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庸人、俗人我自為之
無垠的黃沙是這片地域的主題。
白子虛走得很是疲累,他道:「老頭子,你還有多久才好,靠我一雙腿,得天荒地老才能走出這裡了。「
季寥道:「好了。」
白子虛渾身輕顫,他變成冷靜的旁觀者,身體、魔種全然由季寥掌控。
如果是旁人被奪走身體控制權,一定很緊張。
反而白子虛覺得輕鬆自在,因為變成冷靜旁觀者的視角,別有一番滋味,顯得特別新奇、有趣。
季寥的精神力通過魔種散發出去,轉瞬間便覆蓋了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
萬事萬物的存在變得極為清晰,他聽到山的聲音、樹的聲音、雲的聲音、磁場的變化、大地的自轉、甚至白子虛在這個世界的一切經歷,他都清晰無疑,甚至他還清楚知道腳下的沙漠,曾經也是肥沃的雨林。
萬古皆空,萬古皆有。
空和有的變化,才造就了多姿多彩的世間。
但這一切都不是主要的。
那最初最古氣息豁然凝聚在一起,於季寥面前,顯化出一個人。
天上浮雲似白衣的太一!
「我們又見面了。」太一主動開口道。
季寥道:「這是你之前有預料的事么?」
太一道:「不是。」
季寥道:「我想也是,你不存在會算計我,我相信你。」
如果連太一這種性情都要算計他,那季寥情願被算計,因為聽太一講故事、同太一喝酒那段日子,是他少有覺得輕鬆快意的日子。
他當他是朋友,就可以原諒他的過錯。
太一微笑道:「我一直都覺得,你雖然比起那九個傢伙相對平庸,卻有一點,他們都及不上你。」
季寥知道他說的是超脫者們,但還是很好奇,自己有哪一點能比那些傢伙更入太一的眼。
「哪一點?」他直接問道。
太一道:「論堅韌,你比不上佛陀;論厚道,你比不上阿彌陀佛;論決斷你也及不上靈寶;論瀟洒你遠遜色於太乙;至於元始之無敵、太上之妙道、媧皇之造化,你更是望塵莫及,而跟沈青霞超絕一切的才情相比,你更是微不足道。」
季寥嘴角一抽,說道:「我是等你誇我,不是等你數落我。」
太一洒然一笑道:「跟他們比,你再怎麼不如,也不丟人,而且你要是多一些他們的特質,對你也有好處的。」
季寥道:「你還是直接誇我吧,你數落我,我可不開心,畢竟我心裡都誇了你好幾次。」
太一笑了笑,變出一葫蘆酒,扔給季寥。
他好似特別喜歡喝酒,哪怕世間已經不可能有酒能醉倒他。
季寥暗自奇怪,以往太一要藉助貓兒才能顯法,這次怎麼也能動用法了,他隱約覺得這件事很關鍵。
兩人對飲一葫蘆酒。
這一葫蘆酒也是喝不盡的,取之於天地,用之不竭。
太一道:「但你是世間有情人啊,我和道造就這個天地,最大的收穫就是情。」
季寥道:「沈青霞不是世間有情人么?」
他知道沈青霞是第九位道主,而這位也應該是世間有情人才對。
太一道:「太乙是無情人證無情道,沈青霞是有情人證無情道,而你是世間有情人,也不肯證那無情道。你當我是朋友,所以我就算對你造成什麼傷損,你也會一笑而過的,不僅是我,對於其他朋友,你也是一樣。難為你本是一株草,一滴淚,才有這世間有情的季寥。」
季寥道:「為什麼他要證無情道?」
太一道:「他若還是有情眾生,怎麼能超脫,若不超脫,便干不出那件事。他的付出,不是任何人可以體會的。」
季寥道:「可是那種存在,不應該是為所欲為,心想事成么?」
太一道:「超脫者確實是無所不能,但那是對於世間而言,可超脫者對上超脫者,這一點會得到限制。因為他們都可以制定規則。」
季寥道:「我有點明白了,所以九位超脫者本身可以決定世間的一切,但做出什麼決定,還是需要大多數其他超脫者的贊同,只是這樣我更不明白一件事,那一位是如何做到阻止其他八位心意的。」
太一道:「他可以一票否決其他超脫者的決定。」
季寥道:「其他超脫者能做到這樣么?」
「不能。」太一道。
季寥道:「這麼說來,其他超脫者的無所不能,到他這裡便成了有所不能。因此其他超脫者的境界,也會受影響吧。因為他們是同一境界,如果有,大家都該有,到了這裡,便成他一個有,其他皆無。」
太一道:「你確實進步很多了,我雖然不知道,他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但其他八位確實對他很有意見,他們這層次的博弈,涉及的東西超乎你想象。比如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便是你意想不到的。」
季寥道:「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太一作歌道:
「寒山唯白雲,寂寂絕埃塵。
草座山家有,孤燈明月輪。
石床臨碧沼,虎鹿每為鄰。
自羨幽居樂,長為象外人。」
季寥默默念著這首詩,看著太一飄然遠去。
他心中一動,問道:「你真的是太一么?」
太一洒然一笑,自在得不行。
季寥只聽得到他笑聲了。
他還是弄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太一。
太一是不顯世間法的,除非有貓兒在。
「他不是太一!」
…
…
「鹿生深林中,飲水而食草。
伸腳樹下眠,可憐無煩惱。」
一身白衣的太一出現在昆崙山,他看到一隻麋鹿飲水,欣然作歌道。
「還得不做夢,才能無煩惱。」山裡傳來空曠清妙的聲音。
白衣的太一忽地冷笑道:「要不是你小子惹事,貧道早就沒煩惱了。」
空曠清妙的聲音回道:「豈不聞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說我惹事,豈不是說你是庸人。」
「庸人、俗人我自為之,那你呢?」白衣的太一反問道。
那人沉默了好一會,才淡淡道:「我本是一個普通人,都是被你們逼到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