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時空盡頭

誰告訴我們，結局一定是光明戰勝黑暗？

誰規定，主角一直能主角光環加身，永遠好運？

誰確定，主角一定能在最後翻盤，逆轉未來？

歸根結底，生命是不可知的！

這一生，林恩從沒有像現在這麼透徹過。

想通這節，他整個人反而徹底的放鬆下來。

現實世界里，噩夢還在大放厥詞，他正在享受貓抓耗子的趣味性。

噩夢：「我有點小糾結啊。只要滅了你，就能拿回我全部的力量。可是，傷害你的過程，讓人著迷。我虐上癮了，都捨不得停下來。你說該怎麼辦呢？」

林恩慢慢的站直身體，重新打量眼前的一切。聽到噩夢的話，平靜的說：「隨意吧，你想怎麼折騰都可以。折騰累了，就結束吧」。

他看了看周圍，認了張床，直接躺上去，閉眼，還擺了個舒服的睡姿。

噩夢僵在原地，當機了兩秒，這才一聲怒吼：「誰給你的權利！」

林恩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噩夢不爽，來到林恩面前，兩根食指再次抵下他的太陽穴。

又一層的夢境展開來，這次林恩的經歷比上次更難過百倍。

可當一切結束的時候，噩夢沒有在林恩臉上看到任何多餘的表情。

林恩渡過最初的艱難轉換之後，淡淡的說：「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會在意痛嗎？」

他翻了個身，又睡了。

噩夢：……。

不對，這一定是他的新策略。這叫非暴力不合作，一定是這樣的。

噩夢開始變本加利的折騰林恩，但對方哪怕是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氣，也再也找不到之前的趣味了。

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可噩夢就是對這樣的林恩毫無辦法。

這就像一頓遲到的大餐，被肖想了很久。可等真正上桌，除了開胃菜還不錯外，其他所有的菜式都讓人失望之極。

從一開始，噩夢的目標就不是蓮生。從始至終，都是他。不管是叫黑石還是林恩。

聖殿里，那個眼神乾淨清澈的少年，從第一眼相見，噩夢就覺得，這個人是不同的。

很想知道，讓這個擁有純凈心靈的靈魂，一步步墮落會是怎樣一種體驗。很想知道，當他絕望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種表情……

噩夢從很早之前，就為黑石構造了一片牢籠。只是黑石在失去阿黛爾女神和兩位兄弟之後，心如死灰。

哪怕給他一個主神遊樂場，他也活的心如枯槁。

所以，當黑石玩起了角色扮演遊戲，把自己一次次化身的時刻，噩夢立即來了興緻，自己也加入了進去。

一次次的輪迴，直到林恩。這又是一個很純粹的靈魂，他最接近原初的黑石。

噩夢做為夢境的觀察者，越看越著迷。

「這局我輸了，你想拿回多少力量都可以」被折騰的太久，林恩疲憊的說。

「雖然黑石是主神，但那樣的生活，我一點也不羨慕他。儘管你給了他無上的力量，也給了他無盡的痛苦。」

「把力量還給了你，我就會消散吧？」

林恩輕笑一聲，自嘲道：「呵，這樣的結局也不錯。當我不存在，一切的愛恨都將灰飛煙滅。」

噩夢聽到林恩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只是黑石創造的一個角色而已。想用一個虛構的人物來實現夢中的解脫，這從一開始就是鏡花水月」。

「你有沒有想過，你也一樣是個夢中角色？」林恩平靜的回應。

那個身穿彩虹衣的光靈說過：「我要體驗最深的黑暗」。再看看眼前的噩夢，一種荒誕的感覺油然而生。

噩夢微不可察的皺起眉頭，但很快就平展。這樣無意識的小動作，連他自己也沒留意。

「這真是我聽到的最有趣的一個笑話，不過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你看，我本來打算吞噬你，如你所願的。但現在，我想慢慢來。」

噩夢惡趣味的笑著，用一種意不意外，驚不驚喜的表情看向林恩。

聽到這話，林恩感到徹骨的寒冷，他領教過噩夢的手段，慢慢來三個字讓人聽著就恐怖。在那些被噩夢懲罰的夢中，他只要一聽到對方的腳步，就開始發抖。

不過，退一步想，那又如何呢？

精神病人思維廣。噩夢說的話，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根本無從分辨。那麼，我又何必因為對方的話而恐懼不安呢。

既然決定認了，那就隨意吧。

他淡淡的說：「隨便」。

那樣的表情就像一個大人面對搗蛋的孩子，為了滿足孩子對惡作劇的期待，特意配合一下。

噩夢的拳頭又落了個空。他心裡很不爽，但面上仍然保持微笑：「你現在可以嘴硬，等到了地方，你就明白了」。

不管到哪兒，有區別嗎？

林恩以一副：你還真是愛折騰的表情看向他。

噩夢心裡大罵，臉上卻雲淡風輕。他化為一團黑煙，裹挾著林恩和那兩幅封存安顧二人的畫衝天而起。

林恩只感到頭昏眼花。噩夢以令人眩暈的速度帶著他離開這個位面，飛越星河。

這種旅行方式，跟指導靈帶他們做靈魂回溯時很像，但大家都不在了，林恩黯然神傷。

當他們倆停下的時候。

林恩終於看清楚了噩夢帶他來的地方。

這是一座大墓，一口巨型棺材懸在空中。懸棺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墓碑和棺材，一眼看去，望不到盡頭。

