老四他們…...」
師娘說到此處,神情有些黯然。
是啊,這一次與魔教的較量雖然打了個平手,但是我們還是輸了,輸得是這樣的狼狽,以至於被魔教追著打。要不是武當派及時施以援手,恐怕死的就不止三師兄四師兄他們了。
魔教死了個全軍覆沒,我們似被打了個喪家犬。
想到這裡,我說道:「如果魔教與我們正派之間能和平共存,或許就不會死這麼多人了。」
師娘忽然喝道:「老六,你在說什麼?!」
師娘這一聲說的很大聲,我突然驚醒,知道自己犯了正派大忌,當即跪在地上,我道:「顧天知錯,請師娘責罰!」
師娘表情嚴肅,沉聲道:「你這句話要是被其他武林門派知道了,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我有些不安,道:「弟子願承擔一切後果,望師娘息怒。」
這時,客棧那名夥計端著一木盤走了過來,匆匆將酒菜擺放好,又匆匆跑向後廚。
師娘氣到:「真是沒大沒小,這樣逆天的話你也能說的出口?魔教之人奸詐狡猾,殘忍陰險,於民於國都是禍害,人人見而誅之。我正派浩氣長存,為的是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解救黎民於水火之間,怎能與他們和平共存?老六,師傅師娘平日里教你的東西,難道你不記得了么?」
我不敢抬頭,跪在地上道:「弟子無心,惹師娘生氣,還請師娘責罰!」
師娘沒有說話,良久嘆了口氣,道:「師娘知道你無心,你才十六歲,見過的世面還是太少,師娘不會責罰與你,你起來吧。」
我忙道:「是,師娘。」
起來后我便不敢再坐下,乖乖地站在師娘身後。
師娘又道:「這次師娘就當你有口無心,下次不許你再胡說。」
我垂下頭,道:「弟子謹記師娘教誨。」
師娘點點頭道:「你三師兄四師兄他們屍骨未寒,你要努力練劍,將來像你大師兄那樣能獨當一面,為死去弟子們報仇。」
我道:「弟子一定加倍練功,為死去的師兄弟報仇。
這時,九師弟和張旭德來換崗,兩人見到我們時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剛剛吃過午飯,這又擺了一桌。
七師弟興沖沖地從樓上跑下來,人還沒到,嘴裡就在叫著:「六師兄走了桃花運,以後我要多了個嫂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