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搬家(上)
?天氣很好,萬里無雲。
一棟西式白色主調的別墅門前,停著一輛印刷著搬家公司LOGO的貨車,幾個穿著工作服的搬家員工正將大大小小的封裝紙箱小心翼翼抬進集裝箱里。
「小心一點,特別是這一些,都是名貴的畫作,別磕碰到了!」領頭的搬家大叔指揮著手下人,不停地說著注意事項,生怕將客人的東西弄壞。
由不得他不小心,這次負責的搬家委託可是這兩年聲名大噪的天才畫家星宮郁理,接到委託時,他聽上面的人說過一些,似乎是星宮小姐已經成年,不願意再住在家中,經濟獨.立后選擇搬出去獨自生活。
大叔的視線的瞄了瞄站在一邊說話的一家四口,又掃了一眼別墅門前貼著的「藤原」的門札,拉了拉自己的工作帽。
也是,到底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兩個單親家庭的結合,能真正相親相愛的又有多少,一番爭鬥總有弱勢退出的一方,既然能搬出來想來也不會留在這裡繼續礙眼吧。
不知道旁觀者大叔心裡怎麼看的一家子仍然聚在一起說著話。
「真的要走嗎?」幸村留美子,或者該說藤原留美子,也就是郁理的母親雙手交握在胸前,美麗的臉上帶著不舍與難過,「好不容易我們這一家才……留在家裡不好嗎?」
「是啊,過去的事就不提了。自從你和新吾醒過來,關係這麼要好,我和你媽媽就再沒有顧慮。」藤原賀介,郁理的繼父也跟著道,「新吾現在能這麼懂事,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年脫不了關係,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已經把你當成真正的女兒看待,你不用擔心這個家沒有你的位置。」
郁理看著一身淺灰西裝即便人到中年也風度翩翩的繼父,又看了看一身紫羅蘭長裙披著純白坎肩明明要四十歲卻好像連三十都不到的生母,搖了搖頭。
「並不是這樣的。」有些內卷的中長發隨著郁理的動作輕輕搖晃,離遊戲事故過去兩年半,已經二十一歲的她早已經不復當初骨瘦如柴的模樣,一身有些嚴肅的黑灰色系襯衣長褲掩不住她□□的高挑身姿,和從生母繼承那裡的美麗容貌,翡翠一般的眼眸在長長的睫羽中輕輕眨了眨,她的表情嚴肅認真,「搬出去這件事,是很早以前我就考慮過的。具體是什麼原因,叔叔您和媽媽都是知道的。」
聽到她這樣說,夫婦倆同時露出遲疑,互相對視一眼后又向她看去。
「郁理,你現在還年輕,有些事不是光靠天賦就能彌補的。就算有些挫折,聽到一些不好的話,也不用太過在意。」
「是啊,你媽媽說得對。你叔叔我只會做生意,在藝術方面不太懂,但也知道,很多藝術都需要時間和感悟沉澱醞釀。你為了尋求靈感想要搬出去我們不反對,可是沒必要這麼早。」
對他們的勸說,郁理只是搖頭不語。旁邊一直不說話的藤原新吾卻炸毛了。
「你們別再說啦,姐姐明明鐵了心要走,你們說了也白說不是嘛!」十五歲的俊秀少年在旁邊跳著腳,「明明要搬走的一個月前就跟我們說好了,現在反悔不覺得太遲了嗎?」
「新吾……」家長們皺眉。
倒是郁理一反之前的嚴肅,有些調侃地看向自己的繼弟,點頭誇讚:「不愧是吾弟,如此覺悟深得吾心啊。」
黑髮的少年不屑撇嘴,正要表達一番鄙視之情,那邊已經把東西都收進集裝箱的搬家公司已經過來打招呼。
「星宮桑,東西我們已經收好,是現在就給您送過去嗎?」
「是的。」郁理趕緊道,「我已經和那邊打過招呼,到時候你們直接把東西搬進去就行。」
收到僱主的確認,搬家公司的車很快開走,前往另一個城市。
東西都走了,人自然也快了。
一家人的臉色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瞬間變得感傷,已經是定局,再說下去也不管用了。
「別這副表情啊,我現在能掙錢養活自己,還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能獨自生活,不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嗎?」郁理有些無奈開解,轉頭看向藤原新吾,她轉移話題,「高一生,還沒祝賀你,終於加入了心心念念的籃球隊啊。和你那個偶像……赤司什麼來著的,終於能近距離瞻仰了是吧?」
「是赤司征十郎!姐姐!」少年不滿糾正。
「哦!對對對,赤司征十郎!我就記住你說的那個稱號了,叫「奇迹的世代」是吧?」二十一歲的姐姐捂著嘴,一副想要笑卻拚命忍住的樣子,「還有你說的那些其他名字顏色不一樣的奇迹球員,這幫人簡直差點就能組彩虹隊了,不管從哪方面來看設定都好中二啊!」
「說誰是中二彩虹隊呢!那可是我們學校史上的最強球隊啊!」這賊兮兮的語氣讓藤原新吾額頭出現了十字青筋,「要說中二誰比得上你啊笨蛋姐姐!」
