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一屍兩命
白長生此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死盯著陳名士,心說我的乖乖,這主兒下手也忒狠了,一下子兩條人命!
平日里看著溫文爾雅,不成想竟是如此行兇作惡之人。越看越驚,那陳名士手腳並用,看來很是費力,將那第二具屍體扔進了墳里。
回過神來,這可沒有什麼好看的,得先悄悄退走,若是等他埋屍回來發現自己,肯定沒好果子。
白長生想了想利弊,這就要退走了,剛一轉身,覺得脖領子一陣瘙癢,伸手去抓了抓,只聽得上面咔嚓一陣聲響,抬頭去看:
這老樹稍上掛著一個紙札人!
迎風飄蕩,面目猙獰,脖子上套著一個繩索,好像是弔死鬼一般可怖,還有一個猩紅的紙舌頭從那紙人口中垂下來。
那紙人竟還有頭髮,分明是人的頭髮,此刻被吊著,腦袋正好沖著下面,無神的假眼睛正怨毒地望著自己。
「哇啊!!!」
白長生雖然是是棺材鋪長大的,但眼下這情形,看到這麼個弔死鬼一樣的紙人,前面還有人埋屍。怎麼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恐懼,只覺得兩腳發軟,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指著那樹上的紙人口不擇言:
「我的天爺啊,誰這麼缺德沒事樹上掛紙人,還弄得跟弔死鬼一樣,嚇死人不償命啊,小哥改天給你定口棺材送上門去啊!我···」
還在破口大罵,驚懼交加之際···完了,這一句,可是要了人命。白長生此刻慌亂,倒也知道輕重,這麼大的動靜,那陳名士怎麼能聽不到?
慌忙掉頭去瞧,那陳名士就在三五丈遠的地方,手裡拎著一把刀,刀頭滲血,陰測測得看著自己。面色無比狠毒,只聽陳名士寒聲道:
「我就說嘛,怎麼總感覺有人跟著,小子,要你不要多事,你還來送死,今日留你不得了!」
說完,提著那把滴血的刀就這麼走了過來,也不知道是從哪掏出來的。白長生驚地全身發軟,但求生的本能尚在,趕緊一個鷂子翻身,從地上滾爬起來,掉頭就要跑,但是還沒跑,卻忽然聽到身後一陣尖叫:
「我弄死你!」
「啊!!!」
二回頭,再去瞧:剛剛那空墳邊上,有一土堆,那土堆看來是墳頭挖土堆起來的。本來是荒土,此刻裡面卻直身坐起來一人!
一個虎軀大漢,手裡也操著一把刀,神情怒不可竭,還有穢土摻雜著鮮血在臉上,眉發飛舞,胸口一處瘮人的傷口,正森森血流,此刻看去怎不瘮人心神。
看來這個人受了傷,被人誤以為死去,就地掩埋在此,但卻並未死絕。此刻起身,好像失了心智,直接操刀一把砍向了陳名士的雙腿,只聽咔嚓一聲,陳名士應聲而倒,怎麼也沒料到居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嗷啦一聲,陳名士哭喊連天,痛急大叫,黃豆般的淚珠奪眶而出,本就是個商人未曾習武,這一刀砍來,直接斷了他的雙腳,平生哪裡受過如此劇痛?面色瞬時間青黃不接,目裂淌血,嘴角被狠狠咬出了血跡。
回頭狠毒望著揮刀的男子,陳名士不發一語,顫抖著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刀子,一把捅進了那個人的胸腔,自己也跟著一口血沫噴了出來:
「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今天斷我雙足,我也讓你做個陪葬!」
這句話說得無比怨恨,那人本來就沒坐起來,此刻再受一刀,也是悶哼一聲,不過兇狠的神情還是直射人心。只看到那人晃晃悠悠,居然挨了這麼一刀,還是掙扎著抬起了手,一刀劈了下來,直接砍在陳名士的肩膀上。
「嗷···」
陳名士哀嚎一聲,歪倒在了地上,抽搐不停,想不到這個大漢身受這等重傷,還能揮刀砍殺自己。倒地不起后,只能用那怨毒不甘的雙眼盯著這人,眼光渙散,逐漸消滅了生息。
那大漢看二刀斃命,自己也跟著栽倒,抽動幾下再也不能動彈了。這二人平生未遇,卻互相成了斷命對頭,白長生看在眼裡,一陣茫然。
