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老一小入江湖

無塵子被小七的話堵地一時抓狂，暗想自己送的這些東西，可是很多修士夢昧以求之物。換了別人早就千恩萬謝。哪想這隻小妖如此不識抬舉，一心只想著早早回家。但轉念一想，這就是一隻剛剛開智，不懂修行為何物的小妖，與它急又有何益。只要它能幫上自己這個大忙，不管它懂與不懂這些東西的價值，該給的就要給。

身為正派大宗的修士，老道很清楚，因果業力的重要。不會為了區區小利，讓自己背負業力。只有平衡了這段因果，放下靈魂的執念，才好再入輪迴。

小七曬的狗眼眯起，打了個狗呵欠，寫道「道長，其實我更關心的是如何回家？」

無塵子卻是不知，小七上一世做皇子死於非命。這輩子更珍惜的是，家人親情。再加上小七看了百鬼投胎，對生死有了更深的理解。這天下間的強者哪會少了？到最後莫不是荒土一堆土沒了。既然跳不出這生死輪迴，強與弱、仙與凡，又有何區別。這些其他修者艷羨之物，對它來說卻是可有可無的。

無塵子發現小七居然對這事不上心，不由的大為光火。連番的勸說，這才把小七的真實想法給套出來了。一聽之下，當真是豈有此理。按它這麼一說，自己這一生算什麼？可仔細想想，卻也有道理。但再一細想，又不是那麼回事。

無塵子無語，正想再好好的勸勸小七。忽地想到一事，我這麼費力辛苦的講，意義不大。還得從這小妖心中所念之物入手，它不是心心念念想回家么，以此為基，不怕它不答應。

當下說道：「想回家卻也不難，但要看你本事了」

小七一聽，立即支愣起耳朵，好好的聽著。

無塵子一看它的表現，暗道有門！當下言道：「正常情況下，神都大陣一直開啟，防禦外敵。但也有例外……」說到這裡，無塵子賣了個關子，不繼續往下講，掃了小七一眼。

小七知道這老道是故意的，卻也沒有辦法，再不似之前那樣憊懶，抖抖毛，立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寫道：「道長，願聞其詳」。

無塵子一聽，心裡樂開了花。這老道一向好為人師，立即講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每十年一次是仙門收徒，接納新血之時。屆時，各個仙門都會派人行走凡塵，招生收徒。這個時候連神都也不例外，更因為是帝國的首都，群英匯萃。很多仙門都會到神都尋找身具靈根的好苗子，而那些修真家族或是王公貴族，更是想盡辦法把自己的血脈後代往仙門裡送。這一年的秋季，神都大陣會暫時關閉一月，小七因為是妖修，自然不可能進入仙門做弟子。但如果是跟著某位修者，由這位修者的靈獸袋帶入神都，說是其養的妖獸，自然就可混水摸魚。

小七聽到這裡，奇道：「那我要找誰帶我進神都呢？」

無塵子嘿嘿一笑，拍著胸脯道：「自然是我們顧家。你把這芥子袋送回去，我顧家後人定要承你的情，到時你只要言明，希望顧家人作保帶你入城即可」。

他這麼一說，其實是為小七挖了一坑。歷來只有簽了主僕契約的妖獸，才可能被修者裝進靈獸袋。老道看這小妖純樸好哄，血脈強大。有心想把它拐了，給自己家後人一個助力。

小七聽了，不覺有詐，一心想回去看望家人。它想狗媽媽、哥哥姐姐了，還有天澤園的掌柜、伙記。當然，更想念大廚經常仍給它的肉骨頭。當下便問：「下一個十年之期是何時？」

無塵子掐指一算：「嗯，你在這井裡睡了一年，再加上過去的幾年……」最後豎起兩根指頭：「兩年後，中秋十月，正是你回神都之時」。

小七可沒想到自己這一睡，就是一年。連忙向老道打聽，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年的蜘蛛儲備糧，如果不是蛋殼硬到豎不可催，早就被吃干抹凈了。只是這堪堪要花去兩年時間，也太長了。

「道長，我母親兄弟只是普通家犬，壽數有限。在路上這麼一折騰，只怕我回到家中，他們已經投胎去了」

無塵子一聽，把這隻小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估摸著，這孩子一定是哪個大妖流落在外的骨血吧。普通家犬會生了個通智期的妖獸？還忒么是蛋生的？這小妖是在跟自己說笑吧？但一看小七的樣子，又不似做偽。心想這事一定別有內情。不過，也沒必要知根究底。先哄它為我完成遺願才是正經。

當下順著小七的桿爬：「原來你回神都是要跟家人相聚，到也是有情有義，孝心滿滿。只是除了此法，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如果我還活著，自然有人會賣交情。可如今我死了這麼多年，什麼關係交情都斷絕了，當真是一籌莫展啊」

小七忽地想起：「道長，你走了這麼多年，這規矩不會有變化吧？」

無塵子再次吃鱉。他看這小妖心思單純，應該好糊弄。沒想到居然也會想到這些細處。當下把手一攤：「神都從來妖族難進，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若是神都規矩已改，或者有其它門路，等我們出去之後，我就帶你去附近仙市上打聽消息，看有沒有更好的法子？你看如何？」說完，就凝神觀察小七反映。

小七偏著腦袋想了想，看著老道期待的眼神，想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家族，也是用心良苦，心頭一軟，也就答應了下來。

無塵子大喜，立即叫小七發了心魔誓。發完之後，教導它使用芥子袋的方法。

小七按無塵子所授的方法，暗運神識，這一地寶物立即就收回了芥子袋中。老道士再傳它一招，如何在諸多寶物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兩塊玉帛立即越眾而出。