「嘖嘖,我愚蠢的弟弟喲,還是這麼天真呢。」伸手掐了一把少年水嫩的臉蛋,郁理感嘆著,「有一天等你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就不會這麼跟我說話了。」
「我覺得我已經發現了你中二的真相,不需要再看別的了。」做弟弟的用死魚眼藐視了一下自家姐姐,對她的揩油行為毫無波動,卻沒發現自己的傷感已經被人一路帶歪。
旁邊的家長無語地看著這對姐弟的互動,長女的這種人前人後一種性格也是他們有些不放心的原因之一就是。
「哼哼,是嗎?」郁理微笑著,然後猛的立掌為刀向弟弟劈了過去。
遊戲劍技——「水平方陣斬」。這是可以發出四次的連續攻擊,傷害高,連貫而且速度極快,假如他們仍在遊戲里,還可以看到炫目的遊戲特效。
「哇!」藤原新吾猛的跳起來後退幾步,星宮郁理的起手式讓他下意識地也拿出了在遊戲里錘鍊過無數遍的身手。
遊戲劍技——「幻月」。以劍畫出一條半圓狀的弧線垂直砍過去,能夠從相同的預備動作隨機從上或下發動的防守技。
如果是在那款遊戲中,或許還挺有看頭,但是現在……
「真是夠了,我們手裡都沒拿劍好不好!為什麼我要在大門前陪你玩這麼羞恥的遊戲啊!」十五歲的少年滿臉通紅地朝不靠譜的姐姐大吼。
「這是讓你適應危機無處不在的環境啊少年。」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鏡,美艷的姐姐毫無自覺地說著讓家長們撫額的話。
「我最大的危機難道不是總搞突然襲擊的你嗎?讓你的舉止配得上你的臉蛋啊你這中二病!」
「看到你還沒失卻警惕之心我就徹底放心了。」一點也不為弟弟的吐槽所動,郁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深沉,「新吾,我已經沒什麼可教會給你的了,就這樣一直保持下去不斷向前吧,藤原家的未來就靠你了。」
「這種番劇開頭教導主角成材然後離去的老爹台詞是怎麼回事啊!別忘了你的人物設定是畫家啊!」
「那麼,家主,夫人,在下就此拜別。」轉身走向了中年夫婦倆,身姿高挑的靚麗女性優雅地向他們行了一禮,拋開她現在的搞怪不談,陽光之下這份從容淡定的風姿還真是莫名的閃亮奪目,「從今日開始吾輩將要重新踏上修行之路,前路漫漫,追求心中道標也不知何時實現,但是,但凡有一番可能,在下也絕不會放棄,也請二位稍安勿躁,靜候佳音便是。」
「說人話!」弟弟在旁邊怒吼。
「賀介叔,媽媽,新吾,去了神奈川以後我也會經常打電話跟你們聯絡的,逢年過節也會回來。你們放心,我會在外面好照顧自己的。」在少年吐槽得快累得喘氣聲里,秒變正經的郁理笑著向家裡人道別,「那麼,我走了。」
向著門前停著的一輛寶藍色的豐田車走去,郁理開鎖上車落座,搖下車窗對著他們擺擺手后,轎車一騎絕塵。
「走了……就這麼走了啊。」凶神惡煞的表情不再,藤原新吾低下頭,不想讓人看到他漸漸溫潤的眼睛,「姐姐。」
好不容易關係才這麼好,結果也就好好相處了幾年,她就走了。
藤原賀介的大手撫上了兒子的腦袋,眼底也帶著嘆息,也就只有作為女人的藤原留美子一臉也不掩飾女兒離去的悲傷,伸手抱住丈夫的胳膊,眼裡含著淚:「老公……」
「我明白。」一家之主嘆息,活到這個歲數,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他們是兩個喪偶的家庭機緣巧合下組合在了一起,比起死了丈夫過得艱難的母女倆,兒子已經10歲並且勉強也算社會上層的他要幸運得多。不過似乎也正因為這一點,兒子對後進家門的這對母女一直處於防備與敵對狀態,留美子是個安於室內的溫柔女人,但她的女兒卻是有些詭異。
他看不透這個小姑娘,但也能感覺得出她為了自己的母親一直在忍耐,面對新吾的敵視針對,沒有吵鬧也沒有害怕,只會不軟不硬地頂回去,幾次之後,敏銳地感到她不好惹的新吾便不再招惹,但每天雙方都淡漠如冰地相處著。
直到四年前那款劃時代的遊戲出現,兒子見對方買了遊戲機出於攀比心理也跟著買了一個,結果一進去就是兩年,出來后他們關係反倒好了,這個自從失去母親以後就有些暴躁孤僻的兒子變得堅強懂事,也學會了尊敬他和留美子,對繼姐更是當親姐姐一樣親昵依賴。
而現在,這個已經成年的小姑娘用行動告訴他,她不會拿走藤原家的一分財產,有一技之長的她會活得很好,讓他別再有任何顧慮,好好經營現在的家。
「留美子,你有一個好女兒。」望著汽車離去的方向,藤原賀介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婦人哭著點頭,「如果不是郁理點頭,我和你不會有今天,我欠她太多了!」
「放心吧,神奈川縣那邊也有我認識的一個老朋友,如果有什麼困難,他會出手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