電光火石間,居然又死了兩個人。鬼哭墳頭新添了四個短命鬼,想到這裡,后脊樑一陣陣發顫。
再抬頭,那弔死鬼的紙人依舊看著自己,輕輕擺動,好像漠不關心那新死的冤魂。再也不想多留片刻。白長生哆嗦起身,連滾帶爬向城門方向跑去了。
臨走時,白長生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另一個樹稍上,蹲坐著一個老者,正陰測測地看著自己跑去的方向。
那褲腿里卻是空蕩蕩的,伴著夜風飄蕩。皮鬆肉墜,羊胡豎眉,直到陳長生跑遠了,老人掐指一算,這才嘿嘿冷笑道:
「跑不了你這小子,不傻倒是。我就說怎麼沒算出來有這麼一段因果異數,原來是你的人,怪不得,嘿嘿嘿嘿。」
老人陰鷙冷笑,沒再說話。這老樹有個三丈高,一個無腿的老者,是如何爬上來的?還不待人細想,只看到遠處飛下來一隻烏鴉,叼起剛才掛在白長生頭上的紙人,向著城裡的方向飛去了。
夜光不亮,看不透徹,只覺得一個紙人弔死鬼,在這凄涼夜裡,正御風而行。呼嘯聲響,若是有人抬頭,肯定要嚇死個人。
東直門城門處
城門官幾個小兵正是邀酒三杯催腸醉的時候,恍惚間正感嘆京城良宵,偶然一抬頭,只看到一個小兵驚地跌倒在地,手指著天上大喊:
「我去!什麼鬼!」
其他幾個兵哥順著聲音向上瞧,也是一陣驚呼,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一個人,正飄在天上,長長的舌頭順著口中搖擺,一身白衣,明顯的弔死鬼模樣。
嘩啦啦一陣,幾個醉地還不厲害的兵哥趕緊敲響警鐘,四處傳聲大喊:
「有人···不不不,有鬼闖城門啊,我了個去,能飛的弔死鬼啊!」
這一夜過後,北京城內傳出了一個詭異怪聞:有個弔死鬼飛進了北京城,最後不知道降在了誰家。時年四九城內,家家戶戶,夜夜緊鎖院門,孩童不出,焚香問佛以求太平。
這是后話了,而眼下白長生剛一回到棺材鋪,平日里寧靜無波的小店,現如今卻倍感陰森恐怖。經歷了如此曲折的一夜,怎能不唏噓感慨。
這算是撿了一條命,身子一軟,才感覺到周身寒氣圍繞,疲憊不堪。看了看老父的靈牌,白長生顫聲道:
「老爹,這事能摻合嗎?要了親命嘍!」
剛要把父親的靈牌取下,想著捧在懷裡定定心神。卻忽然聽到門前一陣窸窣聲響,剛剛鬆懈下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白長生操起一根木棒,哆哆嗦嗦沖著門外喊了一句壯膽:
「不知道咱家是什麼地方嗎?來···來我地盤惹我,我可告訴你,你後事兒都不用準備!我這齊活兒!」
門外悄無聲息,那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也沒有了。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白長生深呼一口氣,壯了壯膽子,又咳嗽了一下,心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就猛然把門帘拉起來,向外去看:
「啊!!」
只聽一陣驚叫,白長生怎麼也想不到,剛剛在自己頭頂上的弔死鬼紙札人,現在居然就在棺材鋪的門口!一臉邪笑,陰測測望著自己。
這是誰這麼缺德,送紙人上門?白長生一陣咒罵,幸好這也算白事尋常物,嚇了一次也就不怕了,這就要上前把它取進來,這東西擺在門口可不吉利。
還未近前,卻看到那紙人自己著了起來!一時間火光衝天,竟然還是綠色的火光,和父親的善香自燃時是一個模樣!白長生一臉錯愕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火災,手足無措。
好在那綠火雖然詭異,卻不算大火,焚燒過後,只留了一堆黑灰在地上。清風拂過,也就飄散殆盡了。
一夜如此多事,白長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想著趕緊回屋歇息,把這詭異經歷給忘了。可剛剛回身棺材鋪,白長生又是一陣嗚嗷慘叫:
「老爹你玩我?又來?」
白三石的靈牌下,八寶琉璃盞內,那柱善香,不知何時又燒了起來···