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修行應自省

14、修行應自省

京兆府。

京兆尹余行之看起來約莫四十五六,略顯清瘦,官服為緋色。大夏官階九品,通過官服就能看出來,一品至三品為黑色;四品至六品為緋色;七品至九品為青色。

京兆尹署理京畿,為正四品,所以官服是緋色。

余行之此刻的內心,大概也如他的官服一樣,正在熊熊燃燒。

天牢一個角落,余行之站在一間牢房外,鐵青著臉,咬牙道:「我知道你們不是兇手,我最後再問一遍,殺死巧巧的兇手到底是誰!」

牢房裡,般若浮圖如老僧入定一樣盤坐在石床上,輕聲開口:「我答應過要幫他保守秘密,不論大人問多少遍,也是說不得的。」

「你這狗官好大的膽子,」小姑娘小春聲色俱厲,「我家小姐乃是今上欽點的內院教習,你敢將我們關在這裡,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

話音方落,外頭便傳來一個尖嗓子:「皇上駕到!」

小春頓時滿臉喜色,朝外面看去,果見一行人走過來,為首的赫然便是姬紙鳶。

余行之臉色一變,連忙跪倒在地,「微臣京兆尹余行之,參見陛下,願陛下聖壽無疆!」

「起來回話。」姬紙鳶掃了一眼牢房,只見兩個姑娘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倒沒怪罪他。

般若浮圖從石床下來,朝著姬紙鳶雙手合十,行了個禮。

姬紙鳶朝她微微點螓,然後道:「來的路上,朕已聽說了來龍去脈,受害者是你胞妹?」

余行之起身,眼眶一紅,老淚縱橫道:「回稟陛下,正是!家父去世前,叮囑我要好好保護她,可沒想到,她竟會被殺死在天子腳下……這倒也罷了,微臣既任京兆尹,就要對永陵百姓的安全負責,兇手罔顧王法,在居士面前也敢悍然行兇,此等兇徒,實在罪無可恕,若不及早捉拿歸案,恐怕還會有無辜之人遭到毒手……」

姬紙鳶便轉向般若浮圖,正待開口,不料那小春卻指著余行之開口了。

「你別說得那麼好聽,剛才還威脅我們來著,明明就是想報仇……還有啊,明明是你妹妹買|凶|殺人在先,那些被他買通的人,也都是通緝犯,剛才審問我都聽到了呢……」

余行之的臉立刻變得慘白,氣急敗壞道:「你,你別胡說……」

姬紙鳶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道:「余行之,你該知道,朕最痛恨的便是與黑道勾結,念在令妹已死,此事到此為止,聽明白了嗎?」

「遵,遵旨……」余行之縱是再不情願,也不敢忤逆。

姬紙鳶帶人走後,又有個錦衣華服的少年走進來,遠遠就喊道:「爹,查到那輛馬車的來歷了,是從并州過來的,叫燕離,原本還有一個人,入城之前就失蹤了。」

「那個燕離,現在在哪裡?」余行之陰沉著臉。

「就快查到了。」

少年說完頓了頓,冷冷道:「爹,等查到了,讓孩兒帶人去把他抓回來吧!」

余行之點了點頭,又道:「但聖上已經知道你姑姑買兇的事了,你知道,只要是與黑道沾邊的事,都會觸到聖上的忌諱,所以你記住別說你姑姑的事,就說他犯了案,要他配合調查,如果反抗,就殺了吧。」