還真有點像小安子呆過的玄棺宗，但那裡好歹還有陰氣，有陰氣中孕育的各種生物。這裡，什麼也沒有。

孤憐憐，光禿禿。

除了死亡，還是死亡。

一個沒有生物的世界是怎樣的？空無，湮滅一切。

噩夢把林恩從空中仍下，林恩一摔到地上，立即就感受到這個地方的與眾不同。

他被封印的能力全部回來了，他不再是一個凡人，他又擁有了力量。

噩夢會這麼好心？

林恩繼續感知自己的身體，發現了問題。

這裡是規則之地，蘊含最純粹的大道法則。但這些法則，只有噩夢能掌握，其它的存在都被排斥。

這種排斥顯化成一種禁制，把每個入侵者牢牢綁定。

也就是說，當林恩雙腳一踏上這塊土地。他就變成了這塊土地的一部分，永遠不可能出去，也永遠不可能違背噩夢的意志。

這裡是噩夢的老巢。從古至今，噩夢吞噬了無數的位面。它就像癌細胞一樣，入侵一個，消耗一個。

每一個位面的殘渣，就被他用來築巢。現如今，這個巢穴已經無比堅固，滿載法則之力。

怪不得噩夢如此強大，那是時間的積累。林恩他們與之相比，只是一群小螞蟻。

噩夢得意洋洋的說：「這裡是時空的盡頭。大道說：世間萬物都抵不過時間。但在我這裡，它行不通。因為，我本身就是時空之主，萬物之神！」

林恩用一臉關愛智障的表情看向噩夢。

當我們選擇進入二元性，遺忘和分裂就產生了。最明顯的特色是，妄造一個世界，自己來取代本源。

這是真相，然並卵，知道這些沒有任何用處。因為自己既將成為他的囚徒。

呵，永遠的囚徒。

林恩觀察四周。

發現這裡，還真是符合噩夢的審美。一座大墓，空廖，孤寂，死氣沉沉。

另一邊，噩夢也在打量林恩。

他本想在享受完這個遊戲之後，就徹底吞噬林恩，終結一切。但這樣的林恩，就像套了個王八殼子，讓他無從下手。

他思來想去，忽然覺得這樣的林恩，也很有趣。

是的，有趣。

在漫長的時空來，能給噩夢帶來趣味性的東西本來就不多。既然遇上了，何不留下來慢慢玩。

噩夢宣布：「從今天起，這裡就是你的歸宿。」

雖然已經猜到了噩夢的心思，林恩還是覺得冷。

時空墳場，在時間與空間之外。如無例外，會永遠存在下去。現在，他成了這裡的一部分。

眼前的大墓，荒涼孤寂，渺無人煙。除了噩夢，這裡沒有任何其它的生命。

他不可能逃離這裡，更不可能反對噩夢。噩夢是這裡規則的主人，林恩現在就是規則。噩夢要他做什麼，他就必須做什麼，無法違抗。

巨大的懸棺開啟，噩夢沒再管林恩。他到家了，需要好好的休息。林恩已經被他強行融入這裡的規則，無處可去。他根本就不需要擔心。

封存安顧二人的畫，被噩夢隨手一仍。金色一閃，黑土隆起，一座新的墓碑建成。

上面寫著：安柔傑，顧小悅。

林恩不久之後意識到，這些墓碑代表著什麼。

這些墓碑代表著歷代的覺醒者，凡是有人想要覺醒或者有機會覺醒，就成了噩夢的目標。

他找上這些覺醒者，折磨他們，消滅他們，再把他們的意志鎮壓在這時空墳場。

每一個墓碑，都是一個收藏。噩夢的藏品，琳琅滿目，其中不乏很多頂尖的大能。

林恩在其中看到很多偉大的人物。但就算是這些盛極一時的強者，也都被噩夢鎮壓了，變成了一座座藏品的墓碑，長眠地下。

看著滿目的荒涼和死亡，林恩只感到生無可戀。

主神任務，失敗了。

大家，都走了。

我自己，身陷囹圄。

曾經擁有的，都失去了。接下來的人生，我就活在對大家的懷念里度日？可這樣的懷念又能支持我多久呢？

噩夢確實達到了目的。他沒有把我變成藏品，而是變成了永遠的囚徒。而做囚徒比做藏品糟得多，林恩開始羨慕能離開的人了。

他毀了他，徹底的。

林恩隨意打開一口棺材，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咬牙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