無塵子指了指其中的一塊玉帛，示意小七把狗爪放上去，冥神靜氣，注入神識。

小七在做皇子的時候，這些修鍊之法也是受過高人指點過的。一點就通，立即閉上雙眼，把神識緩緩地放上去。

轟！無數的文字圖形，一下子湧入識海。看得它目不瑕接，原來這是一份刻錄了妖獸修行功法的玉帛。這上面的功法叫作《咫尺天涯》。功法非常詳盡，可以從通智期一直修鍊到化形期。

無塵子也不吵它，由得它靜靜的看，這古井很是偏僻，一窩毒蛛又已被伏誅，正是修鍊好去處。

小七當下細細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有趣，這咫尺天涯，可以說是一種身法，也可以說是一種法術。可以讓人瞬間移位，出現在自己想出現的地方。這個功法初期，能瞬移的空間還十分有限，但隨著日積月累。將來修到大成，能瞬間傳送到百里之外。

待小七從玉帛中出來，無塵子問道：「可全部記熟了？」

小七一臉茫然的回望：「這玉帛就在我手上，想看隨時能看，為何還要記熟？」

無塵子道：「小妖，給你個建議，以後凡是遇到這等用得上的法決或秘籍，第一時間把它記熟記牢。這樣哪怕東西被搶、甚至丟了，也不會損失什麼」說到此處，無塵子頓了一頓道：「老道看得出，你這孩子純凈良善。可修者本就是大道爭鋒。若想活下去，很多方法和規則就要洞悉於胸，以後行走仙凡，才不會著了別人的道」

小七一呆，狗尾巴僵了僵，隨即醒悟過來，無塵子這是在以過來人的身份教它行走江湖的經驗。這些經驗是很寶貴的，當下向老道點了點頭，致以由衷地謝意。

無塵子哈哈一笑：「你也不必謝我，幫你就是幫我。誰叫你家大人，讓你這麼小就獨自流落在外？」

小七聽到這裡，嘴角一歪，心想這老道果然不信我是自己溜出來的。不過，也是我自己作死，怪不得他人。

「細說起來，每個修者在宗門培養一段時間之後，都要出來試練紅塵。像老夫這樣，元嬰居士全身候貼身教導的，也就你獨一個了」說完，無塵子得意洋洋地一笑：「小妖，知足吧」。

小七偷偷翻了個白眼，但也明白無塵子說的是實話，即然承了他的情，那就努力做好吧！

當下小七把兩塊玉帛里的內容，《咫尺天涯》和《離火決》背的一絲不苟。等記牢后，按老道說的，把玉帛毀了。然後，開始靜靜揣摩起這兩份功法來。到了此時，小七方才明白。

不修習這咫尺天涯，它是連井都不好出去的。老道顯然是早就看到了這一點，一直沒有點破。直到自己發了心魔誓，才把這些功法拿出來。切，心機真重。不過，換老道的角度來考慮，也是合情合理。他就是一縷殘魂，總要有所依仗，否則就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聖后說的不錯：人心是最經不起試練的，不要給別人這種機會。

接下來，它花了一周的時間，反覆練習。才堪堪用咫尺天涯把自己從井底給傳了出來。只是這咫尺天涯非常耗費神識，隨便習練，就把小七累了個頭昏眼花。只這麼短短數丈的距離就累成這樣，小七可以想像，如果要把此法修到大成，那非得海量神識不可。

而另一份《離火決》，它修習起來可謂事半功倍。因為它本身就是火屬性妖獸，屬性相和。這修起來，快捷無比。比之耗費神識的咫尺天涯，進境可是快多了。

到了這一步，無塵子看小七的目光越發不同了。

不是每一個小孩，都能這麼堅持和勤奮的！他看得出來，小七儘管對這些東西頗多抵觸，但只要決定去做，就會專心致志，心無二物。這份毅力和專註非常可貴。

每天早上小七醒來，先靜念十息。然後用咫尺天涯移出井去，捕獵追逐。早餐后，就開始修習兩份法決。先是複習，后是預習。先是離火決，后是咫尺天涯。

小七問過老道，為什麼是這樣的修行順序？

無塵子曰：「溫故再知新，才能掌握重點。先簡后難，由簡至繁，大道近矣」

小七和無塵子在這個井裡呆了數月，待小七把《離火決》《咫尺天涯》第一階修成，有了自保和逃命的手段，這才出了古井。其間，小七常常獨自出井來捕獵，把這片林子里的動物全都禍害了一遍。

沒辦法，這個時候的小七，正是招貓逗狗，最討人嫌的年紀。不做點頑皮事，怎麼算過童年呢？

小七臨走之時，帶走芥子袋的同時還順嘴吞下了老道的骨骸。人類修士要用芥子袋，妖獸可不需要。大肚能容，要裝什麼，一口吞下就是。小七常有種感覺，自己胃裡的空間可是棒棒噠。

之後，它在老道的指引之下，去了最近的仙家坊市。這裡不是神都，進出沒有那麼嚴格。各族修士都有，小七在這裡看到了很多新奇有趣的東西。一心想打聽神都大陣開放的消息。最後，消息是打聽到了。確實如無塵子所說，只能再等兩年。但也招來了不必要的窺視，一個通智期的小妖，沒有大人，獨自在外。

在差點成為某個魔修的血肉傀儡，靠著咫尺天涯逃出來之後。小七對這個修真界有了更多的認識。而無塵子也樂得教它，把自己行走江湖的方法一一傳授。

小七是妖族，老道是人族。在修行上，老道能指點小七的不多。但在為人處事，閱歷見識方面，老道可就堪稱一部活字典了。

這一年，小小的妖族幼崽，就在一縷亡魂的教導下，邁出了修行的第一步。它並沒有牛逼轟轟，一飛衝天。卻開闊了眼界，有了生活的磨練，增長了智慧。

開始體驗紅塵，理解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