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文化節
市一中作為省里素質教育的幾塊重要試驗田之一,校領導自然是由上而下貫徹素質教育方針,按照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大綱領來開展教育工作的,且不說區區一個高中里,學生社團竟然又足足上百個,就說一年到尾,由學校牽頭舉辦的大型節日,數一數的話,也有一手之數了。
這個大型節日中的『大型』二字,可不僅僅放在『高中』這個詞語背景下作數,事實上,每年一中操辦的幾場大型節日,都是以一場學生自導自演的晚會為結尾的,而這幾場晚會,即便是在整個a市,節目水平之高,也是享有盛名的。
甚至於不單單是本省,每年到了晚會的時候,臨近幾個省市的藝術院校,都會派老師過來,名義上是觀摩演出,事實上卻是抱著淘寶的念頭。許多在晚會上大出風頭的學生,或許就這樣輕鬆的避過了高考,直接被錄取進入某某藝術院校了。
無論是規模,成本預算,節目編排,市一中的晚會,都不是區區一句『學生們小打小鬧』可以概括的。甚至於,一中每年向社會固定發放一部分的演出票子,更是會被a市為數不多的黃牛黨們炒成天價,甚至比有些一線歌星在a市舉辦的演唱會的門票價錢還要高。
一中從年頭到年尾,統共要舉辦的五個大型節日晚會中,迎新日,畢業日,這兩個節日中,政治意義都要濃重一些,晚會的節目編排免不了帶著些官僚主義的色彩;體育節和建校周年紀念日,則算是有主題的命題作文,節目質量雖然也算上乘,可還是無法讓學生們盡情施展才華。
因此,真正想要看看一中學生風采的,還要屬每學年下學期開頭第三周周末舉辦的文化節。
沒有政治任務,沒有命題拘束,文化節,才是市一中的才子才女們最為嚮往的,能夠盡情展示自我的最佳舞台。
李漁所說的『干票大的。』也就是這個了。
「你是說……我在文化節舞台上表白!!!?」話到尾音,王偉幾乎是扯著嗓子喊了出來,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也不怪他,在大多數一中學生以往的認知之下,能上文化節舞台的,無一不是牛逼到爆炸的風雲人物,而王偉,李漁,余成,這三個男生則是屬於整個高中期間從頭到尾默默無聞,基本上沒有存在感的底層鹹魚。
我一不會樂器,二不會跳舞,唱歌也就是ktv麥霸的水準,你讓我上文化祭去表演?
王偉很想雙手抱拳,沖著李漁來句『我同你恩斷義絕。』,可畢竟相處了三年,他了解李漁並不是那種會在這麼嚴肅的事情上尋開心的性格,於是硬生生按住了內心裡奔騰的那隻草泥馬,點點頭,一副『忽悠,接著忽悠』的表情。
「你別這樣看著我。」李漁自然讀懂了王偉滿含怨氣的表情,沒好氣的解釋道。「我知道你不會樂器,離晚會也就一個多星期了,你現在抱佛腳,肯定也比不上人家練了十幾年的……」
「那你還出這麼個餿主意。」王偉嘀咕道。
「所以,到時候上台表演的,並不是你一個人。」李漁頓了頓,看著王偉和余成,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說道。「我陪你上!」
王偉「???」
余成「???」
兩人一臉懵逼,實在是搞不清楚這兩者的區別在哪裡。
「我彈鋼琴,你主唱,最好再找會吉他和貝斯的,組個樂隊。」李漁又重複了一遍,最後拋出自己真正的殺手鐧。「唱原創!!」
原創?
「原創?」王偉雙眼上下打量了李漁一遍,語氣里有些不確定。「你寫的?」對於李漁說他彈鋼琴這一點,畢竟前些日子見識過了,他自然不會質疑。
可原創,這個口就誇得有點大了。
高三的學生雖然還沒有進入社會,歷練人生,可一些基本的道理已經開始漸漸明白了,也逐漸不再像中學生一樣,整天以為世界是繞著自己轉動的,開始承認有些人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比不過的,開始學著接受挫折。
如果是那些平素成績好的,或是一進高中就光芒萬丈的同學,對著王偉說我要寫原創,他或許還會半信半疑。畢竟誰都知道,寫歌這種事情,並不是嘴上說說的那麼簡單的。
事實上,以往每年那麼多晚會上,王偉作為觀眾,也是聽過不少學長們唱著自己的原創,登台表演的。
無論想不想承認,高中生的能力或許是真的還不夠,那些原創雖然有的聽上去也算動人,可和那些經歷過市場考驗的,真正的流行音樂相比,還是相形見絀。
況且能夠上一中晚會表演的原創,本身就是經過層層篩選,挑出來的出眾作品,即便這樣,都比不過那些大眾流行音樂。
那些光芒萬丈,從小就開始學習音樂的人,都比不過。
說句難聽的話,你李漁憑什麼覺得自己的原創就能比得過。
要是不夠水準,別說上台表演,趁機表白了,或許在篩選節目的時候,就直接把你摟下來了。
王偉覺得李漁是不是太過自信了些。眼神里不由的就透露了些質疑。
李漁自然一眼就看穿了王偉的想法,也不生氣,畢竟事關表白這種大事,都暗戀6年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臨門一腳,謹慎點也不是沒道理。
他想了想,文抄公這種事幹起來還是蠻有壓力的,於是清了清嗓子,朝王偉揮了揮手解釋道。「當然不是我,我哪有這本事。」
「那是……?」果然,一聽不是李漁自己寫,這個計劃在王偉心中的靠譜度立馬網上躥了一個檔次,連忙一臉焦急地追問道。
「我一個朋友。」李漁想了想,終究還是用了一個爛俗的結尾。「他自己寫了好多歌,我聽著都挺好聽,比市面上那些流行的也不差,要不這樣,你們不放心的話,我明天那幾首給你們看看?」
「那就拜託你了。」總算是有了個計劃,雖然聽上去依舊不太靠譜,可王偉的心裡還是稍微有點底了,臉上連忙堆起討好的諂媚笑容,沖著李漁和余成連連抱拳。「事成之後,一個月的夜宵,哥們包了。」
「我覺得有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們。」余成想了想,緩緩舉起了手,開口說道。「吉他的話,我應該算彈得不錯了。」在兩人驚訝目光的注視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解釋道。「其實貝斯我也會,初中閑的沒事的時候學的,所以你們只要再找兩個人應該就可以了。」
「那平時怎麼也不見你露一手。」王偉問道。
「…覺得太幼稚了…」余成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我靠,你個卧底!」王偉想想自己一門心思想著出風頭,奈何苦於無一技之長傍身,這傢伙明明會彈吉他,竟然硬生生憋著3年不說。頓時心態爆炸,跳到李漁身邊,一隻手摟著李漁,另一隻手伸出食指指向余成,一臉痛心疾首的說道。「燒死這個異端。」
「…你好像忘了。」余成退了退黑框眼鏡,伸手指向被王偉摟著的李漁。「他也彈得一手好鋼琴好嗎?按照人頭來算,我們三個人里。」說著,手指微微一動,指向王偉。「你才是異端吧。」
「啊啊啊!萬惡的現充們!!」
看著玻璃心碎成一地,飛奔著消失在地平線上的王偉,李漁和余成相視一笑。
「…我有一個朋友。」余成語氣裡帶著淺淺的笑意。「真是過時的老梗啊…」
「你這個樣子,很容易失去我的。」李漁也笑了起來。
兩人趴在小河上的石橋欄杆上,年輕的臉龐被夕陽的餘暉染紅,身後是拉的長長的影子,漸漸溶解在緩緩而上的夜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