……

燕離很快平復了心情,短短十八年的人生幾度大起大落,加上隨時面臨詛咒的威脅,早就讓他學會了控制情緒。

卧房內,他盤膝在榻上,開始做「存思」的準備。

修行者從覺醒真名開始,便可在存思觀想中照見天地元氣的所在,這個時候就需要相應的法門來攫取這些元氣,前三品武人,就都是在錘鍛體魄。

九品入門,強身健體;八品時體魄已非常健壯,外形可能不會顯露,但卻可以和耕牛角力;七品力道已達到一個巔峰,手腕粗的樹都能硬生生拔起。

別看武人多為護院一流,跟普通人比較,他們已經是絕頂高手,十個普通人也未必打得過一個武人。

到了燕離此時的六品,已開發出中丹田,用來儲存元氣。中丹田就如蓄水池一樣,元氣則如水,蓄水池愈是大,所能儲存的元氣就愈多。

元氣的用途極大,最為普遍的就是提高身體機能,出手的速度和力量,是實力最直觀的體現,所以十個七品武人都未必打得過一個六品武者。

而武者五品,中丹田擴容至極限,元氣的量得到了極大提升。也是從此境開始,修行者才算真正的登堂入室。

這時候就凸顯出真名的第一個用途。真名愈是頂級,所能引進來的元氣就愈多,修行速度就愈快。

身心放鬆,思緒發散,逐漸歸於虛無,燕離沉入似睡非睡的狀態。

神念卻來到了一個混沌世界,雲海茫茫,如同天地未開狀態,但在頂上卻有個門窗,有白色光亮從外面照進來,那便是人體第一個秘境——天門。

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就是修行最重要的「存思觀想」。

那些白色光亮,便是天地元氣。

奇妙的是,從外面照進來的白光到了裡面,就變成了各種顏色的小星星。各色星星匯聚成了青、黃、赤、黑、白五種顏色的河流,就驅散了此間雲霧。

如同點亮了五盞不同顏色的燈,就見天地分列青、黃、赤、黑、白五種顏色的漩渦,河流匯入其中,如同在天地間搭起了五座虹橋。

在過往的觀想中,燕離只能勉強收集一點點這些漩渦散逸出來的「碎屑」,可憐他收集了十幾年,才堪堪武者六品。

這時他心念一動,血肉之中居然發出輕微的劍鳴,就見虛無里突然憑空出現無數的劍影,沖入五色漩渦里。漩渦驟然加速,劍影沿著虹橋流動,在這過程里,劍影如同吸收了元氣一樣充沛起來,變成如有實體的小劍,無數的小劍往天門匯聚,形成一柄透明大劍。

大劍也在緩緩的旋轉,每轉一圈,都有無形的力量湧向天門。天門受力,便慢慢地撐了開來。

天門不斷地被撐開,湧進來的天地元氣便愈來愈多,使虹橋製造出更多的小劍,融入大劍之中,大劍愈發壯大,自然就散發出更強的力量,將天門不斷地撐開。

這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循環。

天門作為人體與天地溝通的渠道,愈是到後面,作用就愈是明顯,就算用膝蓋想也知道,這道法門的珍貴,已經不能用價值來衡量。

除此以外,在小劍衝擊的過程里,五道河流又會散發一些餘力出來,沿著冥冥之中的脈絡,匯於一處窪地似的小水坑,這便是中丹田了。

雖然只是一些餘力,可就這一下子,就比燕離以往收集的半年加起來的「碎屑」還要多。

元氣不斷地彙集過來,不斷地挖掘著小水坑,使之變成了大水坑,這一過程對燕離來說,實在太美妙了。

一個時辰后,燕離意猶未盡地睜開眼睛,只覺精神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微運元氣,胸腔似有汩汩的水聲涌動,對他來說,無異於仙音妙樂。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修行也不宜操之過急,每天一個時辰練氣,已經是極限,再練下去,就會開始損耗精神,百害而無一利。

感受著胸口處澎湃,他估算最多不超過十天,元氣的量就能達到五品的標準,只要這幾天緊守心神,加強對元氣的控制力,就能暫時擺脫詛咒的陰影。

平復心境,開始打坐。

修行是完善自我的過程,所以修行不單單是鍛體練氣,還要修心。

聖人一日三省吾身,別人怎樣燕離不知道,他自己每天最少入定一次。

半個時辰后,他取了舉薦文書,來到酒樓大堂,叫了幾個飯菜。

此刻大堂內坐滿了人,都是各州縣拿了舉薦名額的修行者,他們三五成群,高談闊論,講些各地風俗人情,但更多的還是在討論書院和時局,譬如書院某個女教習長得如同天仙下凡,又譬如燕龍屠殺死魯啟忠后,引發的一系列事件。

其中最吸引人的還是西涼軍機院挑戰書院的消息。

燕離對這個倒是挺有興趣,但這些學生都是道聽途說,一知半解,他也只是聽了個輪廓。

「這位兄台,在下連海長今。」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件竹綠袒胸直領,氣度洒脫不羈,拿著把摺扇的男子走到了燕離桌前,笑容可掬,半拱手道:「你看大堂都坐滿了,能不能讓在下借個位置?」

修為掙脫了桎梏,效果立馬體現。

燕離掃了一眼那男子手中的那把摺扇,猶如金玉打制,散發著淡淡的熒光。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寶器,只有三品武夫以上才能擁有的神兵。

他賣給掌柜的雪簫,就是一件寶器。

「這裡又不是我家,你愛坐便坐,有什麼好問。」

自稱連海長今的男子當即坐下,像個自來熟一樣笑著說:「兄台一看便知是拿了名額的舉子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在下盤桓永陵已久,待交付文書以後,不如讓在下領兄台到處走走?」

燕離懶得搭理,自顧自埋頭扒飯。

連海長今也不在意,又笑著說:「聽說了嗎,今天早上有個傻瓜,將價值數萬兩的寶器賤價五百兩賣給了這裡的掌柜,叫什麼來著……哎呀,一時卻想不起來了……」

燕離道:「燕離。」

「啊對!燕離,兄台怎麼知道的?」

燕離有些搞不清楚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他聳了聳肩,道:「因為我就是那個傻瓜。」

連海長今一怔,正要開口,門外卻忽然傳來一聲暴喝。

「京兆府抓捕兇犯,通通給本公子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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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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